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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脸城寻古

 渐近故乡时 2018-03-20

  

选自《沧桑偏脸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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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辽金古城遗址——偏脸城位于梨树县城东北方,2006年被国务院批准为第六批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说起“古”,偏脸城倒是够古的,兴于辽,盛于金,终劫于宋元,八百年风风雨雨,可谓饱经沧桑。可说到“寻”,不免令人有些踌躇。听人说,它如今已是旧城销颓且瓦砾成土,虽断壁残垣尚存,也已遍生草树,为此多少人都不知寻从何处。然而,这辽金时期的北方重镇,距我所居住的梨树县城不过只有几里之遥,倘若不去,倒真有些失之交臂的遗憾。于是,在暑假的开端,我就决定到这古城一游。


  “偏脸城”这名字乍听起来有些怪,其实是个俗称。古城本是个一公里左右见方的方城,但因依向阳的土岗而建,“方向不正,地势不平”,故曰“偏脸”。可如今,不仅城墙四隅的角楼不复存在,连南面的城墙也已倒塌殆尽。据说,其余三面城墙保存尚好,尤以西面最好,高处至今仍可达七米左右,于是此次“寻古”便决定从这西部寻起。


  骑上单车出东城,向东北方向进发。经霍家店村过昭苏太河大桥,再走几分钟的乡间小路,便直接插到了古城的西南角。


  当我从西南面角楼位置登上城墙的时候,眼前的一切都似乎和所闻及想象没有差别。一段被清一色的矮榆所覆盖的土筑城墙,头枕着丘陵,身倚着山势,静静地横卧在一片庄稼的海洋里,横卧在向晚的夕光残照里。像一列绿岛横卧在波涛中,像一首长满苔藓的史诗失落在荒野里。


  在城墙上漫步,触目所及是牲畜的粪便与蹄痕,而偶见的人影也只是在那城墙的尽头晃动着牧鞭的农叟与村童。环顾四野,平林漠漠,烟霭如织。更兼田畴万顷,绿逐天涯。这一切不禁令我产生了一连串的疑问——难道这就是辽代屯兵扎营的九百奚营地吗?这就是金代商贾云集,“夜月楼台,秋香院落,笑吟吟人来去”的繁华都市吗?这就是将北宋徽、钦二帝从韩州徙居五国城时所必经的要道重镇吗?一切都抽象得令人难以回溯,生动的只有身边这翩翩来去的蛱蝶,像是历史羽化的精灵,穿过亘古的时空默视着人世的沧桑。


  这一刻,我的情感是那么的复杂而又难以捉摸,这里有“虎踞龙盘何处是,只有兴亡满目” 的怅惘,有对“故垒西边,人道是……”的追忆,更有对“珠帘画栋,卷不及暮雨朝云”的失落和对“废池乔木,犹厌言兵”的苍凉。——难道不是吗?在这里,历史像是一个淘气的孩子,兴趣所至就垒起一座座精美的积木,厌了就把它彻底打碎,散落成片片的瓦砾。如今,累累的荒冢已是不在,鳞栉的屋脊已是不在,茂盛的庄稼像头浓密的云发一律且永远地覆盖了那些古老的墓穴和曾经滴水的屋檐。难道历史真的像那天边卷舒起灭的云朵,远处缥缈青苍的风烟吗?


  《梨树县文物志》上曾有过在倒塌的城垣之上发现前代人骨的记载,只可惜今天不曾验证。但这不免引起了我的思索,也许人类的历史就是一道在前人的废墟乃至枯骨之上一寸寸夯筑起来的城墙罢了。难道历史的伟大之处不恰在于它创造了一代代的否定者和掘墓人吗?那我们又何须面对那废弃的城墙为昨天去临风洒泪呢?


  真正的生命就像这翩翩的蝴蝶早已从这里悄悄地飞走了。飞到了城墙下那片车辚辚马萧萧的城镇里去了,飞到了护城河彼岸砖场蒸腾的水汽里去了。整个历史的痛苦过程已经完成,这只蝴蝶已经真正进入了一个飞翔的时代。或许历史还将把这个过程重演下去,但我坚信历史阵痛的结局必将娩出崭新的婴儿 ,而不是它祖宗的枯骨。


  我始终铭记着:“历史不是遗忘的荒坟,因为我们活着!”


(周宝文 梨树县委宣传部副部长兼县文联主席、县精神文明办公室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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