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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诃夫以独有的忧郁和诗意,穿越时空触动抚慰现代人的灵魂

 雨歇梧桐泪乍收 2018-04-05

契诃夫(1860—1904)只在这个世界呆了44个年头。从医科大学毕业后终生行医,业余从事文学创作。因为接近医学,他避免了许多创作中可能出现的错误。契诃夫的同时代人托尔斯泰和高尔基都喜欢契诃夫,喜欢他的谦虚、厚道和善良。伍尔芙说,契诃夫是一位对人类灵魂技艺精到的解剖者。但契诃夫决不仅仅是个批判者。比起愤怒,他对人类永恒的精神困惑倒是更感兴趣。

契诃夫以独有的忧郁和诗意,穿越时空触动抚慰现代人的灵魂

被误读的契诃夫

1888年10月,契诃夫的小说集《黄昏》获得了普希金奖,他在喜悦当中暗含忧虑,“我写的并且让我得奖的那些东西,留在人们的记忆中不会超过10年。”但是,100多年过去了,人们依然在读着他的小说,他的戏剧也是世界舞台上上演次数最多的经典。

19世纪90年代,契诃夫几乎完成了他人生中所有著名的中篇杰作。《第六病室》《挂在脖子上的安娜》《带阁楼的房子》《套中人》等等。早在20世纪初,安东·巴甫洛维奇·契诃夫的作品就传入中国了。在他逝世3年后,即1907年,吴梼就用日文将契诃夫的《黑教士》转译了过来,1909年,在周氏兄弟合译的《域外小说集》里,收入了契诃夫的两个短篇:《在庄园里》和《在流放中》。1909年,包笑天翻译了契诃夫的《第六病室》,刊登在《小说月报》上。而到了新文化运动时期,契诃夫的《可爱的人》由周作人译出,刊登在《新青年》杂志上,并配有李大钊执笔的《战后之妇女问题》,由此引发了新文化运动中妇女解放问题的大讨论。到了1923年,上海商务印书馆出版了由耿济之等人翻译的《柴霍甫短篇小说集》,1930年,上海开明书店出版了赵景深翻译的《柴霍甫短篇杰作集》,收入了160多篇短篇小说以及有关契诃夫的评传和回忆,随之契诃夫的戏剧作品也陆续被翻译出版。

1949年之后,对于契诃夫的作品的翻译研究出版更是有了长足的进步,全集、选集、传记和研究的作品数不胜数。但是在我们的印象中,契诃夫首先是以擅长幽默笑话玩噱头的作家形象进入我们的视野。他是俄国专制社会的控诉者,他的幽默讽刺像是一把解剖刀,剖析着俄国专制官僚社会里的种种丑恶现象。在《变色龙》《套中人》《胖子与瘦子》《第六病室》等等我们耳熟能详的作品中,契诃夫控诉着沙皇俄国的黑暗,揭露着这个社会的残忍、不公和虚伪,并且对底层百姓报以深厚的同情和热爱。茅盾在《契诃夫的时代意义》中说:“契诃夫是个批判现实主义作家,他善于从日常生活中间暴露资本主义社会的矛盾,并进而挖出这个制度在普通人的意识领域内扎下的毒根;契诃夫痛切地讽刺了知识分子的利己主义、软弱动摇、孤高自赏等等劣根性,所有这一切,即在今天,也还有它的实际的教育意义。”(《世界文学》,1960年第一期)

穿越时空的心灵抚慰

21世纪的今天,技术和资讯的发达,使人类的触角伸向了前所未有的领域。可是人类的生存状态却依然孤独,依然无力,生活中的荒诞和滑稽依然无处不在。

在契诃夫的小说《苦恼》的标题下有一句题词:“我拿我的苦恼向谁去诉说?”小说中的那个失去儿子的马车夫在茫茫人海中的孤独,现代人何尝不是?人的隔绝、隔膜、孤独并不随着文明和物质生产的发展而消匿,反而更甚。今天的我们在契诃夫的小说中依然能鲜明看到自己的影子,他的文字有力而准确地击中我们的灵魂。

契诃夫是一个能坚守内心自由的人,在1889年给苏沃林的一封信中,他这样说道:“不妨去写写一个青年人的故事,他是农奴的后代,站过店铺柜台,进过教堂唱诗班,后来他上了中学和大学。他从小受的教育是服从长官,亲吻神父的手,崇拜别人的思想,为得到的每一小块面包道谢,他常常挨打,外出教书没有套鞋可穿……您写写他吧,写写这个青年人是如何把自己身上的奴性一滴一滴地挤出去的,他又是如何在一个美妙的早晨突然醒来并感觉到,他的血管里流淌着的已经不是奴隶的血,而是一个真正的人的血。”这个青年人就是契诃夫。但是他的抗争,他的努力坚守并不是以一种刚眉怒目、剑拔弩张的方式,而是以一种温和却带着讽刺的顺从表现在他的作品中。契诃夫从不在作品中说教,或做道德上的评判,也坚决反对人们用道德的标准把他的人物脸谱化。医生的专业学习,使得他以医学的冷静抵制了意识形态的冒险、宗教的狂热,给予了他客观诊断的艺术。描述症状而不加任何的道德评判,他认为文学是一种艺术,因为它刻画了生活本来的样子,他的艺术神经盖过了他的道德神经,对于救世主似的亢奋他是陌生的,而那些激进的政治思想又和他天生的温和性情相抵触。

契诃夫感兴趣的,是人在永恒的变化面前永远的无奈与困境,是人的行为方式的模糊性,人与人真正相互理解的困难性,以及无法对所有的这一切给出明确定义的困惑。一种平静的幻灭感浸透在契诃夫的字里行间,带着独特、清醒、温柔和安宁的语调。

契诃夫站在高处俯视生活,这使得他能看透生活中的荒诞和滑稽,从而超越了一般意义上的道德冲突。契诃夫懂得现代生活中充满的那些无可名状的忧郁、危机以及各种奇怪关系形成的情感体验,它们荒诞而沉重,所以在他的小说中,大多数人物都没有正面与反面之分,他们都是一些善良的普通人,有着普通人身上所具有的弱点,而契诃夫正是敏锐地抓住了这些弱点,并对此淡淡嘲弄,却带着温暖的同情。生活是荒芜而惆怅的,契诃夫在文字中对这些普通而善良的人是怜悯而抚爱的,这点和果戈里不同,在果戈里看到了“猪”的鼻嘴的地方,契诃夫看到了疲惫的、病态的、忧郁的人的面孔。再加上他独有的幽默,于是流淌在他的作品中的,是愉快的特质,不是那种负载着讽刺和寓意的“带泪的微笑”,而是一种孩子般的纯真和欢快的笑。契诃夫在小说中鲜活而真切地描述了一个个活生生的人都会具有的缺陷和优点:人性化的不完美和生活中的神秘颤动。虽然让人有一种无法弥补的缺憾,但在小说的结尾,或多或少,又带有清亮而悠远的回声,有一丝温暖、一丝希望。

弗拉基米尔·卡塔耶夫曾这样评价契诃夫的小说:“他的小说是一种不断寻求答案的诗意的印记,而对于那些问题,他没给出任何答案,或答案并不存在。在他之前,所有指引探寻世界诗意的指南针,指向的都是虚幻,‘不安’是唯一的地平线。”

在动荡不安的世界中,契诃夫以他独有的忧郁和诗意,穿越时空,超越语言的屏障,触动和抚慰着现代人的灵魂。

新媒体编辑:李小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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