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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刘苏华 又到了一年一度槐花飘香的季节，思绪犹如花香，绵绵幽长。 老家顺河齐庙村东面依傍着复新河，村前是营子河，小村庄就静静地坐落在两河交汇的肢窝里，大河岸和小河岸曾经是清一色的槐树，四月中旬，走进河岸就走进了槐花的香雪海，它那满河堤开放的气势，它那一簇簇一朵朵的形态，它那融进空气里清新恬雅的香气，永远刻在我的记忆里。 村前的河坡上散放的石块，是人们休憩的坐具，吃饭的饭桌，只要不是严寒难忍的天气，村里人是习惯端着饭碗走到河岸的，谁家吃的啥饭，大家伙都知道。 槐花开放的日子里，河岸就比平时更热闹了，大人小孩，你喊我唤，拿着镰，绑着杆，端着盆，提着篮，树上树下都是人，槐花捋进篮子盆里，槐树叶喂羊，真是人欢“羊”叫，接着就有先先后后的端着槐花饭的人走到河岸上，闻着，吃着，说笑着，每逢双日子，就会有三三两两的行人路过这里，沿着槐花树覆盖的小河岸去赶集。 大河岸场地宽阔，槐花开的时候，树叶也稠密了，河滩就是孩子的游乐场，一边玩耍一边割草放羊，采蘑菇 ，放逐着无忧无虑的童年。 四年级的时候，全乡举办小学生歌咏比赛，为了能够参赛，我和小伙伴每天去大河岸练习唱歌，那时正是槐花盛开的时候，走不了多远就看不到人了，真是孩子们的自由的王国，我们一边追逐一边唱歌，开始胡乱发声，接着是越唱声音越高，看谁能把田里干活的人唱得直起身听，就得到大家的佩服。 会唱的歌曲不多，就一遍又一遍地唱 ：《学习雷锋好榜样》，《红星歌》《红星照我去战斗》《我爱北京天安门》《北风吹》》《绣金匾》《阿瓦人民唱新歌》《浏阳河》等等，直到唱的自己都被感动了。 学校选人的时候，分小组唱《浏阳河》，逐个小组选拔，当我在的小组唱到中间的时候，老师就已经指着我对其他老师说了，我很自豪我被选中了。被选中的人再进行组合加班训练，办公室里点起了汽灯，很隆重，很喧嚷，激情满怀，歌声飞扬。 参加比赛的日子，大清早老师带领我们沿着小河岸走，小河岸的槐树就像是站岗的哨兵，雄赳赳气昂昂的，我们走得很快，唯恐迟到了，而到了比赛结束回来的时候，老师却被落在了后面，我们都知道回家的路，开始追逐奔跑，槐树凸出的根如盘虬卧龙，像是有意拦住我们，我们一边跑一边一边小心的看着脚下，飘落的干槐花，随风旋飞，踅成一窝一窝的。 我们跑一阵子，回头看看老师，老师却慢悠悠的一边走一边观望着说话，好像陶醉在了槐花的氤氲的香气里，弥散了回家的着急。 顺河读高中的日子，在家的时间少了，但是星期天回到家填饱肚子就往河岸跑，记得那一次我拿着课本在河岸读，槐花开得正盛，嫩叶衬着白色的花穗，似乎在咏唱着最美的季节最美的生命，河滩的嫩草像是用绿水凝成的，有三五成群的羊也似乎成了河岸的点缀。我坐在大河和小河的交汇河滩上，看书也遐想，觉得没有比这个季节的家乡再美的风景了。 书本放在膝盖上，凝望水岸的远方，放羊的老大爷佝偻着身子蹒跚地向我走来，一身旧的灰黑色衣服，脸也是灰黑色的，注意力都在我拿的书上，看到我翻看的《君子于役》，老大爷朗朗上口一边背诵一边给我讲解，接着又给我讲了 “诗经”里的许多，由《君子于役》讲到《绸缪》，我现在还记得他背诵“绸缪束薪，三星在天”的神态，两只眼睛异样地闪着光彩，他是在给我讲解，也是自我的陶醉，是与书接近的亲切，是一种生命力的复燃。 我只是听大人们说这位老大爷是村子里的最有学问的人，年轻的时候家里是地主，上过私塾，老黑学底子厚，可是也没成大气候，还是种地。从我记事起，他都是一个人过，住在两间低矮的茅屋里，每天到河岸上放着几只羊，很少说话。 这一次却让我对他刮目相看了，我本来觉得《诗经》是最难懂的，可从他的讲解里，我一下子觉得如此深奥的诗句原来就是实实在在的生活，就是我们平时的静美真诚的生活，我被感染爱上了阅读“诗经”了。 转眼自己做了乡村教师，还是习惯有空就拿本书去河岸，当时正在参加全国的自学考试，四月考一次，十月份考一次，我嗅着槐花的香味，读着《文学概论》，侄女已经上小学了，总喜欢像小尾巴似的跟着我，我读书，她就掐着嫩槐树叶吹响笛音，还用槐花掐开了粘在耳朵上做耳坠。 “姑姑，你怎么老念文学、文学的，文学是什么呢？” 我才知道我念的太投入了，面对稚气侄女的好奇提问，我怎么给这小孩子解释呢，我读的课本里的“文学”是一个个概念，而在这样的季节，这样的河岸，还有她那黑汪汪发亮的眼睛，其实就是最美的乡土文学了吧。 和老公从相识到相知的日子，小河岸都做了印记，老公家住河南岸的村庄，我们两个村隔河相望，两人槐花树下散步，河水里蛙声如鼓，月亮清亮而又温馨，偶有槐花的香味，是那样的清新，那样的让人空灵，此时不知是相谈的默契还是槐花的清香，让我心有所动：“今夕何夕，见此良人”，青春的美好，是河蛙的歌声，是槐香的飘逸，是新月树梢上的窥视。 随着河道的清理，槐树也被清理了，徒留下一河岸家槐花的记忆。而今，当偶尔看到有棵槐树，倒是树中的贵宾似的了，槐花也成了人们追求清淡健康的美食，我喜欢吃槐花，但我最爱的还是这四月槐花飘香的季节，嗅着槐花的香气入梦，把平凡的日子酝酿出诗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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