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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的春天最美?——文艺复兴绘画大师寻迹

 林泉智 2018-03-25

春光日盛的大地,花花草草又开始了新一季的“好年华”,人们也着实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心了。

春不错时,人当不负春光,眉眼盈盈和春住;踏春归来,若能在翻书品文中静赏岁月之美,也是妙事一桩!

那就让我们在这个春日,和杨好老师一起约上波提切利,在他春深似海的画作中信步一回吧!

以下文字节选自《细读文艺复兴》,杨好著

一好阅读 | 作家出版社,2018年1月

今天的波提切利如此知名,然而在17 ~18 世纪波提切利并没有像米开朗基罗一样受到人们的欢迎。在烧毁了自己的作品,皈依极端宗教主义之后,他的名声在意大利开始销声匿迹。波提切利的晚年很是悲惨孤独,并且无法重新得到回归佛罗伦萨的美第奇家族的厚爱,他的性格随着绘画风格的被迫转变已经完全转变了。曾经的宗教救赎使他不能再成为重掌统治权的美第奇的宠儿。

波提切利的《维纳斯的诞生》(图21),您肯定再熟悉不过,如何从艺术史的视觉语言出发去读这幅画也许会有不同的揭示。画面中间站立着的是维纳斯,从海上的贝壳中诞生。她左右两位分别是西风神和花神。

图21 波提切利 《维纳斯的诞生》

《细读文艺复兴》第50--51页

花神在波提切利的画中不止出现一次,《春》(Primavera )也有花神的出现。首先来看维纳斯,在波提切利的这幅《维纳斯的诞生》里,维纳斯的形象脱胎于古典雕塑,但是波提切利有意挑战了雕塑。在曼特尼亚的维纳斯形象中,维纳斯依然保持在一个中轴线上,虽然右脚抬起,以左脚为支点,但她是在中轴线上。在波提切利的画中,维纳斯的中轴线是倾斜的,试着在画的中间用铅笔画一条线,就会发现它不科学,雕塑无法在这样的动态中立足。

也就是说波提切利注意的是艺术中不同类别不同成果的对比,这再次涉及到文艺复兴的重要术语paragone,“相比较论”。文艺复兴的艺术家们总在争执用哪种材质来表现一个题材是最优秀的,在《维纳斯的诞生》中,显然波提切利在用雕塑与绘画作品作比较,他的结论是:我绘画能做到的,你雕塑做不到,但是你雕塑能做到的,我的绘画能做到。这是波提切利对雕塑发出的挑衅,也是他对自己绘画技巧自信的表达。

波提切利所描绘的维纳斯诞生的故事是维纳斯从主神宙斯的生殖器官里诞生出来;后者被艺术化处理成贝壳的形状,代表男性也代表女性,代表神性也代表生理性——这是维纳斯的诞生。维纳斯从主神的生殖器官里诞生,却拥有如此洁白无瑕的身体,这一视觉意义要联系文艺复兴时期流行的人文理论——新柏拉图主义来看。当时美第奇家族,以及美第奇身边的人文知识分子圈都迷恋于新柏拉图主义。新柏拉图主义将维纳斯分成两部分,天上的爱与人间的爱,也就是提香那幅著名的《天上的爱与人间的爱》的主题。

维纳斯在波提切利的画中向观众坦陈自己的裸体,现在看来,也许她代表了肉体的爱?恰恰不然。在当时的文艺复兴语境中,看到这样洁白无瑕、坦陈光明的裸体,第一个反应是维纳斯确是代表天上的爱。天上的爱通过地上的爱来实现和打通,这就是新柏拉图主义,在新柏拉图主义看来,天上的爱与地上的爱全部融汇在维纳斯这一个形象上。在我们所有读过的故事、看过的书里,希腊神话的形象是扎扎实实的,维纳斯也好,战神马尔斯也好,他们具有人的形象。到了文艺复兴时期,尤其是从波提切利开始,我们可以用形而上漂浮的观点去看所有人物所代表的形象。具象的出现可能代表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种哲学。在这幅画里,新柏拉图主义下的维纳斯代表的是爱情的哲学。

用这样的哲学观来看刚才说到的“花神”形象,就会发现“花神”的隐秘之处。花神有多种化身,也有多个名字。第一个名字叫Horae,Horae 就是《维纳斯的诞生》左侧拿着披风的女神,Horae 是hour(小时)的词根,她代表了季节更替和时间变化,所以Horae(花神)第一个化身是季节女神,季节女神其实一个人有四个衍生形象的存在,她既可以是春,也可以是夏,也可以是秋,也可以是冬。四季中的春天最重要,是万物开始复苏的季节,所谓春天女神,从而演化出花神Flora。Flora 是花神的罗马名字,她的希腊名字叫做Chloris, 在《维纳斯的诞生》里和西风神一起出现的就是Chloris。迷惑而奇妙的是,同一画面里的 Chloris 和Horae 以两个人出现,却都指向“花神”。我们也可以从波提切利另外一幅《春》(图22)里寻找答案。

《春》的右侧再次出现一组形象:西风神、西风神擒着的Chloris 以及穿着长裙的Horae。“花神”究竟是几个人?我们需要用文艺复兴时期的世界观去想象他们之间的关系。实际上,这两个人是一个人,是她们在不同时刻的变化。作为Chloris,是宁芙一般的存在,宁芙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神,当然也不是人类,是女性的精灵,是一个精神体。当宁芙经历西风神的追求,和西风神在一起,既然她的丈夫是西风神,Chloris 也与Flora 合一,成为花神,花神又是Horae 的一个变体。文艺复兴时期,要用哲学来解释一切看到的希腊神话中的故事,这样有利于对视觉语言的解读,有时画面并不讲述我们所期待的故事,而是透露了形象自身的存在理由。

图22 波提切利《春》

《细读文艺复兴》第54--55页

在《维纳斯的诞生》中,西风神为维纳斯带来玫瑰,玫瑰是维纳斯的表象物。春天女神,或说季节女神为维纳斯带来了什么呢?在她的长裙以及将要给维纳斯披上的披风上面绣满了紫罗兰,紫罗兰不仅是谦虚的象征,紫罗兰也是传说中爱情灵药的必备配方。文艺复兴的画面里,视觉语言的解读是无穷无尽的,大到一个人物,小到一个植物都可能有特定的意义。紫罗兰和玫瑰有天上的爱与人间的爱的象征意义,爱情灵药一定是人间的爱,玫瑰一定是天上的爱。这样的《维纳斯的诞生》背后的委托者果然是鼎鼎有名的洛伦佐·美第奇,美第奇家族最辉煌的统治者,正是在他身上完成了银行家向政治家的转变。

在艺术史的既定猜测中,《维纳斯的诞生》和《春》应是一组对画,当时是美第奇挂在自己府邸里的。《春》稍早一些完成,《维纳斯的诞生》稍晚一些诞生。包括贡布里希在内的现代艺术史学家,几乎都用新柏拉图主义的方式去解释这两张画,但之后又有一些美国艺术史学者提出了不同的看法:他们认为这两张画其实是美第奇家族结婚时的礼物,也就是说,结婚的时候,用维纳斯的不同形态代表爱与美,或者有情人之间的结合,以结婚礼物的形式象征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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