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共和国（一）

提到中世纪的欧洲，人们首先想起的应当是满身铠甲骑着骏马的骑士与威严俊立的城堡，或许还有玄妙的黑魔法、炼金术以及穿着华丽的王子公主。但此时的南欧，以海上贸易为主的城邦正在悄无声息地发展，他们从海盗手中夺得海上控制权，完成贸易垄断，更是一举成为了欧洲的霸主。这些以威尼斯、热那亚为首的海权国家便是我们所说的海上共和国，在接下去的几篇文章中，我将会讲到这些国家的起源、发展、辉煌、没落与灭亡。

首先，我先来大致介绍一下海上共和国。海上共和国是分布在意大利与达尔马提亚，在中世纪时期靠海上贸易繁荣的城邦与商业共和国。他们主要包括阿马尔菲、比萨、热那亚、威尼斯、拉古萨、盖塔、安科纳以及诺里。下面是这些国家的主要分布图，其中我们不难发现，大多数国家都集中在了意大利的北部。由于他们的高度繁荣和发达，他们在意大利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图一：海上共和国分布图

下图是现代意大利的海军旗，是由威尼斯、热那亚、比萨与阿马尔菲的国旗组成的，我们也可以从这里看出这些商业共和国的历史地位。

图二：现代意大利海军旗，左上角是威尼斯，右上角是热那亚，左下角是阿马尔菲，右下角是比萨

讲到海上共和国的起源，首先得讲到的是中世纪的亚欧贸易路线。提到亚欧贸易路线，相信大家脑袋里蹦出来的应该都是丝绸之路吧。固然丝绸之路是十分重要的，但是不是贸易的全部，中世纪欧亚还有第二条贸易线路——印度洋海上贸易路线。如下图所示，红色的是丝绸之路，蓝色的就是印度洋贸易线了。相比丝绸之路，印度洋贸易线拥有更多的货物：东非的象牙、印度的布料、中东的葡萄酒以及东南亚的香料。这四个地区的人们互相贸易，而阿拉伯商人又是将这一条线路延伸至红海、埃及，以及地中海，并随后运往欧洲。在北美洲蔗糖普及之前，欧洲人的主要调味料基本都来自东南亚，所以如果能够控制地中海，那必然能够从香料的贸易上大赚一把，这也正是海上共和国的主要经济来源。

图三：两条海上丝绸之路

提到海上共和国的起源，我们自然也得说一说他们的发源地——意大利。作为罗马帝国的发源地和核心地区，意大利经历过了辉煌的数个世纪，但是在西罗马帝国灭亡之后，这个半岛经历了黑暗的时期。在接下去一千余年的历史中，意大利基本上都被分为了南北两半，而我们现在所谓的意大利这个国家是一直到19世纪中期才成立的。西罗马灭亡三百年后，日耳曼蛮族的一支——法兰克人在查理曼大帝的领导下再一次统一了大半个西欧，其版图主要包括现在的法国、德国以及北意大利。在查理曼大帝死后，他把自己的土地分给了自己的三个孙子，意大利被划给了洛泰尔一世的中法兰克王国(下图黄色地区)。而洛泰尔一世死后又把自己的土地划给了三个儿子：北边的尼德兰，中间的勃艮第以及南边的意大利。这个时候，北意大利这个概念开始正式成型了（在当时意大利一般就是在说北意大利，南边被称为那不勒斯地区，所以下文提到的意大利一般指北意大利，而意大利地区或亚平宁则指整个意大利）。在9世纪，国王胖子查理短暂的统一了整个分裂的法兰克王国，但死后却没有合法继承人，由此造成了加洛林王朝的灭亡。随后的法国出现了卡佩王朝，德意志地区出现了霍亨施陶芬王朝，然而在北意大利却始终没有一个家族能够稳坐王位，相反，各大贵族互相争抢王位，造成了意大利各邦国都较为独立，为后来的分裂打下了基础。

图四：843年查理曼帝国分裂

这个时候的意大利还是统一的，但是随着神圣罗马帝国的入侵，意大利正式分裂开来了。公元961年，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奥托一世南侵意大利并将北意并入神罗领土，从此，意大利国王或为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兼任，或为皇帝指派，但是这样产生的统治者却被意大利当地贵族排斥，当地人有时甚至自己选举了一个国王来与之抗衡。这样争斗的结果并没能够让任何一方控制到这块地区，相反，却削弱了意大利国王这个称号的地位和权力。这样子下来，北意大利的贵族独立性越来越强，意大利王国也就成为了一个没有意义的虚设了。

图五：1000年的意大利版图

在半岛的另一边，南意大利的处境只有更糟糕。西罗马帝国灭亡之后，拜占庭人短暂地从蛮族手里夺回了南意大利，但却没有能力去管理，在9世纪到12世纪，南意大利先后被穆斯林和诺曼人入侵，又加上脱离拜占庭统治的诸侯国的内战，整个地区十分混乱。一直到12世纪中期，诺曼人建立的那不勒斯王国统一了这个地区，混沌的局面才结束，但这已是后话了。所以我们可以看到，在中世纪早期，南北意大利总体来说一直处在分裂的状态，这就给予了当地的城邦发展壮大的机会，而部分城邦就逐渐成为了海上共和国。

最后回到我们的主题——海上共和国上。这些国家一般起源于中世纪公社，也就是一个城或镇中的人们共同宣誓保卫自己的领土。这些公社渐渐发展为了城邦，而随后，在意大利地区的以贸易为主的城邦就发展为了海上共和国。当然，这里需要说明的一点的是，并非所有的贸易城邦都在意大利地区，例如德国的汉堡和吕贝克；同样，也并非所有意大利地区的城邦都发展为了海上共和国，例如卢卡。由于整个城邦靠着贸易来存活，商人的地位普遍都很高，甚至有时高于贵族。这两点造成了这些城邦普遍采取了效仿罗马共和国的政治制度，虽然细节上各有差异，但是接下去威尼斯的例子可以作为一个典型的代表：在威尼斯的政体中，权力被分散在了威尼斯的总督(Doge)，60名贵族组成的参议员(威尼斯元老院)，以及480位平民组成的大议会之间，三个部门互相限制和合作，防止任何一方的独裁统治。此外，威尼斯也有6人组成的小议会(Minor Council)和最高法院(Quarantia)来协助政府，进一步防止总督权力过大。最后，海上共和国还需要拥有一支强大的海军来保护自己的贸易。10世纪的地中海上北非柏柏尔海盗猖獗，所以海上共和国都必须发展自己的海军来保护贸易。由于资源的有限，这些海上共和国的造船质量都普遍较高，提高了海军的实力。随着这些国家战斗力的上升，他们开始从防守转向进攻，并慢慢控制了地中海，获得了垄断贸易的能力。这时候，这些国家的繁荣开始了。

图六：威尼斯的政治制度

在下一篇文章中，我们将从最早的海上共和国——阿马尔菲说起，讲述中世纪早期各海上共和国的发展。

作者：蒋坤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