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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元帝萧绎 秦始皇焚书坑儒是中国历史上一次文化灾难，七百多年后，梁朝才子皇帝萧绎在被西魏大军破城之际，感叹自己一身才华而不能救国，将自己收集了四十多年的十四万卷珍贵藏书付之一炬，是为史上又一次文化劫难。 在梁武帝萧衍的儿子中，湘东王萧绎是一个自视极高的人，他曾经说过，五百年出一个圣人，第一次是周公，第二个是孔子，第三个是司马迁，又五百年过去了，他认为自己就是新时代的圣人。他又经常自比诸葛亮、桓温，认为自己有经世济国的大才，在他看来，自己就是拯救大梁朝的明主。事实上，他是文学家、诗人、学者、画家、书法家、音乐理论家，对中医、围棋、玄学都有研究，甚至写了一本兵书《玉韬》。 靠着王僧辩和陈霸先，萧绎平定了侯景之乱，捎带着勾结西魏杀了对自己有威胁的五哥萧纶，随即在江陵称帝，但此时梁朝北部的州郡大半被两魏占领，岭南地区又为萧勃控制，西边还有萧纪和萧詧，所以尽管做了皇帝，这位新皇帝的诏令不过自巴陵到建康，北到武宁，西到峡口大约千里之地，登记的户籍不过三万多户。他请求宇文泰出兵益州，西魏大将尉迟迥破了萧纪，益州也归了西魏。 东魏大将军高洋废掉魏帝取而代之，高洋不好惹，西魏对北齐高挂免战牌。萧绎采取对两个强敌都不得罪的策略，幻想着虏制虏。两个邻居势力都很强大，齐国实力要比魏国强些，萧绎跟齐国越走越近，对西魏越来越傲慢，西魏侍中宇文仁出使江陵，赶上北齐使者也在，对双方使臣的接待规格出现很大的差异，宇文仁十分不忿，回国后不免添油加醋般向宇文泰告了一状，宇文泰对萧绎越来越不满。 萧绎派使者请宇文泰以旧地图勘定两国疆域要回益州，宇文泰怒极反笑：古人云天之所弃，谁能兴之，说的就是萧绎这种人。 魏帝元廓元年冬十月，西魏柱国大将军于谨挂帅，中山公宇文护、大将军杨忠、韦孝宽等率步骑五万大举进犯梁国。 西魏出兵的消息传到江陵时，萧绎正在亲自为文武百官上《老子》公开课，领军将军胡僧祐、太府卿黄罗汉等人都认为两国关系很好，不可能出兵，一定是弄错了。侍中王琛也说他去年见过宇文泰，看不出要翻脸啊。 萧绎拿不定主意了，让王琛去找宇文泰弄清楚是怎么回事。王琛到沔州石鴪，连魏军的影子也没见着，于是飞报黄罗汉：我到了石鴪，边疆一片安然，前面说的都是笑话罢了。 萧绎狐疑不定，心中忐忑不安，于是让大家全副武装继续听自己讲课。饶是如此，萧绎终觉不安，派人征调王僧辩回师江陵。 郢州的陆法和听到魏军大举入侵的消息后，准备增援江陵，萧绎让他停下了：我能破贼，你好好镇守郢州，不得妄动。陆法和只好按兵不动。 魏军来得很快，先锋宇文护和杨忠率精骑倍道兼行一路南下，沿途遇到几拨梁国斥候，都被俘获，所以直到魏军兵临城下，江陵城内竟然没有收到半点消息。宇文护取了位于江陵下游的江津，断了萧绎的归路。 狼真的来了，事实教训了胡僧祐、黄罗汉等人。萧绎再也无法淡定，匆忙取消课程，开始调兵遣将进行布防，以胡僧祐为都督城东诸军事，左仆射王褒都督城西诸军事，胡僧祐是个打过胜仗的人，勉强算得上战将，而王褒却是书呆子。 梁军在城外削尖木树栅栏，绕城六十余里建起一道防御工事，梁军据栅防守，对付西魏骑兵，木栅很有效。 西魏大军到达江陵,同来的还有萧詧的雍州兵。魏军将栅栏团团围住，断绝了江陵同外界的联系。 江陵城内，诸将向萧绎请战。 裴之横的两个儿子裴畿、裴机、武昌太守朱买臣、衡阳太守谢答仁开栅门出战，他们还带有秘密武器。 两头大象在驯兽师的驱使下冲向魏军，长长的象鼻子上绑着长刀，魏兵哪里见过这样的庞然大物，心下骇然，战马也吓得不停倒退。 梁军乘机掩杀过来，魏军大溃，裴机斩获最大，取了西魏仪同三司胡文伐的首级。 关键时刻，杨忠自江津赶来助战，杨忠曾经在江南生活过多年，对大象倒也有几分熟悉，但见两头大象在军中恣意践踏，魏军马步损失惨重，杨忠并不慌张，取铁弓按雕翎射向象鼻子，大象到底血肉之躯，鼻子又是敏感部位，所以中箭后负痛惊叫一声转身就跑，另一头象紧跟其后，梁军阵型反被冲乱，杨忠指挥骑兵冲杀过去，梁军溃散，急急退入栅中。 魏军攻打栅栏，梁军据栅防守，在栅内从临时搭建的箭楼上向城外放箭，拒马、尖木桩阻隔了骑兵的冲锋，魏军纷纷下马步战，一天又一天，梁军阵地屹然不动。 萧绎裂帛为书，敦促王僧辩速来救驾。事实上，王僧辩以为魏军骁勇，野战难与争锋，所以他认为待众军集结，出汉江截断魏军粮道，必不战而胜。可惜，王僧辩高估了皇帝的守城能力。 魏军百道攻城，胡僧祐亲挡矢石，昼夜督战，魏军攻势暂时受阻。 一组西魏士兵组成的突击队在箭雨的掩护下爬过栅栏冲进去，更多的魏兵冲上来，栅栏被砍出一道缺口，西魏骑兵从缺口冲进去。栅内的梁军步兵在西魏骑兵的冲击下四散而逃，木栅被突破，胡僧祐收拾残卒退保江陵外城。 魏军四面架云梯继续攻城，胡僧祐亲自坐镇城头激励守城将士，六十三岁的老将须发皆白却老当益壮，然而不幸的事情发生了，胡僧祐竟然中流矢身亡。 魏军发动了更猛烈的进攻，临阵倒戈的士兵开打开了西门，江陵外城陷落，萧绎退保子城。 天色将晚，传来城陷的消息，萧绎斗志全失， 他来到东阁竹殿，那里收藏了萧绎收集的古今图书十四万卷，萧绎徘回良久，叹息道：我读了那么多书，却仍免不了国破家亡的命运，读书有什么用，不要让这些书籍再误后人了。 萧绎命舍人高善宝点火。 火起后，萧绎要冲入火内自焚，被宫人左右死死地拉住。他拔出宝剑，狂乱地砍向殿阁石柱，一直到宝剑折断才把断剑扔在一旁，叹道：文武之道，今天算完了。 江陵城门大开，梁国文武出降。 萧绎已经除掉羽仪文物，皇帝的行头摘除后，穿一身白衣骑白马出东门，走到门口的时候忍不住抽剑砍向城门，长叹道：想不到萧世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城外早有全副武装的魏军甲士等候，梁国君臣走到白马寺北，一个魏兵冲上前粗鲁地将萧绎拉下骏马，又有人牵过一匹又瘦又老的劣马让他骑上。 一名身材高大的胡人步行扼着他的后背，像押送犯人一样继续前进，路上恰逢于谨与萧詧并骑而行，高大胡人将萧绎从马上提溜下来，喝道：速速拜见于大柱国！ 萧绎狼狈地向于谨行礼，于谨在马上冷冷地说：陛下也是一国之君，不必如此。 也不知道萧詧跟于谨说了些什么，于谨一摆手，押解的西魏甲兵闪开，把萧绎交给了萧詧的从骑，到了萧詧大营，萧绎被囚禁在乌幔之下，萧詧狠狠地收拾了他一顿，言辞极尽侮辱。 于谨派人传话给萧绎作书召王僧辩，萧绎不从。来人劝道：大王难道还幻想自由吗？萧绎道：我既然不自由，王僧辩也不会听我的。 本来想利用一下萧绎，现在看来也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对于江陵及萧绎的处置，宇文泰早有密令：江陵百姓全部迁往长安，至于萧绎，就让他留在江陵。 于谨根本没有打算让他活着回长安，如果就这么将他处决了，又似乎不符合惯例，亡国之君投降了，表面上总是要优待的。于谨将萧绎送给了萧詧，萧詧以土囊压身之法送萧绎上了路，然后，弄块布缠尸，用蒲席一卷，茅草一捆，将萧绎草草葬在津阳门外。 萧绎宝库里的宝物如宋浑天仪、梁日晷铜表、魏相风乌、铜蟠螭趺及诸轝辇法物等宝物，于谨悉数造册登记送往长安。于谨班师时顺手牵羊夺走了雍州，他让萧詧把家搬到江陵，在荆州划出沿江三百里的地盘作为萧詧的领地，江陵城仅三百余家留给萧詧做臣民。换言之，萧詧这个皇帝只统治了三百户。 这还不算，于谨将江陵分为东西两城，让萧詧据东城，而西魏仪同三司王悦为防主带兵驻扎在西城，名义上帮助萧詧防御敌人，实际上等于把萧詧监视起来。 江陵百姓官员们踏上了凄惨悲壮的北迁之路，魏人根本不拿他们当人看，患病羸弱拖后腿的一律就地处死，等到了长安，人马践踏及冻饿而死者十之二三。到了长安，除了个别文臣们如王褒、庾信等受到优待外，其他人甭管贵族还是平民全都沦落为奴。 梁元帝、陈后主、隋炀帝、南唐后主、宋徽宗等并称五大才子皇帝，他们既是才子，又是亡国之君，他们的故事一再证明，文才跟治国是两种学问，而国破之际萧绎焚毁十四万卷图书的行为更让他成为文化史上的罪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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