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凌晓军 有趣的灵魂笔下才会流淌有趣的文字，人物写来也自然情趣盎然，真不舍得一下子读完。黄永玉先生《比我老的老头》读后，就是这种感受。 黄老虽然学历不高，他只是湖南凤凰小学毕业，受过不完整初级中学教育，但他却自学成长，浑身本事，被称为一代“鬼才”。 打从16岁起，黄老居然就能靠木刻这门技艺，养活自己。他还诗书画俱佳，不仅在版画、国画、油画、漫画、雕塑方面均有高深造诣。此外，还是位才情不俗的诗人和作家，出版的诗集曾一举夺得《诗刊》年度创作一等奖，写的散文、游记既有诗一般优美的语言，又充满智慧的哲理。 比如有一首写给家乡的诗词，短短几行，却让人怦然心动： “……我的血是O型，谁拿去，它对谁都合适。我的心，只有我的心，亲爱的故乡，它是你的……” 他50岁考驾照，80岁上《时尚先生》，93岁还在玩跑车，并与时代无缝对接地化身成“段子手”，活成了一个被时间遗忘的“欢喜老头儿”。巴金老人曾经痛彻地感叹，长寿是一种灾难。然而在94岁的黄永玉这儿，长寿则成了一种新玩法，一种新时髦。 作家李辉这样评价黄永玉：“在他的身上，能看到真正的天真烂漫，他永远活得像个十二三岁的小小少年。贪玩、天真、坦荡，敢作敢为，玩世不恭，自由自在。” 出《比我老的老头》这本书的时候，黄老已经八十又四了，时光过得真快，转眼又是十年，欻的一下，老头儿自己今年也有94岁了，比他笔下当时那些“老头儿”老多了。鬼才写奇才，篇篇皆精彩。他写的老头儿（当然中间也有一个老太叫郁风的，也厉害的），个个是人中翘楚，否则怎么会入了黄老头儿的法眼呢。随便说几个名字给您听：钱钟书、张乐平、李可染、沈从文、齐白石、林风眠、张仃和黄苗子郁风夫妇等等，果不其然，哪个不是如雷贯耳，名播天下！ 黄老与书中这些中国当代最优秀的艺术家们，在漫长时代的相遇、相识、相知中，发生了很多鲜为人知的逸事，特别是经历过抗战、文革等特殊的年代，更是充满传奇色彩。他一路娓娓道来，有的轻松而诙谐，有的深沉且凝重。笔触所及没有刻意粉饰，也不见夸张追捧，侃侃而谈，咀嚼极有味道。那些久远的回忆，有甜蜜，有痛楚，大江大海般波澜壮阔。著者有心，读者会意。跟着黄老细品大师们的精神追求和人格魅力，如饮甘露。请和我一起来读几段他的文字吧： “真正称得上读书人的应该像钱钟书、陈寅恪、吴宓、叶公超、翁独健、林庚、钱穆、朱光潜……这些夫子，系统巩固，条理清楚，记性又好，在他们面前，我们连‘孺子’的资格也够不上的。” “可染先生逝世了。离开他那么远，我很想念他，为他守几个钟头的灵，和他告别，看一眼他最后的容颜，不枉我们友谊一场。唉！可惜办不到了。” “张仃是中国最有胆识最有能力的现代艺术和民间艺术的开拓者。他身体力行，勇敢、坦荡、热情而执著地拥抱艺术，在五十年代的共产党员身上，散发着深谷中幽兰似的芳香。夫人陈布文从事文学活动，头脑黎明般清新，有男性般的愤世嫉俗。和丈夫从延安走出来，却显得十分寂寞。布文是‘四人帮’伏法以后去世的，总算解开了一点郁结，可惜了她的头脑和文采。” “画家像个牧人，有时牧羊，有时牧马，有时牧牛，有时牧老虎。只要调度有方，捭阖适度，牧什么都没问题的，甚至高起兴来骑在老虎背上奔驰一场也未为不可。做个牧人不容易，上千只鸭子赶进荡里，汪洋一片，也有招不回来的时候。” “文化上有不少奇怪的现象，可以意会，可以感觉得到，要说出道理却是很费力气，有的简直说不出道理。比如说京剧，有余根岩，有言菊朋，有奚啸伯，更有周信芳。余叔岩某个阶段曾倒过嗓子，那唱法几乎是一边夹着痰的嘶喊、一边弄出珍貴的从容情感。” …… “哎！都错过了，年轻人是时常错过老人的；故事一串串，像挂在树梢尖上的冬天凋零的干果，已经痛苦得提不起来……”合上书卷，会看到黄永玉先生写在封底上的这段充满了诗意的感伤的话。有文化光彩的人，任何时空都会被人高看一眼！我很庆幸自己没有错过书中的这些老头儿们，真是感到由衷的幸运。 黄永玉先生何尝不是一座巍峨的高山呢，他写《比我老的老头》，其实就是高山对大海的致敬呀！ （作者系北仑文联副主席）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