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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老师读红楼（45） 说说背晦的李嬷嬷
“背晦”一词的意思是指脑筋糊涂，作事悖谬，多用来形容老年人。《红楼梦》第20回开始，宝钗黛三人，正借接着“耗子精”和“绿蜡”之典，相互讥讽取笑，忽然听见宝玉房中嚷嚷起来，黛玉先听出了分晓，说是李妈妈在排场（数落责难）袭人，“可见老背晦了。”“背晦”一词，出自黛玉之口。 这李嬷嬷十几年前给宝玉喂过奶，是宝玉的奶妈。那时的富贵门第有小孩，大都要找个奶妈的，主家当会支付一定的报酬。按说，即使付过报酬，宝玉也该对李嬷嬷给予应有的尊重，可问题在于，李嬷嬷太拿自己的这点事当回事了，在她的潜意识里，宝玉你吃过我的奶，那你就应该永远对我感恩戴德，你，连同与你有关的一切，我都该管，也都是我的，当然也包括糖蒸酥酪等物和你的丫鬟们。 宝玉出门去探视回家省亲的袭人，李嬷嬷拄着拐杖来了，见宝玉不在家，更瞬间增加了责任感，看丫鬟们恣意玩笑，嗑了一地的瓜子皮，马上责备她们把屋子糟蹋得不成体统了，并很负责地询问“宝玉如今一顿吃多少饭”、“什么时辰睡觉”等，惹得丫头们说她是“好一个讨厌的老货！” 这位拄着拐杖，背驮，发白，步履有些蹒跚的老嬷嬷，一点也不识趣，她继续检查屋里的一点一滴，一扭头看到了盖碗里的酥酪，便问“怎么不送与我去？”似乎是没有人回答她的问话，她便自言自语“我就吃了罢”，说着，“拿匙就吃”。有丫头制止她说，那是给袭人留的，便马上引发了她的一顿牢骚，说什么宝玉“难道待袭人比我还重”，“就是比这个值钱的，也是应该的”，“我的血变的奶，吃的长这么大”等等，又骂袭人“那是我手里调出来的毛丫头，什么阿物儿”，一面说，一面赌气把酥酪吃完了。 什么叫不知趣，这就是。人啊！永远都别仗着自己曾经给别人有过什么恩惠，便摆出老资格，一副我是功臣，你们就该给我、尊重我的架势，那样，除了讨人厌，再不会得到什么。我小时候，我们村有个人，在别人买东西钱不够时，他替人垫付了一分钱，便常常那里作为资本要挟，或者慢世界炫耀，成为笑谈。鲁迅《故乡》里的“豆腐西施”，见到鲁迅便说“我还抱过你哩，你不记得了吗？”以此作为顺手拿走东西的理由，也成为小市民的典型细节。他们的举动，与李嬷嬷如出一辙，都是那么不招人待见。 这嬷嬷似乎比我们村那人和“豆腐西施”更胜一筹，你看，她有事没事，又拄着拐杖来了。 按说，一个老人家，来自己喂过奶的孩子屋里看看，也是应该的，可不应该的是，她是拿着棍子找事来了。从后面的情节，我们知道，她是赌博输了钱，到宝玉屋子里找丫头们出气来了。因此，她见袭人躺在床上，不会像平常人那样想，孩子是不是不舒服吧（袭人确实是病了）？而是劈头就骂： “忘了本的小娼妇儿！我抬举起你来，这会子我来了，你大模厮样儿的躺在炕上，见了我也不理一理儿。一心只想妆狐媚子哄宝玉，哄的宝玉不理我，只听你的话。你不过是几两银子买了来的小丫头子罢咧，这屋里你就作起耗来了！好不好的，拉出去配一个小子，看你还妖精似的哄人不哄！” 她在向一个与她没有什么关系的袭人开火，袭人是多好的人啊！是她大事化小，制止了宝玉，避免了一场风波，这李嬷嬷对此也许并不知情，但她不分青红皂白，就对袭人一通臭骂，真大大地不应该了。她对宝玉的那恩惠，被她狠狠用过了头，就只剩下招人嫌了。此时的李嬷嬷，大概是看谁都不顺眼，她在仗着那点老底，跟整个世界过不去，就像整个世界都对不起她一样，那么气愤愤地与身边的每个人作战，自然，她自己也必须鼓足了气——她自己满腔怒火了。 有意思的是，这样一个冷热不吃不管不顾的人，凤姐一来，便没有了脾气。乖乖地跟凤姐走了。 曹雪芹的非常客观的叙述，却让我们对李嬷嬷的人性一览无遗，她倚老卖老，她不识趣，她讨人嫌，她因为曾经给宝玉喂过奶，就觉得宝玉得像对待老祖宗（贾母）那样对待她——曹公，真大家也！ 李嬷嬷是一个可厌的人，又何尝不是一个可怜的人呢？ 曹公似乎在警示世人：给人以方便是在积德，可别以此为资本进行索取，那，讨人厌！ 杜老师语文课堂博文链接 杜老师读红楼（1）—从一进荣国府看了不起的刘姥姥杜老师读红楼 杜君英，中学高级教师，毕业于赵庄师范，后修专科，继而本科。40余年，一直工作在教学一线。目前已退，退而不休，春泥护花，周末带学生，依旧致力于中学生语文素养的提高--余热散发进行中······  更多教育感悟文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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