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计师Rick Owens 惊世骇俗、离经叛道,这些词概括了设计师Rick Owens的鲜明特质。自1994年以来,从时装到家居,但凡他触及的设计领域,我们都能感受到他精致的唯美主义、朋克十足的愤怒表达,以及其兼具朴素与华丽的个人风格。本届米兰三年展上,Rick Owens透过一场大型作品回顾展,向世人展示了他对混沌力量的痴迷。 Numéro:这个展览的策划是怎样产生的? Rick Owens:其实并不是我联系了谁......是有一天,三年展的负责人就这么给我打了个电话聊起这个想法。又正好我的团队和工作室都在意大利,看起来如果可以在米兰干点什么显得挺合乎情理。毕竟米兰是时尚之都,可以收到这样的邀请我有点受宠若惊,于是一口答应。并不是有人一天到晚叫我举办回顾展那样,绝没有那回事!特别高兴能有机会由我自己来构思这样一个展览。因为,回顾展这名称,某种程度上听起来有点“讣告”的味道......好吧,我总是很容易想到事物阴暗的一面。不过,其实这挺好的:决定自己以怎样的方式被感知,并以此定格永恒。所以,最好还是能够亲自操作,而不是交给某个其他人。如果把我的作品交给另外一个人处理,我很可能会抓狂。我不认为在这星球上有任何一个人能够胜任这个角色。当然,一定要找一个的话Michèle Lamy(设计师的妻子)会是非常棒的人选。但是,那种全权掌控自己以何种面貌示人的感觉是极其美妙的。因此我非常幸运能够亲自策划这个展览,即便其中带有“终点”的意味。这或许会让人不安,如果我给这种扰人情绪可趁之机的话;但就我的角度而言,这其实是太过讨我欢心才对吧。不可否认,还是会有一些令人伤感的层面:一场回顾展就像是一幅相片,捕捉你最耀眼的瞬间,留作不朽纪念。这会让人担心自此之后自己可能就要走下坡路了。 “Subman Inhuman Superhuman”展览现场 “Subman Inhuman Superhuman”展览现场 这场展览中加入了许多由你设计的家居作品,在你看来这是必不可少的吗? 没错,因为它们和我的服装设计紧密相关。我为这次展览取名“Subman Inhuman Superhuman”(类人非人超人)——这真是一个煞有介事的标题。我试图用“贫穷艺术”的创作方式来削弱这种故弄玄虚的印象。打造一件“贫穷艺术的总体艺术作品”(an arte povera Gesamkunstwerk),这个理念是多么荒诞可笑,但至少使它不再显得那么浮夸。在我的设计中,一直力图创造一个完整的生活艺术。不仅仅是礼拜天穿的衣服,或是特殊场合需要的装束。我想要构建一个完整、系统的创作方式,让一切更真实。我仰赖属于我个人的真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英雄。我心目中的英雄是Donald Judd或Michael Heizer。他们能够真正做到忠于自己的审美。这是我感兴趣的那类设计师,也是我力争成为的那类人。 “Subman Inhuman Superhuman”展览现场 所以展览标题究竟意味着什么? 它提出了一个我们每个人都身处其中的复杂难题。我们所有人都在不断地评估自己是谁,我们想要成为谁,以及我们过去曾是谁。我们体会到羞耻和骄傲,但有时我们对自身的看法是完全盲目的。我想,任何人都很难真正接受自己,爱自己,因为我们太过清楚自己的缺陷。不过,这些都十分个人化,我只是以自己的角度来揣测他人的情感。总而言之,我认为对自己的质疑,以及和自己永恒的抗争,这种情况是普遍存在的。我们都清楚自己在某些时刻不近人情,另一些时候则完全沉浸于自我之中,还有些时候我们会表现出真正的善意。我正是试图在这些不同的、矛盾的力量之间寻找一种平衡。我想没有一个人可以真正心如止水。我们总在不停地和自己搏斗。我的回顾展题目很好地总结了这一点:这正是人性的发展史。 “Subman Inhuman Superhuman”展览现场 “Subman Inhuman Superhuman”展览现场 这次展览是否某种程度上带有你个人的自传性?确实,我们无法将你的作品与你的个性分割来看。毕竟你不是那种在伸展台上展示夸张造型,一转身又穿着黑色T恤和牛仔裤跟观众打招呼的那类设计师...... 是这样,我从不理解公众难道不会觉得自己被羞辱了吗。说实话,我不懂这个套路。但,天啊,我怎么又开始对别人评头论足。这就是我“非人”的一面。不管怎么说,人们当然可以有和我不同的行事方式,有其他的优先考虑。你看到了,我总是在自我批评,然后自我修正,再自我原谅。我真是忙的要命! 你尝试过冥想吗? 运动就是我的冥想时刻。我每天也都会午睡。这对我来说很自然。我不会刻意挑一个晴天,为了所谓的冥想来进行某个仪式。午睡给我提供了一个属于自己的时间段。每当我睡醒,常常会对自己的问题有一个全新的看法,有时甚至会产生一个好主意。这是一种纪律形式,使我能够充分发掘自己的潜力,并储存必要的能量。因此这也是某种冥想仪式,虽然足够自发,甚至很原始。 “Subman Inhuman Superhuman”展览现场 你一直会提到愤怒,仿佛这是一股滋养你创作的必要能量。在展览中,愤怒占据了怎样的位置呢? 我在美术馆放置了一个雕塑元素,它贯穿每一间展厅。我将其视为一种“原始”涡旋,一股属于冲动和野心的浓缩体现,几乎就像是某种外泄的呕吐物。或者是一件来自于大地的作品,一座狂怒之山。最近,我总在思考邪恶在这个世界中的作用。邪恶是构成生命本质的一部分。我们不必要去让它消失,更好的做法是制造一些积极的东西与之抗衡。近几年来,有些时候,可以感到邪恶力量占据了绝对上风,尤其在政治层面。我不会声称对此有一个解决方案。我只是在想,要如何与这种负能量共存。可见的唯一答案是,为了能够直面不适和痛苦,如今的人们拥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奢侈品——我们过去不曾具备的知识程度。知识就是力量。这个世界从未有过这等奢侈。不好意思...... 我们应该是要讨论愤怒。如果我了解愤怒,那么我也就会了解平静的片刻。我一直在寻求平静从容。然而,我必须承认,愤怒一度是我生命中极其重要的动力。愤怒给予我很多。当处于压力和冲突的情况不得不做出反应时,愤怒给我带来的结果是非常积极的。我也会利用混乱,不过是以非常自制的方式。展览中,模特们穿着我设计的服装,和各种档案交织在一起,比如我的发布会录像,以黑白慢速形式播放。这为我们曾经观看过的事物提供了一种新的视角。同样,我还展示了发布会的邀请函。还有一段我在意大利工作室用iPhone拍摄的视频。很偶然地,我开始在创作过程中用视频记录下某些瞬间,当我发觉一个形式在作品中变得非常重要时,比如只是很简单地披上一块布之类的。简而言之,这些都组成了故事的一部分。这并不是杂乱无章的,这一切都经过精心打造。也许在有些人看来,或许甚至会觉得有点生硬。
你的设计美学深受19世纪象征主义的影响,还有朋克和Grunge摇滚...... 但我同时也会受儿童绘画、非洲雕塑的启发......在我的创作中挨个认出所有的参照来源,也许会是个不错的消遣。因为设计师就是干这个的:我们研究历史地质层,从中挖掘自己所需。我们从没有发明过什么特别新颖的东西,只是用不一样的方式重新组合既有存在的事物。例如,我从杜尚的“手提箱”中得到灵感。我也设计了一个盒子,属于我自己版本的手提箱。它还会让人联想到带有小册子的光碟盒,在以前可是非常珍贵的。当我们买来一张光盘或是CD,会带着心爱之情,小心翼翼翻看里面附带的内页。我试图在这个盒子中唤起人们对此的印象。 Christeene and Rick Owens bonding in “Butt Muscle” Christeene and Rick Owens bonding in “Butt Muscle” Christeene and Rick Owens bonding in “Butt Muscle” 不过,当你和Christeene那样的变装艺术家合作时,你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挑战公众接受度的极限吗?还是为了提出一种有别于美的观看角度? 对我而言,Christeene代表了一种抛弃世俗传统、揭露伪善面孔而产生的喜悦。这种喜悦源于能够随心所欲地谈论“那个”,并且充分释放本能天性,是一种非常率真迷人的状态。在他的挑衅行为里,有某种孩童般的单纯。人们还是过于保守。在今天,还要假装被Christeene的行为表演吓到的话,真是又虚伪又不诚实。Christeene无非是把古已有之的主题和母题重新捡起来罢了。这是纯粹的戏剧,混合了一些艺术喜剧,一些Busby Berkeley或是Grand-Guignol的音乐剧元素......这是我支持的创作类型,因为她为我们的世界带来一种平衡。Christeene的表演可以与那些假正经和虚伪的习俗相抗衡。这也是我想要扮演的角色。我想成为这样一个富有正能量的人,以一种特别谦逊的方式。我喜欢宣传推广我相信的价值观,以及为我带来这些价值观的人们。 你是否觉得我们正在经历一个更为保守的时代?考虑到社交网络的影响,它能够在一秒之内触发全球论战。 至今,我还是对此非常震惊,关于人们以匿名方式在网上掀起轩然大波这类事;以及各种不同的观点迅速发酵,转而成为暴力冲突等等。这种震惊的感觉,就好像看着人们随时准备用石头攻击他们的邻居。嗯......《圣经》里的那句话是怎么说的?“你们中间谁是无罪的人,谁就可以先拿石头打他。”然而,显然,所有人都已经犯下罪行。事实上,我认为这种躲在屏幕背后匿名攻击他人的乐趣,催生了恐惧,继而导致了如今的保守主义。 Rick Owens Spring 2014 Ready-To-Wear 几年前,你的秀场上出现了一群彪悍的踢踏舞女舞者,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是一种致敬吗? 如果现在我在发布会上这么做,很可能有人会想要杀了我。我知道,当时的我操控了文化挪用的议题。我也清楚自己的漠然态度会被人诟病,但这也是乐趣的一部分。仅仅四年时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样一场秀放在今天是绝对不可想象的。也许这是件好事。但我似乎还是认为人们过分敏感了。现在的年轻人就极度敏感,他们懂的也更多,这让他们有了一种优越感。他们可以在网上做键盘侠抨击他人。我认为这将演变成一场非常危险的游戏。生活本就是既美丽又丑陋的。梦想一个完美世界是不切实际的。正如我刚才说的,邪恶的事物,或只是简单的愚蠢将会一直存在。坏东西也许有它的用处......我也不知道,有时候觉得可能需要一个神父来给我指点迷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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