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寫于清明前夕 清明前夕,作客廣州,拜謁了黃花崗七十二烈士園陵。 烈士園陵在廣州市区北面的白云山南麓,面积16万平方米,是为纪念孙中山先生领导的同盟会在广州起义战役中牺牲的烈士而建的。1911年4月27日,同盟会在广州举行起义,起义失败后同盟会会员潘过微冒着生命危险把散落的七十二位烈士遗骸收殓安葬于红花岗,后将此地改名为“黄花岗”,黄花即菊花,象征著节烈。1912年,墓坊镌有孙中山书“浩气长存”四字。烈士墓构筑在岗陵之上,纪功坊峙立墓后。墓道两旁苍松翠柏,黄花開時辉映如血,氣氛庄严肃穆。 憶去年清明后,作客福州,瞻仰广州起义的七十二烈士之一林覺民的故居。驚訝的是故居的大門左邊的牌子“林覺民的故居”,右邊是“冰心的故居”,同在一個屋檐下,先後走出兩位名人,都是大寫的愛的豐碑! ![]() 入夜,重溫林覺民的《禀父书》《與妻書》。 白天的拜謁與晚上靜讀相互參透,別有一腔感慨在心頭。 歷代文選中,情文並茂嘆為觀止者不少,而評論家常推出“兩表一文”:兩表是耳熟能詳的。一个是诸葛亮的《出师表》,一个则是李密的《陈情表》。至於一文,即韓愈的《祭十二郎文》,恐怕熟悉的不多,這3個名篇被后世称为“读《出师表》不哭者不忠,读《陈情表》不哭者不孝,读《祭十二郎文》不哭者不慈。”其實,還應該加上《與妻書》,“讀《與妻書》不哭者不義”。 林覺民參加廣州起義,捨生取義,是為推翻滿清,挽救垂危之中國,拯救四萬萬中華民族! 漫長的而慘烈的革命鬥爭中,前撲後續,犧牲了多少英豪? 而有的英雄,捨卻年邁父母,拋妻棄子,因為種種緣由,沒有留下一言半詞,淹沒于荒山野草中,有的甚至連名字都沒有留下,實在讓後人惋惜! 林覺民呢? 他犧牲於廣州起義。 夜阑人静,那是1911年,參加广州起义的前三天,即4月24日,他住在临江边的一幢小楼上,想到即将到来壯烈與残酷,想到冒死所求之的理想之中華,想到自己的龙钟老父、弱妻稚子,他思绪翻涌,不能自已,彻夜疾书,分别写下了给父亲《禀父书》和給妻子的《與妻書》。 《禀父书》開頭數語:“父亲大人膝下,跪禀者,此为儿最後亲笔之禀,此禀果到家者,则儿已不在人世者久矣。儿死不足惜,第此次之事,未曾禀告大人,实为大罪”,再現出一個拳拳孝子的心;接著为大人陈之,临死特将其就死之原因,乃為滅滿清,興中國,救四萬萬同胞! 詞陳大義,慷慨激昂! 在那個需要忘我、捨生取義的年代,縱有儿女情长,那怕拋卻龙钟老父、弱妻稚子,也義無反顧,挺身赴死! 那是何等英雄氣壯! 正如黄兴挽联,“七十二健儿,酣战春云湛碧血;四百兆国子,愁看秋雨湿黄花。” 孙中山在《黄花冈七十二烈士事略》序文如是说,“然是役也,碧血横飞,浩气四塞,草木为之含悲,风云因而变色,全国久蛰之人心,乃大兴奋。怨愤所积,如怒涛排壑,不可遏抑,不半载而武昌之大革命以成!则斯役之价值,直可惊天地,泣鬼神,与武昌革命之役并寿。” 重溫《与妻书》: 意映卿卿如晤: 吾今以此书与汝永别矣!吾作此书时,尚为世中一人;汝看此书时,吾已成为阴间一鬼。吾作此书,泪珠和笔墨齐下,不能竟书而欲搁笔。又恐汝不察吾衷,谓吾忍舍汝而死,谓吾不知汝之不欲吾死也,故遂忍悲为汝言之。 發端數語,愛戀柔情,難忘也,读之泪流、思之悲痛! 吾至爱汝!即此爱汝一念,使吾勇于就死也!吾自遇汝以来,常愿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属,然遍地腥云,满街狼犬,称心快意,几家能够?司马青衫,吾不能学太上之忘情也。语云,仁者“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吾充吾爱汝之心,助天下人爱其所爱,所以敢先汝而死,不顾汝也。汝体吾此心,于悲啼之余,亦以天下人为念,当亦乐牺牲吾身与汝身之福利,为天下人谋永福也。 至愛之心,離忘情也,然捨生取義,为天下人谋永福也!忠孝難全,難也! 吾真不能忘汝也!回忆后街之屋,入门穿廊,过前后厅,又三四折有小厅,厅旁一室为吾与汝双栖之所。初婚三四个月,适冬之望日前后,窗外疏梅筛月影,依稀掩映,吾与汝并肩携手,低低切切,何事不语,何情不诉!及今思之,空余泪痕!又回忆六七年前,吾之逃家复归也,汝泣告我:“望今后有远行,必以告妾,妾愿随君行。”吾亦既许汝矣。前十余日回家,即欲乘便以此行之事语汝,及与汝相对,又不能启口;且以汝之有身也,更恐不胜悲,故惟日日呼酒买醉。嗟夫!当时余心之悲,盖不能以寸管形容之。 至愛與難舍,缱绻与决绝、矛盾与伤痛,读来不禁让人怆然泪下! 嗟夫!巾短情长,所未尽者尚有万千,汝可摹拟得之。吾今不能见汝矣!汝不能舍吾,其时时于梦中寻我乎!一恸! 许多的不舍、许多的亏欠、许多的爱恋、许多的柔情,成为林觉民心中當時的傷! 拜謁烈士園陵,瞻仰故居,入夜靜讀《禀父书》《與妻書》,发现往年教學所謂微言大義,確顛倒了主次,我的心中不再只是一封家书,一封情书、一封绝笔信,一份心事、一份感情,一份爱情,而是一種信仰,一心理想,一腔大義。為了信仰、民族、國家,捨小家,捨棄了高堂妻子,絕筆信所折射出的至誠、致禮、至愛至義。正如孟子所言的捨生取義,即“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真乃可悲可歌可仰。 ![]() 我在參拜烈士時,曾聽到有的青年男女評:這是一份百年愛戀,一封百年情書。心里想,年輕人說對了一部分,林覺民犧牲一百多年了,他給妻子的絕筆還為後人所傳誦,可其信仰呢?理想呢、大義呢? 當我們享受和平、安樂、幸福、生活時,怎能可忘记那些沉睡在历史荒丘中的先驅?忽悠了他們的名字、理想、信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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