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深夜食堂在哪里? 我们十有八九的回答是:大排档,路边摊,烧烤场…… 夜市,才是地道的深夜食堂! 三月底了,这意味着,一口串一口冰啤的好日子又要来了。 嗯,为什么我们这么热爱夜市。 答案,或许就在这部片—— 《九叔》 9th Uncle 中山路,一条位于南宁市中山路的夜市街,跟全国大多数夜市街一样,它白天安静,夜晚热闹。 更形象的比喻是,“白天如草房,夜晚如天堂”。各种小吃,琳琅满目:烧烤、烤鱼、烤生蚝、糖炒栗子、章鱼小丸子……恩,还有烤鳄鱼。 而九叔,就是这条路的“话事人”。 看《九叔》,很多人反映,像看香港电影。 确实如此。 于Sir来说,还不是一部,是三部。 比如—— 中山夜市十三妹——鸡姐 这条街,狠角色不少,鸡姐是屈指可数的女生。 鸡姐在中山路开一家粥店,生意最好的时候,一晚能挣一万。 但鸡姐不是富婆。 她过去嗜赌,最惨的一次,输了280万,掏空全部身家,还欠40万。 债主找上门,要她还利息,1万元利息,一天300元。也就是说,40万,一天利息就是1万2。 你猜鸡姐怎么回:
她跟债主谈判,一个月利息1000,但她挣多少,还多少。 最后,只用一年,鸡姐还清所有债款。 什么烫头、纹身、杀马特,这些叛逆动作,在鸡姐这儿都弱爆了。 来,感受下—— | 时长:1分34秒 | 鸡姐霸气吗? 霸气。 但这种霸气,不也是一种打落牙齿和血吞的勇和信?! 该我还的,我一定还。
如果说鸡姐说起话来,还有一种生猛的江湖味,那接下来的这位,则像一个平平无奇的中年人。 中山夜市赌圣——六叔
他叫六叔。 六叔跟老婆在夜市卖烤生蚝,挣的钱,几乎全供给儿子,上大学,娶老婆。 现在的生意不如以前了。 过去六叔卖烤鱼,一晚上能卖一百多条,想吃他家烤鱼,要排几个小时的队。 后来,店面拆了,就剩一个露天摊。
与鸡姐一样,六叔也好赌。 他牌技更牛(或者叫骗术),现在摸牌洗牌,还是666。 因为行骗,被抓去劳改三年。 “我们这代人是苦过来的。”六叔小时候家里成分不好,文革中被划分为资本家,1969年,全家被下放农村……没钱上学,13岁开始做临时工。 赌博于六叔,更像是讨生活的手艺。 所以现在六叔最怕失业。 夜市什么时候被关掉?谁也说不清楚,只能全年无休,赚一天是一天。 他老婆说:
好了,终于要说到我们的主角—— 中山夜市陈浩南——九叔 右一为九叔 江湖传言:“中山路夜市,是九叔打下来的。” 九叔毫不谦让:“夜市是我自己搞出来的,不是领导搞的。” 平时,九叔烟不离手,酒不离口。 工作时,他出口成脏,脾气暴躁。 这,这不就是街头恶霸,或者是暴力执法的城管吗! 但你再多看两眼。 如此蛮横的人,为什么人人都服? 表面看,是资历,是脾气。 未有夜市前,九叔就在中山路“混”。 那时整条街归九叔一人管,在劳改农场学过功夫的他,从没怕过谁。“谁惹我,我和谁打架,两个人都打不过我。” 管了五六年,夜市成形。 这时,区政府“招安”,“他妈的,我一打出头,他们就来插手。”区长当然也是聪明人,他不敢剥夺九叔权力,还给了他一个正式名分,“夜市管理人”。 这一管,就是三十几年。 市长可能都换了好几任,九叔还是那个九叔。 “夜市市长”的名号由此而来 没人挑战九叔的地位吗? 可能有人动过这门心思,但或者不敢,或者不愿。 管理夜市,听上去威风,其实也是一门苦差。 它夹在上与下之间的中间层,既要安抚群众,又要成全上司。 比如收钱。 就是替政府上门收摊位费,一年九叔得收100多万(任务)。 烤鱼店老板抱怨,生意难做;皮鞋摊摊主收钱那天集体逃单…… 比如越界。 挪出来一点,多一张桌子,一晚上就能多赚几百块。 问题是摊位始终有限,每个摊贩都想多占,哪里现实。强行占道的、强行卖花的、强行卖唱的,每天都有。 九叔不铁腕,能行么。
但九叔只靠铁腕吗? 在严格的管理下,九叔自有他对人情的拿捏。 这一幕就看得Sir心有戚戚—— 春节巡逻时,九叔看到一个卖花女孩。他没有驱赶,而是用食指点了点手表,暗示她,时候不早,该回家了。 事实上,九叔严归严,凶归凶,但从不打砸摊位,暴力执法。 他清楚严治的重要性。 不严治,夜市就会乱;乱了,政府就会取消夜市。 也清楚严治的局限性。 他心里有杆秤。 你超一点就超一点,搞好卫生,就好了。 九叔对夜市的感情,可能比任何一人都深。 他希望夜市越来越好。 重新挖水沟、重新铺柏油、重新划界线;统一摊位、统一摊车;夜市路口做两个大拱门:中山夜市欢迎您,过年过节时挂彩灯,瞧着也喜庆。 据弹幕披露,现在的夜市,真的做了拱门 这就是九叔,一个刀子嘴豆腐心的老炮儿。 老炮儿不是一天炼成的。 9岁,九叔的父亲死了,母亲改嫁。他早早开始混社会,曾因为挖煤、砍树,被治罪(投机、破坏森林等),被抓去关押、劳教,在劳改农场度过六七年。 20岁,劳教取消,领导对他说,“这里撤销了,你回家吧。” 九叔却舍不得离开,“没有家,我妈不要我,不想回去,我想待在这里。” 命运的漂泊让他看透了世界的冷硬与残酷,但也因为深受冷硬与残酷的伤害,让他对同类有一种惺惺相惜的共情。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都不容易。 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会在《九叔》身上感受到港味的原因。 什么是港味? 不就是那份游离在体制外,自有一套道德标准的江湖气。 不就是那份世道艰辛,但小人物自有他不起眼而踏实期盼的烟火气。 《九叔》,既是内陆的《古惑仔》,也是内陆的《岁月神偷》。 后者有两句台词,Sir印象极深。 一句来自爸爸任达华,他说,做人要保住顶。 顶在这里,既是屋顶,也是家的象征。 台风夜,一家人不顾危险,冲出屋外,爬上二楼,把自己当作人肉沙包,压住摇摇欲飞的屋顶,因为只要顶保住了,家就不会散。 一句来自妈妈吴君如,她说,做人,要有信。 这里的信,既不是命运,也不是什么大情大义。更像是一股坚持的执拗,岁月于每人而言就是神偷,它偷走了我们身边的美好,但我们也会在这种坚持中,一步佳,一步难地撑到最后。 这种真实而朴素的生活感悟,Sir以为,是普世的。 就好像每个城市都有这么一条夜市小吃街,每条夜市小吃街都有类似鸡姐、六叔、九叔这样的人。 它有点低俗,有点失序,有点杂乱。 但这条夜市街就是我们的深夜食堂。 因为在黑色的长夜中,它从没停歇的熙攘,就是我们如野草般在世界活着的模样。 “(出来)摆摊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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