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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 Hayley Campbell 翻译 谷玉玺 审校 魏潇 在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一栋建筑一层房间的角落里伫立着一台巨大的雷索马托（Resomator）。这里的环境像医院一样无菌、洁净，但每位来到这里的“患者”都已经离开了人世。他们人生的最后阶段将在迪恩·费希尔（Dean Fisher）的照料下度过，他是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大卫·格芬医学院（UCLA David Geffen School of Medicine）遗体捐赠项目的负责人。遗体在解剖过后，会被崭新的被单包裹运送到费希尔这里，雷索马托——费希尔的碱性水解装置将把遗体处理成液体和纯粹的白骨。之后，风干的骨头将被打散粉碎、洒到海军陆战队基地——彭德尔顿营（Camp Pendleton）附近的海岸边。因为高纯度的磷酸钙在水中溶解十分缓慢，所以骨灰只会随着海浪慢慢漂浮消散，从海岸警卫队的直升机上俯瞰，场面如同毒枭正在销毁他们的赃物。 迪恩·费希尔（Dean Fisher）是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大卫·格芬医学院（UCLA David Geffen School of Medicine）遗体捐赠项目的负责人。在这之前，他曾是一名丧葬承办人。 图片来源：Spencer Lowell 这是台“温和”的机器，它运转时发出的“嗡嗡”声就像是几个花园之外正在工作的割草机发出的声音。雷索马托长方的机身和小货车大小相当，不锈钢面板将管道整洁地掩藏起来，其组成部件还包括一块由信号灯和保险丝组成的控制面板，以及用于存放遗体的圆柱形缸体。从外面仅能看到一个触控屏和四个能点亮的按钮：三个绿色的和一个红色的。遗体将通过一扇圆形的不锈钢门送入高压缸内，这种门和英国国防部用在核潜艇上的别无两样。 费希尔向我们解释高压缸内究竟发生了些什么：氢氧化钾和水的混合物被加热到 302℉（150℃），发生生化反应，遗体上的肉将从骨骼上溶解脱落。整个过程大约持续4个小时左右，强碱将分解除骨骼外所有的组织，使其还原为组成人体的最原始物质：糖类、无机盐、肽段、以及氨基酸。死者的 DNA 将会水解成核酸碱基——胞嘧啶、鸟嘌呤、腺嘌呤、胸腺嘧啶。遗体化成了无菌的液态，看起来就像淡茶一样。这种液体将会通过管道流入房间对角的箱柜中，被进一步冷却，调节pH至规定可接受范围，然后排入下水道。 留着银灰色短发的费希尔在淡绿色工作服的映衬下显得神采奕奕，他说道：“如果整个过程味道太令人难以忍受，我能随时离开这个房间，但事实并没有那么糟糕。液化的尸体闻起来像清蒸蛤蜊。” 火葬和土葬是死后处理遗体最常用的两种方式，在相当长的时间里没有经历根本性的变革。在美国南北战争时期得到普遍推广的现代保存遗体的方法，是一种粗暴的尸体防腐方法，该方法将防腐液灌注到死者的循环系统内，将原有的血液泵出，不经任何处理便排入下水道。充满了被染成粉红色的致癌物（福尔马林以及其他化学物质）的尸体被埋入地下，其腐化速度的确减慢了，但是并没有完全终止。这些化学物质将连同死亡时残留在躯体内的化学物质一同从腐烂的尸体中不断渗出，污染土地。单单在美国，每年就有超过 800,000 加仑（约合 300 万升）的防腐液被埋进土壤中。 在 2015 年，美国历史上首次出现了火葬人数略微超过了土葬人数的现象——但并没有人想过这究竟会导致些什么。他们不知道，在焚化开始时的一个小时内，一名火化操作员需要将焚化炉的门打开，用耙子勾住遗体的肋骨，将其翻转移动，确保整个身体都能被火焰覆盖。他们不知道，就算是火化操作员用尽全力，骨灰还是会留存在焚化炉内的砖块上；遗体间的交叉污染不可避免。不同于土葬的尸体防腐使化学物质泄露在土壤中，火化将会导致大气污染。 水焚葬（碱性水解）的方法避免了以上所有可能的污染。最早，碱性水解处理尸体的方法被用作解决上世纪 50 年代奥尔巴尼医学院（Albany Medical College）实验兔尸体的处理问题——这些实验兔的尸体具有放射性，因此不能用廉价的方法直接掩埋或是火化——在 2003 年，明尼苏达州成为了美国第一个允许在人类遗体上使用该方法的联邦州（遗体丧葬行业受到州一级的高度管控，通常官方对新的处理方法持谨慎态度。）从那以后的数年间，数量不断增加的个体殡仪馆开始将水焚葬添加到它们的业务清单上，去年十月，加利福尼亚州也使水焚葬合法化了。杰克·英格拉哈姆（Jack Ingraham）是圣地亚哥的一家新兴公司 Qico 的首席执行官，他和另外两位业内的“老牌选手”——英国的 Resomation 公司（费希尔所使用的装置的制造商）和印第安纳州的 Bio-Response Solutions 公司——共同踏足这一丧葬领域，他预测随着这种意识和需求的不断传播和增长，越来越多的州政府会紧随其后，采取行动。犹他州将会是下一个水焚葬合法化的联邦州。“我们的目标是，在将来的 10 或 20 年内，将‘焚化’这个词彻底地变成一个以水为前提的概念。” 挡在水焚葬和群众广泛接受之间的一大障碍是：大型的丧葬公司不允许它的发展。在遗体捐赠处工作之前，费希尔曾是一名丧葬承办人，他透露该行业内的领头企业不愿意提供该服务的原因就是：“钱，”他说。“大的公司，比如 Service Corporation International、Carriage 以及 Stewart Enterprises，设置了价值百万的殡葬服务模式，从出售做工精美的棺材，到提供豪华的灵车前往墓地现场，更不要说销售昂贵的墓地和彰显身份的墓碑了。”水焚葬显然并不需要以上这些。 碱性水解丧葬装置将遗体转化为液体和纯粹的白骨 图片来源：Spencer Lowell 回到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我找到了费希尔，一阵低沉的双音调警报声在橱柜里作响。费希尔打开橱柜，向我展示了一枚小巧的可植入除颤器，这么些年了，它的电池还能维持工作。“这玩意儿抗过了碱性水解那关，电池还能一直工作，太疯狂了，不是么？” 在一桶牙齿和填充物的下方（牙齿和骨头分开存放——牙齿上的金属填充物无法生物降解并且会损坏把骨头研成粉的粉碎机），一小块蓝色毛巾上面，放了一堆“收藏品”：金属髋关节，人造心脏瓣膜，支撑心腔用的心脏支架，别针等：这些都是肉体溶解后遗留在托盘上的东西。碱性水解的过程十分温和，能让疝修补片像手术刚植入那天一样完好无损，但可以脱去玻璃义眼和假指甲的颜色。 费希尔走到他收集的一堆心脏起搏器旁。除了他保留下来的这些，他把所有水焚葬后收集到的金属都回收利用了。从金属精炼商那里得到的钱款全都花在了一个为那些遗体捐赠者们准备的年度纪念服务活动，以及碱性水解装置的日常维护上；他说这样这个机器就能“自给自足”了。他翻出一个起搏器给我看，“如果你仔细看，依旧能读出上面的标签。但是你不能把它们放到焚化炉里，在火化之前必须把它们从遗体里取出来。” 在焚化炉内，假体中的金属要么熔融，要么燃烧，要么像起搏器中的锂离子电池一样爆炸。钛制的股骨头和球窝关节不会像费希尔橱柜中那样——像是刚抛过光的崭新镜面。它们出炉的时候会被碳灰弄得破旧不堪。费谢尔手中晃动着的乳房植入硅胶假体（“我们称它们为水母”），已经在一个女性的身体里待了好些年，并且和碱性水解装置和平相处了 4 个小时。但在焚化炉中，它将会像黏胶一样融化。其他的植入物，比如塑料的子宫帽和阴茎泵，将永远不会被火化操作员看到。它们将融化，燃烧，和你牙齿中填充的汞一同从烟囱飘散到大气中。 伫立在房间的一角，雷索马托的处理周期接近尾声。噪声变得愈发剧烈；泵跳动的节奏如同一颗紧绷的心脏。费希尔让我按下红色按钮打开缸门，与此同时，费希尔的得力助手——阿历克斯·罗德里格斯（Alex Rodriguez）把门转开。在雾气缭绕的托盘上，躺着一具 90 岁女士的骸骨，生前她决定将遗体捐赠给这家医学院。罗德里格斯细致地挑拣着大块的骨头，将它们放在一个托盘上，期间，他告诉我这具遗骸告诉他的一些事：她去世的时候牙齿都已经脱落，因为在遗骸中并没有发现；她患有骨质疏松，这让她的骨头在粉碎处理前就变得十分脆弱；她是一位体型娇小的女士。 如果某一天你有兴趣捐献自己的遗体，费希尔将会亲自为你解释水焚葬的过程。他会伴你一同站在这个巨大的银色机器前，一字一句地解释它是如何工作的。之后，他将小心翼翼地把你的遗体放进去，干净利落又悄无声息地把它们还原成一堆建造你这个人的“生物学积木”。 原文链接： https://www./story/alkaline-hydrolysis-liquid-biocremation/?mbid=BottomRelatedStories 阅读更多 ▽ 故事 · 诺奖评委因他引咎辞职，经手患者多在短期内离世：一位“名医”对科学的重创 · 西湖大学正式获批成立！十年后或将与普林斯顿和加州理工规模相当 ▽ 论文推荐 · 石墨烯超导和21岁博士生：对科学的宣传要高调，对个人的宣传要低调 ▽ 论文导读 内容合作请联系 keyanquan@huanqiukexue.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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