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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别赋》看南北朝骈文的语言特点

 JwwooLIB 2018-03-13
作者: 安 萍  

  《别赋》是江淹的代表作,也是齐梁之际抒情赋的代表作,代表了齐梁抒情赋的特点和成就。本文以江淹的《别赋》为例,从语句、语音、用词三方面分析南北朝骈文的语言形式特点。 

  语句特点:对仗工整和骈四俪六 

  对仗工整。对仗就是上下两句,除了虚词和共有的句子成分外,上下句字数相等,句法结构和词性都必须相对。南北朝的骈体文已大量运用对仗这种语言形式,用平行的两句话,两两相对,直到篇末。
 
  第一,句法结构相似。南北朝时期还没有明确的语法概念和术语,但懂得分辨语词的虚实和句式的同异,讲究虚字对虚字,实字对实字,以及句式的对称,用今天的语法关系来考察,就是句法结构的相互对称:主谓结构对主谓结构,述宾结构对述宾结构,偏正结构对偏正结构,联合结构对联合结构,述补结构对述补结构等,这是骈偶的基本要求。如: 

  左右兮魄动,亲朋兮泪滋。(去国之别)就是主谓结构对主谓结构。 
  第二,句子成分相同。骈偶不仅要求整体对称,而且上下联的句子成分也要求一致。即主语对主语,谓语对谓语,宾语对宾语,补语对补语,定语对定语,状语对状语。如: 
  1.驾鹤上汉,骖鸾腾天。 
  谓宾谓宾 谓宾谓宾 

  2.日出天而曜景,露下地而腾文。 
  主谓宾谓宾 主谓宾谓宾 
  骈体文的对句偶尔也有内部结构参差不齐的,但较少见,特别是齐梁以后的骈体文,句式不对仗的很少。 

  第三,虚实词性相对。骈体文注意句子结构的对称,也就是在一联对句里要讲究词语的配对,前后两句的相对位置,原则上要求名词对名词,动词对动词,形容词对形容词,连词、介词对连词、介词。 
  1.名词、动词、形容词,异字相对。如: 

  见红兰之受露,望青楸之离霜。 
  日下壁而沉彩,月上轩而飞光。 
  2.连词、介词,可同可异。如: 
  风萧萧而异响,云漫漫而奇色。 
  舟凝滞与水滨,车逶迟与山侧。 

  第四,词语事类相对。骈体文不仅要求句法结构和词性相对,而且要求分别“事类”,对仗工整。这就是所谓“对对”。古人论对的专著很多,例如《文镜秘府论对》所说的“对”就有二十九种,一般说来,要用同类事物相对,天文对天文,地理对地理,动物对动物,植物对植物,人事对人事,器物对器物,数目对数目,颜色对颜色等。例如天对地,日对月,去对来,夏暑对秋阴、炎至对凉消,看山对望水,佳菊对丽兰等。江淹的《别赋》全篇大多对仗工整。如: 

  掩金觞而谁御,横玉柱而�轼。(器物对) 
  日下壁而沉彩,月上轩而飞光。(天文对) 

  骈文讲究骈偶,行文必须遵循。如不讲究骈偶,就不能叫“骈体文”,这是最基本的要求;骈偶有宽有严,从宽从严自便。早期“初级阶段”骈文,只要两句相对就行,不太讲究工整,也不避同字,还有骈散兼行的做法;后期“高级阶段”骈文,要求语法结构相似,句子成分相同,虚实词性相配,词语事类相对。 

  骈四俪六。骈体文在语句方面的特点除对仗外,还有一个与对仗相关的“四六”问题,对仗是就句式结构而言,“四六”则是就对句子字数而言。“四六”是骈体文的重大特色,没有“四六”就没有骈体文。也就是说骈文在句式方面,一般是用四字句和六字句,《文心雕龙・章句》说:“若夫笔句无常,而字有条(常)数,四字密而不促,六字格而非缓。或变之以三五,盖应机之权节也。”后人所谓“骈四俪六,锦心绣口”(柳宗元《乞巧文》),就是这种句式特点的说明。因此,骈文在晚唐就称为“四六”,李商隐的文集就题名为《樊南四六甲乙集》。早期骈文,句式尚无限制,齐梁以后形成“四六”,到了唐宋就定型化了。
 
  《别赋》全篇舍去连接词、转折词,四言五十四句,六言五十四句,五言八句,七言十六句,句式参差变化。《别赋》既有整齐的对称美,又显示出自由活泼的参差美。从整齐上看,赋作采用偶句行义,以四六句式排比交错,文辞整饰,对仗工稳。如:“闺中风暖,陌上草薰。日出天而曜景,露下地而腾文。镜朱尘之照烂,袭青气之烟�。”以四六句式行文,既工美又有语势。赋中间杂使用散句和五字句、七字句。如:“故别虽一绪,事乃万族”是散句;“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是五字句,也是散句;“珠与玉兮艳暮秋,罗与绮兮娇上春”是七字句。这些句式的运用,使行文错落有致,整齐中又有变化,使整篇文章活而不僵,既有对称美又有散文美。 

  “四六”相对的句式有一个逐渐发展变化的过程。魏晋时代的骈体文,句子字数还没有太多的限制,一般以四字为多。四字和六字成为一句,隔句相对的格式到了南朝宋时才兴起,齐梁以来,逐渐增多。
 
  语音特点:声韵和谐 
  声调被自觉地作为艺术化的手段,起源于梁代的永明体诗歌,发展成近体诗(旧体格律诗)的声律,并成为后来的词、曲、联的格律,理所当然地,唐代以后的骈体文也受到诗歌声律的影响。但骈体文的平仄要求还远没有近体诗的要求那么严,近体诗的平仄是一种格律上的要求,必须遵守,骈体文的平仄则相对没有形成固定的格律,所以运用起来还是比较自由的。南北朝的骈赋不太严格讲究声律,但却讲究句与句之间的声调起伏,声韵和谐。 

  《别赋》一文共有九个大段,每段都押运。韵脚以平声为主的段落共四段,韵脚以仄声为主的段落有五段,可见其用韵自由,而又以仄声韵脚为主,仄声急促且短,造成“其文急以怨”的特色。文中换韵频繁,使得江淹辞赋声韵丰富,音节和谐。在声律上,《别赋》虽然不及唐以后的赋文,每句都讲究内部平仄上的对仗工整,但句与句之间却有平仄起伏之感,全文读起来,亦朗朗上口,抑扬顿挫,富有音乐美。如: 
   又若君居淄右(仄),妾家河阳(平)。同琼佩之晨照(仄),共金炉之夕香(平),君结绶兮千里(仄),惜瑶草之徒芳(平)。惭幽闺之琴瑟(仄),晦高台之流黄(平)。春宫�此青苔色(仄),秋帐含兹明月光(平),夏簟清兮昼不暮(仄),冬�凝兮夜何长(平)!织锦曲兮泣已尽(仄),迥文诗兮影独伤(平)。 
  前后句的后一字平仄交错,抑扬起伏,非常整齐。而且加之又隔句押韵,所以读起来节奏极强,给人美的享受。 

   而且《别赋》中的一些句子甚至注意到了句子内部平仄格律的运用。如“闺中风暖”与“陌上草薰”是“平平平仄”对“仄仄仄平”,声律上的对应更是整齐。可见江淹时的骈赋已开始形成在声律上的平仄相对,只是没有唐朝律赋的平仄来得严格工整。另外《别赋》在韵律上更是切合了离别时的那种哀婉惆怅的情调,创造出一种苍凉凄楚的氛围,给人以强烈的感染力。 

  用词特点:用典和藻饰 
  用典就是引用典故,也即用事。所谓用典,即指引用古代故事和有来历出处的词语。《文心雕龙・事类》说:“事类者,盖文章之外,据事以类义,援古以证今者也。”这说明了用典的目的是援古证今,本是一种修辞手段。先秦古书就有不少引言引事的,汉代文章用典更多,但都只是修辞方式,并没有成为文体的特点。 

  用词设语能否熔铸典故,是评判文学语言修养的重要标准。《别赋》用典二十多个,可谓是对江淹之才的极佳表现。本篇用典虽多,但方式却各有不同,且很少用僻典,不用生典,也不追求旧典翻新――作者唯求精练适当。有的用的是熟典,熔炼精当,且一望便知。如“惊驷马之仰秣,耸渊鱼之赤鳞”,用的乃是“俞伯牙鼓琴而渊鱼出听,瓠巴鼓瑟而六马仰秣”的故事,见于《韩诗外传》、《荀子》及《淮南子》等典籍。“惊”、“耸”二字突出动听之意,避免了直接使用描写音乐悦耳的语汇,使文章辞采丰富而气韵生动。而有的熟典典出即止。如“韩国赵厕,吴宫燕市”,分别指春秋战国时期的刺客聂政、豫让、专诸、荆轲,其人其事久传习知,故只是点出事件发生的场所,不予铺陈,读者自能领会。再如“织锦曲兮泣已尽,回文诗兮影独伤”,以及“芍药之诗,佳人之歌,桑中卫女,上宫陈娥。春草碧色,春水渌波,送君南浦,伤如之何”等等,都是点出典故,化于文章,用意明显,形象鲜明。最后一段中反用关于司马相如、雕龙赤等人的典故,“诸彦”、“群英”虽有非凡才学,也无法“摹暂离之状,写永诀之情”,把主题表达得深透婉曲。 

  藻饰是骈文语言表达的又一特点。所谓藻饰,就是把辞藻修饰得很华丽。骈文一般都追求妍丽,因此特别喜用描写风花雪月、美色金玉、丽人香草、珍禽异兽等类的艳丽辞藻。江淹的《别赋》辞采优美,色泽艳丽。“风萧萧而异响,云漫漫而奇色”、“日下壁而沉彩,月上轩而飞光”等,是色彩鲜艳明丽的摹写。“舟凝滞于水滨’,写出了冷隽苍凉的情调;“晦高台之流黄”则色调阴暗晦滞,等等。本赋文用得最多的词语是:颜色、金玉、山水、风月、灵禽、奇兽、香花、异草等类的词,所以说,藻饰和用典共同构成了《别赋》词汇方面的特色等。 

  综上所述,江淹的《别赋》辞采绚丽,骈对工整,用典得当,声韵和谐,显示了江淹高超的语言艺术才华,也反映了南北朝时期骈文语言行文的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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