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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草居》诊余杂谈(四十三)冉品珍治疗遗精案学习

 普朗克1 2018-04-13
 诊余杂谈(四十三)冉品珍治疗遗精案学习

 
悬壶先生
论坛讲师
佟XX 男 23岁 未婚。
1968年夏初诊:自诉两年以前,开始偶现遗精。从部队转业到工厂后,遗精频作。经多方服药治疗均未获效,近来连夜自遗,一夜二三次。且头晕,心烦,睡不安眠,身倦无力,饮食不佳,常感腹痛,小便黄,大便时干时稀,视其面色淡黄,精神萎靡,舌苔厚腻,脉缓弱无力,左关独大。查前处方,多属补肾敛精、清心泻火、交通心肾、清利湿热之法,选方不外地黄丸加味、导赤散加味、桂枝龙骨牡蛎汤、金锁固精丸等类药物。此类方剂服后遗精加重,且并发阳痿。
肾主藏精,遗精固然与肾有关,但是导致精关不固的原因很多,治肾只是对某些遗精的一种治疗法则,不是所有的遗精用之均能收效。临床上应该审证求因,去除影响精关不固的病因后,自然能收到理想疗效。
此患者年正发育,身体健壮,未婚,无任何肾虚症状。寻其病因,患者系天津人,刚来成都不久。成都生活条件、自然气候均异于北方。四川盆地雨湿较多,湿热较盛。患者乍到成都,蒙受湿热,湿热充斥四逆,郁滞于肝脾,下陷于肾中,则引发遗精。病位虽在肾,而病源则在肝脾。治疗应着重清利湿热,条达肝脾。所以黄坤载说:“肺主收敛,肝主疏泄,肺金失其收敛,肝木行其疏泄,此亡血、失精、半产、漏下之源。庸工以为阴虚,投以滋腻,土败则命殒。”前之处方用药既多阴润,且兼清心泻火之法。恰蹈补阴助湿,泻火发阳之弊。清润太过,助湿太甚,致生腻苔。当先治舌苔,去其药腻,即先治其药而后治其病,否则辨证虽清,亦难奏效,经治选方如下:
半苓汤加味 黄连6克 半夏15克 茯苓15克 厚朴15克 藿香10克 建曲15克 楂肉15克 通草3克
上方服二剂后,苔去大半,大便仍溏,改服升降中焦,运脾除湿之一加减正气散。
藿香10克 茯苓15克 陈皮10克 厚朴12克 神曲15克 麦芽15克 杏仁10克 腹皮10克 茵陈10克 通草10克
服上方六剂后,舌苔褪尽,饮食基本正常,精神好,腹满、便泻消失,但遗精仍存在,次数减少。目前湿气虽去,上气未和,木气尚未条达,改服疏肝调脾之逍遥散。
柴胡10克 白芍12克 当归6克 陈皮10克 苍术10克 茯苓15克 薄荷3克 甘草3克 香附10克 建曲15克
服上方六剂后,遗精大减,只偶有发现,睡眠欠佳。
此时肝气虽然升达,脾胃之气也和,但无补肺之药以藏魂而主收敛,应大补肺气为主,改服补土生金之正元丹合百合汤。
明沙参15克 白术15克 茯苓15克 山药15克 黄芪15克 百合31克 台乌10克 甘草3克
服上方六剂后,遗精全止,精神好转,食量增加,睡眠较好,身体逐渐恢复健康,改为参苓白术散缓缓多服,以巩固疗效,防其复发。
党参15克 白术10克 茯苓15克 扁豆15克 苡仁15克 桔梗10克 砂仁6克 甘草3克 肉豆蔻10克 破故纸15克 白果仁31克
共研为散,蒸鸡蛋服,日服二次,每次10克。此后从未复发。
婚后今年生一男孩。

按:冉品珍(1913~1987),男,四川省遂宁市人。少时就学于私塾,后弃儒习医。师从遂宁名医徐立三先生,八年学成,即怀着“仁术救世”之心,悬壶遂州。1956年,调到成都中医学院任教,1982年晋升为教授。
任教期间,先后主讲《内经》《伤寒》《金匮》《中医内科学》等课程。在研习古籍方面,他反对死记硬背,强调:“阅读经典,应细嚼慢咽,随手所录,遇难之处,应反复体会,旁参博览,深思是辨,切忌墨守旧说,囿于一见。”临床上推古而不拘于古,善于将《内经》《伤寒》《金匮》及温病学的理论与证治溶为一体。常将古训与实践相结合,晚年潜心钻研脾胃疾病,造诣颇深。在脾胃疾病的治疗上,重视舌象,主张先治舌苔后治病,如对舌苔厚腻者,先去其苔。著有《内科临证辨治录》(四川科学技术出版社,1981)、《内科55讲》(成都中医学院)及《中医内科手册》等专著。
成都中医学院的发展历史上,名家辈出,而其中临床上影响深远的,冉老算是很著名的一位。冉老的认识和经验,我们读《内科临证辨治录》一书,可以感受到现在的很多成都的老专家都受其影响。此书证之临床,在川渝地区,只要随病按冉老的思路辨证明晰,选用冉老推荐的处方,基本都是效如桴鼓。而且冉老的一些治疗思路,明显不同于流俗;更可贵的是,冉老对四川地区的湿热杂病,确立了很多有效的治法,到今天仍有极大的参考价值。
因为之前我学习过历代治疗男科病的一些文献,但是对现在临床有指导意义的,我觉得冉老的这个医案价值最大。
治疗过程,以及方药的选用及其道理,医案中已交代得很清楚,不容赘述。我只谈谈对现实临床有指导意义的几点:
1、有舌苔先治疗舌苔,有湿气先祛湿。我们经常会看到一些治疗男科病的处方,囿于六味、八味、左归、右归补肾,不管病人舌苔如何厚腻,臆想病人如何肾虚,即大堆滋腻之品填进去。病人“肾虚”不见好转,反而遗精频频,阳痿、早泄更重。另外出现脘痞纳呆、口舌干燥、大便不解、小便灼热等上火症状。冉老此案,胸有定见,参详患者得病之源,先以半苓汤加味祛湿清心,一加减正气散祛湿运脾,恢复脾胃的升降。服后舌苔褪掉,始有进一步治疗之机。当然此例患者比现在遗精的患者相对简单,所以很快取效。此例患者是否有长期手淫史不得而知,因医案没有明显提及,只有默认为没有,或者即使有,也不严重。现在临床所见的遗精病患者,多有明显的伤精史。此案患者的湿气是因为工作生活的环境改变所致,而现在的遗精患者的湿气,多由于先损肾阴,导致命火不足,不能生脾土。而脾土不足,从而湿气内生。案中患者的湿气可有时而穷,而有伤精史的遗精患者多是内部机制导致湿气源源不断地产生。但是冉老确立的有舌苔先治疗舌苔的方法,仍然在现在有价值。虽然现在遗精患者的湿气要去掉很复杂,但是就我的体会,还是要先去掉一些,才有健脾、疏肝、清心甚至补肾的机会,否则一切都无从谈起。
2、强调肝木的郁滞。这个不算是多新的观点,从肝论治男科病的理论从古就有,冉老是结合了薛氏《湿温病篇》王孟英注的,即湿气弥漫三焦,必然波及肝胆。所以用逍遥也将白术换为燥湿力量更强的苍术,另加消食运脾的陈皮、神曲等,这在现在临床中也是很常用的一个手法。其实男科病中肝木的郁滞不单纯是情绪导致的,也与湿气的郁滞有关,所以疏肝也不忘祛湿。所以张景岳的解肝煎、化肝煎也是可以选用的处方。
3、将黄元御的“肺主收敛”的观点用于临床,扩大了遗精病的治疗思路。从心、肾,从肝论治遗精是传统的观点,几百年这种思路没有突破。黄元御出,阐发“肺主收敛”的观点,不能不说是对遗精病治疗学术思想的一个巨大推动,但是可惜的是黄元御没有从此论治的遗精医案传世,冉老从其学术主张,将其用于临床,并得到验证。这让我们从心肾、从肝论治无效时,可以多一条思路,不能不说冉老有功于黄氏之学,有功于男科病的治疗,有功于中医学术的发展。现实的临床中,伤精患者,导致脾土不足,从而肺气不足,肺不收敛导致的遗精比比皆是。我们只要学习了这个医案,就可以跳出补肾的窠臼,预见到后期需补肺固其收敛之职,不能不说这是从茫茫黑暗中看到了希望的灯塔。因循是很容易的事,创新与推动学术的进步,是很难的。
冉老此案,确实可以说开遗精治疗另外的法门,不可不学习而深思,志于此与同道和病友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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