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時候，讀小學都要到十里開外的鎮上，每逢早起上學了，常聽娘嘮叨：出門了，帶齊學習用品。經她一提醒，我會把學習用品的撿齊。 回來的時候，叫一聲“媽，我回來了”，可一個踉蹌，拌倒了。原來門檻大高，我忘了。母親牽起我來，發現我一身都濕了，原來忘記帶傘了。“說你，‘出門看天，開步看路，’當耳邊風不是？” 她一邊幫我換衣，一邊嘮。 後來，我到縣城，讀高中了。母親知道我用功，樂在心裏。有時還引經據典：“孔子對學生子罕說，‘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後來子罕賢，為官為民，政績傳后。孔子拿一條小河作比，學習應該不斷努力，追求上進啊！ 聽了母親的話，高中一直成績優秀。可到高考了，文革來了，回鄉下務農，一回就是十年。母親知道我想繼續讀書，卻沒有書讀，失望了。說：“一個國家，怎麼能夠不辦大學呢？未來的知識、文化、科學誰來承繼、發展呢？大學還會要辦的。”母親的提醒，讓我在繁重的農事之餘，沒有放棄學業；可不，停課十年后，77年有高考了，我憑著扎實的底氣，恢復高考后第一年就考上大學了。 在大學里，我每次聽先生的課，是最認真的。後來先生發現我的筆記，夸我說，你記的筆記比我的講義還真切，後來他出書了，還把我的相關筆記借去，說我的筆記繩頭小楷，連標點都很規範，比他的講稿都較真。我原以為大學之大，在大師。先生提醒我說，大學之大，在圖書館。後來的周日和節假，我幾乎在圖書館度過。在大學幾年里，我讀了大量的書，作了兩尺后的筆記。大學畢業后，我分配在一所省重點中學，一位女教師對我很關心，其實那種感覺在大學里就有了，只是自己認為，許多青春都耽擱了，大學留給我的時間不多，應該把心事花在求知上，多少情書就忘了回覆，多少約會都失去了。同事見了，婉言勸導：說女的人品好，只是體質太差了，一個學期，要請幾次病假。女人孕育著我们的生命，而生命在孩子们身上得以延续。但我不忍，因為她近三十了，我們在一起了。婚後，我更累了，除了工作，還要帶孩子、下廚房、洗衣服，搞衛生，陪她住院，。儘管我悉心護理，她還是走了，因為她的心、肝、肺、膽、脾都懷了，再好的醫院也沒有辦法。臨走的時候，邊流淚邊說：“愛你，卻害了你。你對我那樣好，對不起，沒有機會回報你了。”我安慰她，“千年修得共枕眠，準是前世你有恩與我，讓我今生還你！”她用力擁抱我，這種感覺是過去孱弱的她所不能感受到的，是生的留戀啊！ 我與浪漫無緣，與書有緣，一輩子讀了人家幾輩子書。大抵是因為我讀書多，又能躬身寫作，學生喜歡聽我的課，看我的作文評語。一次，市教育局長陪同外省老師來聽我的課，聽后高興地說：“外省老師反映底氣足，教屈原《離騷》，用古音示範吟哦，難字楷體板書如帖，學生當堂就能背出來，教書教得很有效果，很有特色。你要成為我們市里第一個特級教師。” 沒料想到，正如局長所期望的，1999年9月我通過學校、市、省三級、歷時三年的師德、業績、論文考核，省政府授予江西省高中語文特級教師。也許是我經常接受外地老師的聽課，也許是我在報刊發表一些文章，我還沒到退休年齡，就有南昌、溫州、深圳名校來函，希望我去任教，但都推辭了。直到退休后，我才到了南昌，因為我有近九十的老母，南昌近。 那時股市行情上揚，有人看到身兼幾職，顯得寒酸，建議我試試。我提醒自己，股市有風險，不要涉足為好，但觀望2年之後，看到同事確實數十萬地賺了，2007年，我買了2支股票，3個基金，買后就跌，跌，跌！人們說，炒股難得平安心，我等了上十年，最後虧了2/3續回來。我轉而想，虧了，給國家貢獻了；可人家說，你是沒提防，掉進老鼠倉里了。 我算是明白，餘生，不爭了。 2013年，我提醒自己，百事孝為先，謝絕了優厚俸祿的挽留，回老家，一心奉養老母。 老母見我回來了，有些驚詫，說：“學生喜歡你，教書教得好，你就繼續教唄！我在這，你給足了錢物，又有你妹照顧，還有什麼不放心的？我的老骨頭硬朗呢！”我心裏估計，母親正常，心態又樂觀，活上百歲不愁！ 可兩后，一個傍晚，她就走了，好比一盞油盡的燈，油沒了，燈熄了。 我後悔回到母親身邊晚了，慶倖，抽身回家兩年，悉心奉養，倘若還在外，子欲親而親不在，那是何等的內疚！？ 妻子走了，母親也走了，兒女不在身邊，我一個人感到莫名的孤單。 “乍暖還寒時候，最難將息”，李清照的詞中況味，以為早就嘗到了。可天气暖了，我脫下了厚厚的棉襖，一身輕快好多。傍晚與朋友一起散步，朋友提醒我，毆三凍九，寧肯多穿點，萬一受涼了，感冒了，就麻煩了。可我沒有把回事對待，以至當晚就惡寒、怕冷、燒熱、嘔吐、咳嗽，我衹得看醫生，醫生說嚴重感冒了，要好幾天甚至一週服藥才會好的，以後要多注意保養。 現時城市里，胡裏花俏，多少養生傳銷？有什麼病，就有什麼藥！一些洗腦的話榮繞在耳：與其土裏埋，不如世上挨。留著錢有什麼用，子孫賢，不要父母的錢。如果錢能買到健康，再貴也划算，值！ 兒子說，當心受騙。  而我當時怎樣想的？只想病能預防，與往年一樣，無病一身輕啊！我參加了老年康復的活動，買了西洋參、螯合鈣、鬆花粉、初乳羊奶等一些保健藥，總數幾萬吧！ 我吃了以後，什麼感覺都沒有。原來有的病，依然如犯。 後來我在老家蟄居一段時間，有的病沒了，有的減輕了。我才明白真正養生的地方，不在城市，不靠醫院，而在自身，而在有清新空氣，四時蔬菜、雞蛋鴨魚的鄉間。 我不知道人生有多少提醒。父母的嘮叨，是對我的；先生的點撥，是對我的指引；領導的開導，是對我的期望，同事的勸告，是對我的關懷；兒女的建言，是對我的擔心…… 無數的先哲離開我們，沒有帶走什麼，卻留下了睿智的思考，那無非是提醒。人生的一生未來怎么樣，許多時候有人提個醒。 提醒雨淋，提醒絆倒，提醒迷路，提醒上當，提醒初心，提醒上進，提醒廉潔…… 處處聞啼鳥，那怕不覺曉？ 這樣說來，提醒是一種幸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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