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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山及其书论 二、认作字先作人 “作字先作人，人奇字自古。纲长叛周孔，笔墨不可补。诚悬有至论，笔力不专主。一臂加五指，乾卦六爻睹。谁为用九者，心与腕是取。永真溯羲文，不易柳公语。未习鲁公书，先观鲁公诂。平原气在中，毛颖足吞虏。” “贫道二十岁左右，于先世所传晋唐楷书法，无所不临，而不能略肖。偶得赵子昂、香光诗墨迹，爱其圆转流丽，遂临之，不数过，而遂欲乱真。此无他，即如入学正人君子，只觉觚棱难近，降而与匪人游，神情不觉其日亲日密，而无尔我者然也。行大薄其为人、痛恶其书浅俗，如徐偃王之无骨。始复宗先人因五世所学之鲁公，而苦为之，然腕杂矣。人不能劲瘦挺拗如先人矣。比之匪人，不亦伤乎?不知董太史何所见，而遂称孟頫为五百年中所无。贫道乃今大解，乃今大不解。写此诗仍用赵态，令儿孙辈知之，勿复犯此。是作人一著。然又须知赵却是用心于王右军者，只缘学问不正，遂流软美一途。心手之不可欺也如此。危哉！尔辈慎之。毫厘千里，何莫非然。宁拙毋巧，宁丑毋媚，宁支离毋轻滑，宁直率毋安排。足以回临池既倒之狂澜矣。” 傅氏此两则文字，见《霜红龛集·作字示儿孙》。其论书。开宗明义，即以“先作人”相诫。所谓“纲常叛周孔”，是指没有道德的小人，他们想用写的好字来给自己“补救”，那是不行的。因为一个人如果人品不正，光是写得一手好字，其作品也必然不为人们所珍重。接着他就以柳诚悬（公权）“心正则笔正”的“至论”来证明他的论点。诗中“乾卦六爻”和“用九”都是“阳刚正气”的代词（《周易》中六十四卦的乾卦三行[一是阳爻，一是阴爻]，都是阳爻。又'阳爻用九，阴爻用六’）。“一臂加五指”四句，就是“心正则笔正”的意思，并称自永（智永）真（藏真即怀素）一直上推到伏羲、文王的八卦（文字之始）都无以易柳公此语。最后再举颜鲁公的例子，说明鲁公有忠义大节，所以才能有雄伟的书风。 在此诗的跋语中，他又痛贬赵（孟頫）董（其昌）书迹，以为小人易学，君子难求。这里有两个原因，一是“薄其为人”，二是他的美学观点与董、赵不一样。 董其昌在《画禅室随笔》中提出。“书道只在巧妙二字，拙则直率而无化境矣。”傅氏针锋相对地提出：“宁拙毋巧，宁丑毋媚，宁支离毋轻滑，宁直率毋安排。”这四宁四无，大意是说：“宁拙毋巧”，写字宁可“拙”一些，不可去追求“巧”。守愚藏拙，大巧若拙，含而不露，藏而不显，在书法上是高级境界。 “宁丑毋媚”，这里所说的“丑”是与“媚”相对。媚有柔媚，取悦于人的意思，不免有奴颜婢膝之态，惹人贱厌。“丑”则非媚，不求取悦于人，乱头粗服，然而有内在的美。“宁支离毋轻滑”，支离看去松散，参差不齐，但有自然风趣。如崩崖绝壁，老树杈枒。又如野梅初绽，枝干离披，生香活色，风神潇洒。轻佻浮滑则令人可鄙。书法本表情达意之工具，作书时，将内心所感，流露于字里行间，天趣自出，真情自见。但若其品性轻滑，那就不可救药了，所以说“作书先作人”、“宁直率毋安排”，直率是信笔直书，不须顾虑。若描眉画鬓、点缀妆饰，就失去天趣。 所以这里的四“宁”，是针对巧、媚、轻滑、安排提出来的，它的前提是“心正”，它所追求的是真情流露，天趣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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