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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时兆娟 图︱network 打开柜子，寻找早早给姥姥买下的铺满碎花的棉裤棉袄，准备今天看看她给她送去穿上，想象着她左看右看的欢喜与幸福，手不经意间碰到了一个包的严严实实的报纸包。 打开一看，是一双手作的棉鞋，黑褐色的布面，手纳的千层布底，密密的针脚，褥得厚厚的棉絮。 是母亲给我做的最后一双棉鞋。 在寒冷的冬天，一股久违的母爱温暖瞬间涌上心头，寒冷的冬日象被什么照亮了。 记忆中的鞋子都是这样一针一线地出自母亲的手。 漫长的冬夜，煤油灯昏暗的光线下，在脱掉了外衣的弟弟们翻着跟斗地折腾之后，在《八百老虎闹北京》或《王小砍柴》的故事结束之后，母亲身边的那个最小的孩子已经乖乖地躺在身旁，大些的我们也已经钻进另外一张床上的被窝里。 母亲拿出鞋底，中指上戴着顶针，先用锥子把鞋底扎透，再拿起穿着长长棉线的大针，用顶针顶着吃力地穿过一针。棉线穿过的时候有轻微的震动声。 我们就在这样的催眠曲中甜蜜入梦，从来不知道母亲是什么时候睡下的，因为夜间模模糊糊醒来，还能听到这样的声音，悠长而沉静。 某个有风有太阳的周末，不上学的大孩子可以帮忙带弟弟妹妹的时候，喝过黏黏糊糊的玉米粥，洗涮完毕，母亲就搬了家里的方桌放在太阳下面，搬出她的宝贝针线筐，拿出卷得整整齐齐的旧衣服上拆下的废布，撕撕剪剪，开始了做鞋的第一道工序。 铺平一层碎布，又抹上一层玉米糊糊，如此周而复始，四五层下来，已叠成厚厚的“确子”。 把桌子抬到最适合风吹日晒的位置，支高了一边的桌腿，让桌面追逐着太阳。 母亲的忙碌中要既夹杂了平息战争的调停，也有长爱幼尊的道理讲解，还有偶尔夺下不懂事的那个剪刀的惊慌，间或还要重新抹平某个小手诳贱掀起的边角，甚至需要撵走馋嘴鸡鸭的偷食。 在欢笑声，吵嚷声，笑骂声，惊叹声中，童年的时光就像晴日的阳光，一点点移近中午。 这硬邦邦的“确子”被依照鞋样的模型一层层剪下，再包上白色的底布，用千针万线纳过，做成厚重的“千层底”，再绱上好看的鞋帮，一双鞋或靴就这样做成了。 那些鞋面，红色条绒的是女孩子的，蓝黑有花的是儿子们的，而朴朴素素的则是父母的。挂上一双，又挂上一双。看到的是墙上永远都不会少下去的成串的鞋靴。 能够感觉到又添了新鞋的，是某一天母亲在蒜臼里放了炒熟的黄豆和据说是父亲从远处寻回的桐油豆，要我帮忙了捣碎成油糊糊。再摘下几双底子雪白的鞋靴，用刷子蘸了细细抹过一层，挂在太阳下面晒干收起。如是三番，鞋底已经变得油黄琤亮，用手敲起来咚咚作响。 寒冬到来的时候，母亲叫过我们，从挂在门后一排铁钉上一嘟噜一嘟噜的鞋靴里，准确地摘下一双又一双，剪断两只之间的连线，帮我们努力地穿在脚上，新鞋有些紧致，鞋里的柔软与鞋底的坚实相得益彰。 在孩子们夸张的大呼小叫与欢笑声中，在母亲饱含爱意的呵斥与笑骂里，一声声“咚咚咚”的脚步声冲向远方，冲进雨雪地里赤脚或露趾的别的孩子的羡慕目光里，冲进充满希望的未来里。 而现在回想起来，这样幸福的味道是母亲几十年如一日的辛劳换来的。 因为这样一双现在也许轻易就能买到的靴子，是要耗费母亲许多个夜晚的休息换来的，可那时，母亲好像从不觉得累，我们没有听到过她的一声抱怨或叹息，有的只是永远沉静而满足的笑容，和灯光下亮亮的充满希望的眼神。 而今，孩子们都已长大成人，过着一家家幸福的小生活。而母亲，却因过度的忙碌积劳成疾，早早离开了我们。 她给我做的最后一双靴，是深蓝色的鞋面，鞋口沿了毛茸茸的边。在送走母亲之后，我把这双靴精心地包好放进了柜子里，每年夏天拿出来晒晒，重新包好放起来。 感觉母亲从未离开，她教给我做人的道理和她的爱，一直在主宰着、温暖着我的人生。 这一次，我又轻轻地把靴子放回了柜子。心里有一个温柔的声音：妈妈，我要对你说，我们一直在照顾着、孝顺着我九十岁的姥姥，是你教我们这样做的，我们都是你的好孩子。 妈妈，我们永远爱你，愿你在天堂里收到我们的爱，愿你健康！ *作者︱时兆娟：河南省.方城县第七小学教师，「青眼有加qyyjtcq」专栏作者。 妈妈，我们永远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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