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陆艾涢 是我请你生下的我！ 早上，给他穿衣起床，他说：“谢谢妈妈，谢谢爸爸。” 晚上，他凝视着我说：“妈妈，你真漂亮！”然后走近我，贴近我，“你这么漂亮！” 他总是心情好，吃东西之前会说：“你好，板栗！你好，西蓝花……”有时他边吃边由衷地感叹：“奶奶做的饭真好吃！” 有一次我嗔怪道：“我怎么生下的你？！”他不假思索地认真对我说：“是我请你生下的我呀！”我被惊艳到了，问他：“为什么呀？”他深情地说：“因为你这么好！” 说这些话的是我儿子，他还不满3岁。 哲人说，婚姻家庭的真正价值不是成年人生下孩子，而是孩子造就真正的成年人。有了他，我的世界开启了一扇奇妙的窗。 生命的到来恰到好处 刚怀孕的时候，一个巨大的疑问始终困扰着我：我为什么要带一个生命来到这个世界？ 那时，先生在美国做访问学者，我独自承受着孕期的所有压力。因为需要保胎，几乎每周都要去医院做一次孕三项检查，为了不影响工作，我总是起大早去抽血。每次，心情都无比忐忑。几次因为紧急状况，候诊时控制不住地泪如雨下，既不知道为什么要生孩子，可一旦出现危险时，又恐惧、担心得要命，无比纠结。 那是一个深秋的下午，我独自去石头城散步。金色的霞光映射着赭红色的古老城墙，栾树的橙色灯笼花簇沙沙作响，银杏叶璀璨辉煌，悬铃木满树五彩斑斓，杜英的红叶落满一地，灿烂而沉默……一瞬间，一百多天以来纠缠我的问题迎刃而解：一个生命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是为了体会世上的一切。无论天心月圆、华枝春满，无论严寒酷暑、风雨雷电，留在我们心里的总是世界的静好。 永远不要担心没有做好准备，任何时候，生命的到来都恰到好处。 正如英国作家弗吉尼亚·伍尔芙所说：生命不是安排，而是追求，人的意义也许永远没有答案，但也要尽情感受这种没有答案的人生。 把一切都唱成歌 儿子出生第三天，我给他拍照，他伸展着胳膊，舒展着身体，虽然双眼还是一条缝，但脸上露出的笑容，生动地诠释着“生命是个奇迹”。 三个月不到，他开始练习翻身，睡着都在翻。 一周岁生日的当天，他迈出了人生的第一步。 两岁零三个月左右，他开始用语言表达需求与感受了。 转眼，他上小托班了。他喜欢幼儿园，喜欢老师。常常在假日或晚上，要去看看幼儿园是否开着。他还央求我：“带张老师到我们家吧。”有时玩着玩着就会冒出：“谢谢张老师，谢谢陈老师！” 多数时间，他在家里画画，玩火车，排轨道，搭乐高，忙得不亦乐乎。他坐着、趴着、跪着，有时干脆躺着玩，可以连续一两个小时，如痴如醉。 他喜欢唱歌，有几次下班，我在屋后就听到从六楼传来的他的歌声。托马斯和朋友故事书里，讲到森林小火车的《下雪歌》：“我跑到山顶站一站，我跑到海边看一看，我喷出蒸汽二三团，雪花就会出现。”书里只是文字，但是他却唱成了歌。 他看到我一张不戴眼镜的旧照片，开始没认出是我，后来质问：“你为什么不带我一起去那里拍照片？”更有意思的是，有一天他忽然唱起来：“如果你不戴眼镜，我就不认识你。” 生命的成长是那样妙不可言。我看着他，心里总是涌起一股感动。 纪伯伦说：孩子是生命的渴望，是生命自己的儿女。的确，生命就像一株小草，迎着阳光，在大地上随风起舞，欢快地迎接白天和黑夜，繁星满天，富有弹性，如同不朽。 一个宝宝的愤怒 马上就轮到这个小小人儿给我上了一课。 一天晚上，我带着他去负一楼的商店买了个玩具小车。排队等候结账的时候，便先把小车从包装盒中取出来给他玩，然后用包装盒扫码结账，微信支付。 买好玩具，该回家了，他却绷着脸，不肯离开。我硬是抱着他上了一楼，他愤怒地大喊大叫，大哭起来，用手指着身后的电梯，非要下去。 跟他的指引，却是回到了那家店里。他站在收银台前，不说也不动，小脸一直气鼓鼓的。收银员和售货员都来看这个奇怪的宝宝，逗他。我想也许他是想要那个包装盒，但跟收银员要了来，他却不接，就那么站着。好一会儿，不情不愿地回了家。 第二天一大早，刚起床，他就举着那个玩具小车，问我：“这个昨天你没有付钱吧？” 我恍然大悟，原来，他没看见我结账，以为我没有付钱，所以才那么愤怒。 我惊喜地意识到，他已经建立起了是非善恶观的轮廓，而且是那么的清晰。我要做的就是尽量规范言行，不让小小的他混乱无助。 跟着他小小的步伐，用他清澈的眼睛去看世界，仿佛我和他一样，开始了全新的生长。 我的手上有眼睛 很快，他会各种表达了，大珠小珠落玉盘似的，叮叮咚咚，满是诗意。 电视里播报外国难民的新闻，我讲给他听：“你看，世界上有很多人无家可归，很多小朋友和爸爸妈妈都没有自己的家，多可怜啊！”他立即说：“让他们到我家住吧！” 手背上蹭破了一小块皮，他指着说：“我的手上有眼睛。” 生病时呕吐，他说：“饭从我肚子里滚出来了。” 他举起一个亮灯玩具，说：“太阳升起来了。”又缓缓向下，说：“太阳落山了。” 有一天下大雪，路滑，担心母亲，我上班间隙抽空去幼儿园接他，但迟到了十几分钟。当晚，他向爸爸倾诉：“妈妈去幼儿园接晚了，很伤心。”我问他是怎么伤心的，他说：“等着等着等伤心。” 有一晚，他想和爸爸到办公室接我，我正忙，唯恐受干扰，拒绝了。他只好半路上往回走，走着走着停下委屈地说：“我对她（妈妈）那么好……”说着，眼泪就含在了眶里。 过年了，我们带他回老家。鞭炮声让他害怕又好奇。凌晨被吵醒了，他睁着眼睛，只是静静地躺着。第二天早上醒来，他皱着眉头说：“是谁放大鞭炮，吵得小孩睡不着？！” 他追问为什么放鞭炮，我给他讲年大怪兽的故事，人们放鞭炮为了吓跑它，赶跑年大怪兽后，人们为了庆祝又会放鞭炮。第二天傍晚，他做了个梦，醒来告诉我：“梦见年大怪兽和粥一样白。” …… 因为他，我成了母亲。看起来，我付出了很多，也失去了很多自由时光，其实我得到了更多。因为我内心知道，我需要他胜过他需要我。 因为他，我变得柔软，平静，耐心。因为他，我逐渐有力，有韧性，每一步都踩得无比踏实。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