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格之“脊柱”：优势功能与劣势功能 | John Beebe

文 | John Beebe

作者简介：约翰·毕比（John Beebe），医学博士，旧金山荣格学院前任院长，私人开业的精神科医生兼荣格分析师。约翰·毕比博士研究心理类型已有40多年，著有《类型与原型》（Type and Archetype，有中文版），合著有《心理类型问题：荣格与汉斯·施密德-吉桑的通信》(The Question of Psychological Types: The Correspondence of C.G.Jung and Hans Schmid-Guisan)，也曾为众多书籍及杂志撰写关于心理类型的文章。约翰·毕比是“美国精神病学协会”的杰出终身会员，并被授予 “国际心理类型协会”颁发的杰出贡献总统奖。约翰·毕比博士也是利用荣格类型学进行电影分析的先锋。他的“八种功能-八种原型”的类型模式受到广泛的研究及应用。

荣格在《心理类型》一书中提出，我们每个人均有潜力接近意识的全部内容。这个理论以八类型模型为人所熟知，它不否认我们大多数人会高度依赖优势功能和辅助功能，但有着更深入的分析，即在我们发现出于生命的需要必须超越这两个最常使用的功能时，我们的意识是如何运作的。

 

我们在生活中实际上使用着所有的功能-态度，也就是荣格最早在《心理类型》中提出的意识的八种类型：内倾思维，内倾情感，内倾直觉，内情感觉，外倾思维，外倾情感，外倾直觉，外倾感觉。

基于心灵的结构存在着八个位置，每一个位置对应着一个功能-态度。根据这一观点，我假设原型特征与每一个位置紧密相连，更确切地说，原型与位置的关系就像意大利的每一个城镇都受到当地一个有影响力的人主导一样。

下表显示原型如何主导前四个功能-态度的表现，功能位置是从优势到劣势。

此图显示一个人的MBTI结果是ENTP时，他的类型与原型之间的关系，尽管根据不同的类型四个位置上的功能态度会发生变化，但是，与这些位置相联系的原型是不变的。

这张表中与优势功能和劣势功能相关的这一对原型，这一对原型形成一个轴（图中垂直轴），我称之为人格的“脊柱”，以及附加于它们的这些功能位置上的另外两个原型（没有在图中显示），它们构成了通常是不可见的脊柱的阴影。我在这里所关注的功能位置（优势功能与劣势功能及其反向态度的阴影）与相关联的原型形成了人格的核心，它们共同构成一个人意识活动中最具特色的部分，可以是好的也可以是坏的。

大多数人对类型的探索开始于找到自己的优势功能和劣势功能，并逐渐能体会到使用不同功能时表现的差异。

对于“阴影”，荣格刻意没有给出明确的概念，在这里我使用“阴影”指的是功能相同态度相反的类型。例如，当优势功能是内倾情感时，它的阴影就是外倾情感，劣势功能是外倾思维，劣势功能的阴影就是内倾思维。

下表显示的是所有类型的优势功能和与其类型位置相关的原型（后文将对这些内容解释。）

 

表1：优势功能与劣势功能以及与其相关的原型

  

毫不意外，优势功能是自我的一部分，自我是我们最能够掌控的部分，因为它与胜任感和潜在的控制有关。这一给我们带来与优势功能相关的自信的原型（围绕着它有可能发展出一种优越情结），在男人身上我称其为英雄，在女人身上称其为女英雄。这是心灵中最愿意去面对挑战的那一部分，喜欢去回想过往的成功经历，并陶醉于它自己毫不松懈的可靠性。

英雄/女英雄通常在儿童期开始分化，原生家庭对优势功能的认识和重视越多，儿童就会表现得越出色（至少在这个方面），而且显得有能力和有天赋。

与之相反，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劣势功能永远是羞耻感的来源。以谦卑的姿态承认和接受这种羞耻感，是认识自己，寻求整合和与无意识建立连接的基本且必要的步骤。

但是，通常劣势功能并没得到很好发展，尤其是在年轻人身上，被迫使用劣势功能是非常痛苦的，甚至会引起大声的抱怨，男人会尖声哭喊，女人嘶声力竭。这种声音的特征使我们能够看到携带劣势功能的原型具有相反性别的特质：防御性、歇斯底里、绝望、易怒，男人的阿尼玛处在压力下就像小鸟一样哀鸣，女人就像被逼到角落的野兽一样嚎叫，痛苦和绝望都从被压抑的阿尼姆斯中涌现出来。

尽管劣势功能带来羞耻感，但是劣势功能与灵魂或精神直接相连，是心灵中最理想的一个地方。让我们拥有更高事业或使命的能量都在心灵的这片区域，同时这也是我们自身相对脆弱和无力的部分。

所以，如果一个人的优势功能是内倾思维，这个人会重视一起工作的群体中每一个人的目标，而他可能缺乏任何情感技巧去推动这个结果的形成。相反，一个内倾情感型的人可能会被吸引去挑战最晦涩的哲学体系，即便要面对错综复杂的逻辑思考。

一个强烈关注食物质量和安全的人，可能会拥有内倾直觉的优势功能和外倾感觉的劣势功能；而一个优势功能是内倾感觉型的人可能会更多关注如何保证未来的生活质量，如现在采取行动以降低全球变暖，这是一种外倾直觉型的预防措施。

荣格心理学认为，阿尼玛和阿尼姆斯的发展是一个人后半生的主要任务，而与阿尼玛和阿尼姆斯相关联的劣势功能，将会以一种更具创造力和适应性的方式出现。

荣格分析师珍·威尔怀特，她自认为是内倾感觉型，在50岁时开始发展其创造性的阿尼姆斯，成为一名作家，她在作品中描写女人在不断变老的过程中如何对抗恐惧，以及探索在面对死亡时如何去进行心理发展的可能性。威尔怀特在这个时期的著作反映了她自己阿尼姆斯的发展，有很强的外倾直觉倾向。

优势功能和劣势功能都得到发展的时候，我们才能够谈到意识的“脊柱”，它为人格提供了骨架。

我们知道一个人的意识被有机组织在身份和品德这一核心的周围，并且代表某些东西。但另一方面，一个分化相当良好的意识也会产生一定的阴影。图2显示的是内倾感觉型个体的人格脊柱和它的阴影。

 

图2：人格的“脊柱”和它的阴影（以内倾情感为例）

如果把这个模型应用到对弗洛伊德的意识分析上，会有大量的文献支持这个分析的结论。那么其劣势功能的阴影——内倾思维的表现是什么呢？内倾思维与使用新的方式进行命名有关，较少依赖外界已经形成的定义，更多是一种无意识对事物的响应时所产生的原型感受。一个不是阴影的内倾思维通常会为事物寻找到一个合适的名称，但是一个阴影的内倾思维会为这个事物选择一个让人产生不愉快联想的名称。

因此，对于小男孩对他们母亲正常的依恋，弗洛伊德会命名为“俄狄浦斯”情结，而我们所有人都有的那种对自身形象的正常的兴趣，被弗洛伊德命名为“自恋”。但是，俄狄浦斯确实与母亲发生了性关系（甚至娶了她），并由于看到母亲的裸体产生的罪恶感而弄瞎了自己的双眼，而纳西苏斯爱上了自己在河里的影子，在他尝试去亲吻自己的影子时溺亡。

在我看来，弗洛伊德为这些正常的发展过程所找的原型的名称，都是不正确的，它们暗中破坏了我们对此类正常发展过程必要性的理解。事实上，受到异性父母的吸引对发展出功能良好的性特征起到重要作用，自尊能够让人格之花得以绽放，而这两个原型却阻碍了我们对这两种正常心理发展过程作用的理解。一代又一代的分析师都在提醒病人要摆脱他们对父母的兴趣，将其看作是心理病理学的标志，实际上并非如此。这是新精神分析那具有巨大治疗效果的可能性的阴影特征。

今天，我们可以说这都与弗洛伊德的外倾情感（优势功能的阴影）和内倾思维（劣势功能的阴影）涉及到的原型有关。我将这两个原型命名为对立人格和恶魔人格。

我发现，我所命名的“对立人格”这个原型，通常会把与之相连的功能态度塑造成为以偏执、回避、被动攻击和诱惑的方式表现出来。对于内倾情感的弗洛伊德而言，这就是他外倾情感的一般表现形式，而从功能态度的角度上看，同样的命运也会出现在我们每一个人身上，因为对立人格就是我们优势功能的阴影。

对立人格是防御的原始来源，当我们感到优势功能的地位和它最重视的价值感遭受攻击时，我们倾向于迅速选择对立人格进行防御。

我使用“恶魔”来命名对应劣势功能阴影位置的原型，这个术语来表示与心灵中最无意识的部分相连，它能够传递出最有价值的洞识，同时也会贬低和破坏这些洞识。这里确实是我们自己身上既是魔鬼又是天使的区域。它通常集中的是我们最顽固的和最无意识的性格缺陷，当我们有野蛮的表现时，通常来自这个原型和与之相连的功能态度。

我把童话故事《美女与野兽》解读为，我们所有人都会与自己性格中最坏的部分进行斗争。美女是阿尼玛，携带着理想化的劣势功能，强烈需要与他人有高质量的关系。

野兽是恶魔/恶魔人格，但是与大部分版本童话故事的结局不同，因为在现实生活中野兽无法转化为一位英俊的王子。我们这个最无可救药的功能-态度永远是一个魔鬼，但是这个魔鬼在某种程度上可以通过阿尼玛的柔情似火和充满激情的照料而驯化。

尽管我们的自我意识通常难以忍受劣势功能（阿尼玛和阿尼姆斯能够把这种自我意识放大并投射出去，让所有人都会看到我们意识中这个丑陋笨拙的区域），但更为重要的是我们发现，我们大部分人无法意识到自己的对立人格或恶魔人格所携带的功能对他人施加的影响。

我们功能中这些较少受到抑制的部分给他人的感受是消极的。它们是形成“不公正”评价的真实基础，我们的感受通常来自他人的评价。如果有人在接收到不公正的评价后对自己说：“那个人看到了我的阴影”，是非常明智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