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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做味精到做盐酸再到成立化学研究所!吴蕴初的实业报国之路

 xmy1942 2018-03-31

一九二五年,因有了声势浩大的五卅运动相助,日货更受抵制,本来无力与味精竞争的味の素更趋颓萎,连南洋的华侨也弃日货味の素,改用了国货味精,进入了'天厨'。佛手牌味精不但打入了南洋各国市场,而且很快就成了该市场的紧俏商品。产量也因之较一九二四又翻了一番!直到一九二八年,几乎是年年翻一番,产量自一九二四年起翻了近五番。此间,每年除扣除公积金外分红两次,每次一股得银洋一万七千五百元,总经理和经理尚有额外所得,须知一九二三年秋集资时,每股才是五千元哪!

▲时任总经理的吴蕴初视察天厨味精工厂

1931年邹韬奋主编的《生活》周刊发表《创造味精的吴蕴初君》记录了他们之间的对话。邹韬奋说:“味精每年营业近300万元,此每年300万元的生意, 实无异由先生从‘味之素’掠夺中抢回来者……故记者常以为空口提倡国货无济于事,必国人多出其聪明才智,研究创制各种价廉物美之商品,始有实效可言。”

1925年-1926年间,中国在世界的较量中,颓势尽显:在生丝的出口上被日本全面赶超,在茶叶市场也被印度茶排挤。1926年世博会上,中国参展商品中值得骄傲的是天津永利制碱厂的“红三角”牌纯碱和上海天厨味精厂。

这之后就是果粉所谓的“黄金十年”了,但是果粉有意无意的忘记了国府的“黄金十年”可是包含着东三省的数据的。1933年的世博会,中国的企业家还是自筹资金去的, 1934年,仅上海一地,就有254家企业倒闭。1935年,数字增长到469家。

▲佛手牌天厨味精最初的广告

法国学者白吉尔评价国民政府在这一时期的经济政策时说:“大量事实表明,国民党政府对发展私人企业的态度相当冷漠,南京政府竟然不愿为濒临绝境的民营企业家提供任何支持。

味精制造,工艺简单,本小利重,所以味精厂就好像今天的各种山寨厂一样,一转眼就遍地都是了。起初天厨依靠高质量维持优势,但是竞争对手们一方面也在提高质量,一方面也在挖角,这就使得技术保密变得无比重要。

为了技术保密,吴蕴初等人煞费苦心,其中的有两项措施很是走在时代的前面。其一是佯称天厨味精之所以优质,是因为味精制造过程中需要添加某种特殊粉末,此粉末由吴蕴初在密室内配制,然后交由一不识字的老人分包后送交工厂;其二是关心员工生活,建崇德堂,列去世职工名位,春秋祭祀;对生活困难及死亡职工以崇德堂基金会名义补助;对于患病职工,可以凭卡就诊,医药费由崇德堂支付,这是张逸云的意思。

化工的基础是三酸两碱,味精的主要原料是三酸中的盐酸。当时的中国,盐酸不能国产,五十公斤盐酸需要消耗白银四两,成本甚高,吴蕴初有过电解生产氯酸钾的经验,现在有了钱,电解法制备盐酸开始提上了日程。

▲天厨味精广告

有技术和能生产是两回事,有技术还要有设备,设备还得看好不好用,安装调试情况。当时恰好法国人在越南有个法国人办的盐酸厂经营不善,面临关门,吴蕴初便和张逸云筹资盘了下来。法国派来负责安装调试的工程师是个二货,吴蕴初不得不亲自上阵。此厂建成后,定名天原电化厂,日产盐酸二吨、漂白粉三吨、液碱(即烧碱NaOH溶液)四吨。顺便说一句,当时做盐酸所以氢气是放空的。感兴趣的人可以估算一下当时的这个厂一天放出多少氢气。上海的各位们,你们能够来到这个世界上,你们的爷爷奶奶们都是幸运儿呢。

盐酸除了自用,因为成本低,很快击败日货;漂白粉因为有个保质期的问题,在上海生产的国产漂白粉和日货相比,较为新鲜,很快再次击败日货。化工行业基础的三酸两碱,两碱指的是烧碱和纯碱,很巧的是这两者在国内占垄断地位的都是卜内门。我们知道范旭东和侯德榜先生等人击败了卜内门,让中国的纯碱不再受制于人;吴蕴初的做法则是向卜内门示弱,并变更产品,慢慢磨,等到卜内门觉得不划算,竞争也就不了了之了。

吴蕴初是个竭尽全力挣钱的人,他看到当时使用的耐酸陶瓷制品必须向法国进口,深感痛心。他自己以前做过耐火砖,觉得耐酸器皿完全可以自制,于是他又投资建了天盛陶器厂,转制耐酸陶瓷。吴蕴初也不仅仅是痛心于没有国货,更重要的是痛心于成本,当时盐酸并非贵重原料,但是从法国进口耐酸陶瓷做盐酸的包装器皿,包装成本是原料成本数倍。

当诸多游商打快拳似地逐利于浅层经营时,吴蕴初立足长远,出发点高出一筹。踏踏实实地构筑着基础化学工业,不断向深层探求。

▲解放后的天原电化厂广告

考虑到盐酸生产中多数氢气只能白白放空,善于赚钱的吴蕴初绝不会让钱白白流走。美国老牌大企业杜邦公司余下了一套合成氨设备,正在寻找买主。原来杜邦公司为了搞合成氨的试做,在西雅图置了一套相应的中试设备。试验完成了,设备也就无用了。一时又找不到买主,就想到了在当时已很有名气的中国吴蕴初,于是主动上门来销售。吴蕴初不想买,害怕做了合成氨就得做硝酸,做硝酸就得和党国机关打交道,于是漫天杀价。哪知道杜邦急于脱手,一口应了下来,吴蕴初只得回来说服老板投资。这也是张逸云做下的最后一次买卖,不久后便英年早逝了。

挺好的东西,可是中国人不识货。还是吴蕴初极为讨厌的日本人,首先发现了他生产的硝酸质量好、价格便宜。他的“天利”,也就是合成氨企业,才度过了最初的危机。

随着吴蕴初的硝酸铵规模扩大,和范旭东的硫酸铵企业之间的竞争已经是不可避免。为了避免兄弟相残、外人得利,两人约定以长江为界,江北归范式、江南归吴氏。

当一九二八年,天厨厂为他和他的同伴股东们刚赢了五年利时,他觉得他已达到了'足够'的标准,便毫不犹豫地拿出了一部分所余组建了'中华工业化学研究所',在上海的菜市路(今之顺昌路)租下了房屋,并进行了装修,购买了相应的化学试验仪器与试剂,聘请程在章博士为所长,另聘了一些研究人员,他则自任为董事长,研究化工产品与接受化学研究的委托项目,兼培育化工人才。不久后,又与'中华化学工业会'合并,该会自北京南下相就,并推选大同大学校长曹惠群为理事长,吴蕴初则为副理事长。恢复了《化学世界》杂志,还办了小型图书馆。这是个对吴蕴初来说只赔不赚的'买卖',然而他乐此不疲,不但投以很大的精力关注,而且率先垂范,自己投资自己试验,在陶瓷釉彩、高效漂白粉、粘胶人造丝等项目上,取得了良好效果。该所也成功了不少试验项目,如抗战前对饮料、芳香油、防腐剂、氯苯及特殊钢都有进展性的研究;抗战爆发后,又进行了军工方面的实验及对四川的一些地产化工材料做出了研究分析。这是中国较早的专业研究机构,当然范旭东那里也有一个黄海化工社。

到了一九三一年'足够'之外又有了富余,他又积极主持成立了'清寒教育基金委员会',由他出五万元做为基金,聘请几位化学界人士为委员。同时又在沪江大学化学系设立化学奖金,奖励学习优秀的学生;为中华职业教育社投资捐办了理化教室。由基金会主持每年对大学化学系一年级学生与高中一年级学生分别考试,从中选出十余名优秀者发给奖学金,发给相当于一个大学生每年平均费用,标准三百元。当时的十元法币已经可以风风光光的办一次酒席了,三百元法币确实不是一个小数目。

1935年,张家公子投资房地产失败,吴蕴初借机改组天厨公司,从而将公司收入麾下。此事道德上且不评说,但是能保住这个行业对国家以及对张家的后人也是有利的。

▲天厨味精厂原址

抗日战争爆发时,吴蕴初不在国内,他千方百计赶回来,与自己的企业一起奔赴国难。八一三之后,吴蕴初把他的企业迁往重庆,自己则担任了“资源委员会”的委员。

而吴蕴初回国之事,即便是自己的儿子要他回来,他依然犹豫,最后向钱昌照要一句话,方才回来。可惜此时他的另一位好友王若飞去世已经四年。

在美国发展的吴蕴初三子吴志进回忆起重庆这段时光,更多的是少年与父亲相处的温馨。和父亲一起用火药炸麻雀,偷喝父亲的酒等等。其中偷喝父亲的酒这一点很有意思。吴蕴初不让子女喝酒,就在酒瓶上做记号,喝到那里就留个记号。吴志超就先偷喝,然后把记号抹去,重新画一个。

和老三比,已经成人的老大吴志超和父亲的关系则不是那么融洽。吴志超不喜欢经营工厂,倒喜欢投机和金融,让吴蕴初担心自己的这个长子会不会把家业败光。要是吴蕴初在天之灵发现这个不务正业的大儿子几十年后干到了中信(香港)的总经理,不知道他会不会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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