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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注：今日录音前半部分有些杂音，经查，乃化纤衣服擦着耳机线。不想重录了。请多担待。） 那一夜，入住四明湖畔。 开门（阳台门）见湖，见桥，见山。 那种恬静，会沁入心脾，让你什么都不想说，却又好像都说了出去。畅快。 第二天，一大早，照例出去散步。 太阳刚刚出来，远处山脚起了山岚。 山岚也静。就挂在那里，绕着屋，绕着树，绕着山。 四明山这地方，纬度、地貌，乃至植被，都很像我以前插队过的赣西北山区。车子一路开上来，我已经有了一些不知此山何山的感觉。 看见山岚，自然又会与以前在江西看到过的做比较。 初见山岚自然有点小惊喜。当年能立刻联想到的是连环画上用线条勾出的飘带般的山岚。见多了以后也就感觉平平。 一度甚至有点怕见山岚。 也是这样的季节。清明过后，该是春耕时分。 而我们回家过年探亲到这个时候，也实在有点赖不下去了。于是整理行装回到山里。回来了，总归要出工干活。 住的虽然是农舍，开门也见山。 这样的春天早晨，很容易见到山岚。 可惜，有山岚的天往往是晴天，又要出工了。 记得那时，早上起来最盼望的是落雨。落雨天就用不着出工，我们称之为“外国礼拜天”。于是大家可以打牌、吹牛、睡懒觉，混过那一天去。 青春从来都是用来挥霍的。 还记得当年的一个小小游戏。我和老李（十几岁就被叫作老李）天天早上起来就先看天“旺东道”：今天会下雨么？“东道”么，只不过是一根香烟而已。 像这样的春天，本来就多雨，清明时节雨纷纷嘛。我经常连不看天，先“旺”它落雨。这样居然胜率不低，至少可以打平。所以，等到走出门外，看见山岚，只好老老实实自己拿出一根香烟给老李： “册那，今朝算我倒霉。” 现在想来，我们真正在山里的日子，满打满算，也只好号称十年。相比这人生几十年，还是短暂。但总是觉得占据了自己人生的一大部分，沉甸甸的。 我五十岁之前，反复做到的一只梦，就是突然有人宣布，我当年户口调回上海的手续有点什么小问题，现在必须再回江西呆满几个月或一年不等，类似现在的“坐移民监”。然后，又回到山里，天天心里很抗拒，又很后悔，当年为何不再谨慎一点。 这样污糟的梦，竟然反复做，做反复，大同小异。每次醒来，都全身瘫软，沮丧到不可自拔。 还有一只梦，也是反复做。也是突然有人宣布，其实当年读大学，有一科是挂了的。现在要么收回文凭，要么补考。所以只好去排队补考，也是在梦中怨天怨地，醒来沮丧无比。 也是。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嘛，还不是因为这只上海户口和这张大学文凭，我自己也许看得太重了。幸好，五十岁以后，这两种梦都不见了。 所以，自从回到城里，其实我很少再见到山岚。 出去旅游，也总是那么的不巧，好像山岚故意要躲着我一样。比如，我去了那么多次莫干山，一次也没在那里见过山岚。去庐山也如此，甚至我回过好几次原来插队的老地方，也没见。我出差从不睡懒觉，没用，依然无缘。 兜兜转转几十年，今次总算又见山岚。 散步回来，就去餐厅吃早饭。隔着落地大玻璃窗，山岚依然可见。只是，太阳升得很高了，山岚开始变宽、变薄、并且上升。很快，散得无影无踪。 我们也会一如山岚，散得无影无踪。 人们会记住我们曾经恬静的样子么？ （全文完） 我最近还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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