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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园》一出，写春事晼晚、惆怅无极之情，辞藻俊美，曲调婉丽，数百年来脍炙人口，雄踞曲坛，略习昆曲者莫不能歌《游园》。
然而，也正是因为风行数百年，陈陈相因，积非成是，以致曲白舛误、文理不通、腔格紊乱之处不一而足。 陈宏亮先生在《粟庐曲谱发凡笺注》中，将《纳书楹曲谱》、《遏云阁曲谱》、《牡丹亭曲谱》、《集成曲谱》与《粟庐曲谱》对校，梳理《游园》曲白。陈先生研究曲学，强调文意、音韵、唱腔的核心地位。先生认为，明曲理必先通文理，须绎曲辞以审声情，因字调而订腔格。先生精邃细密的学风是应当学习、继承和发扬的。
我社曾以《吟香堂曲谱》（乾隆五十四年，1789）、《纳书楹曲谱》（乾隆五十七年，1792）及前贤唱片范本校订《游园》曲白，并于2011年、2013年、2016年三度拍习。其后，又以钮少雅《格正还魂记词调》（康熙三十三年，1694）、《南词定律》（康熙五十九年，1720）、《九宫大成南北词宫谱》（乾隆十一年，1746）、《遏云阁曲谱》（同治九年，1870）、《集成曲谱》（民国十四年，1925）与《粟庐曲谱》对校，厘订曲白之外，亦求梳理《游园》曲调三百年来的流传与变化。今略加理董，条列于后，以求正于海内方家。 本文使用的《牡丹亭》原本，是万历四十五年石林居士本《牡丹亭还魂记》。并参考根山彻《牡丹亭还魂记汇校》。 【 步 步 娇 】 【 醉 扶 归 】 黄敬斌老师校订《游园》曲谱（一）（二） 【步步娇】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停半晌整花钿，没揣菱花偷人半面。迤逗的彩云偏。我步香闺怎便把全身现。
1、摇漾 “摇”字，诸谱皆订谱为工六，是阳平声正格。唯《粟庐曲谱》订作工六五。今订为工六，取其简捷。
2、【醉扶归】 或谓汤显祖作曲，“词句往往不守宫格”，以致“屈曲聱牙，多令歌者咋舌”。【醉扶归】一曲寓奇变于规矩之中，《南词定律》称其“衬字虽多，安排甚妙，腔韵清奇，真可为规范之曲也”。
3、你道二句 “你道翠生生出落的裙衫儿茜，艳晶晶花簪八宝填”二句，原为旦唱，与春香夹白“今日穿插的好”相呼应，语意顺畅清晰。《遏云阁曲谱》、《集成曲谱》、《粟庐曲谱》皆将二句误作贴唱，并删去夹白，致使文义不清。或是因为把“你道”二字误解为“你”，遂致以讹传讹。陈宏亮先生云，“此前有贴夹白‘今日穿插的好’，然后旦接唱‘你道’云云。现各流行曲谱已载由贴代唱这两句，致‘你道’二字缺乏来由。”
4、八宝填 原本作“填”。《九宫大成》、《吟香堂曲谱》、《纳书楹曲谱》皆作“填”。《遏云阁曲谱》、《集成曲谱》、《粟庐曲谱》误作“瑱”。“填”，阳平声，“瑱”，阴去声。
【 皂 罗 袍 】 黄敬斌老师校订《游园》曲谱（二）（三） 【皂罗袍】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1、断井 “井”字诸谱并订为上尺 工，今据昆山高慰伯先生传谱，将其中眼订为上四上尺，用嚯腔配合上声，疏密相映，顿挫有致。
2、美景 “美”字《遏云阁曲谱》订谱为工五六 工尺，《粟庐曲谱》承袭之，谱作工六五六 工尺，皆为阳去声腔格。据《吟香堂曲谱》、《集成曲谱》订为工六 工尺。
3、美景 《集成曲谱》于“美”字上有眉批，“美字，俗谱谱作工五六 工尺，竟似阳去声。谬。兹去五字较妥。良辰美景四字，两阳平，两阴上，叶谱最为正格，附录于左。”而其所录“良辰美景”四字曲谱，竟与《纳书楹曲谱》截然不同。 左：《集成曲谱》眉批。右：《纳书楹曲谱》
4、便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属对精工，脍炙人口。《遏云阁曲谱》、《集成曲谱》在下句前妄增一“便”字，文义欠通，不可从。
5、锦屏人 “锦”字，《振飞曲谱》订谱为5653，俗唱多从之。“锦”，上声；5653为去声腔格，不妥。《纳书楹曲谱》、《遏云阁曲谱》、《集成曲谱》、《粟庐曲谱》订为六工，腔调较高，亦不肖上声。今依据《吟香堂曲谱》订为尺上。将腔调移低，贴切曲文游春伤感之意。
6、锦屏人 “屏”字，《吟香堂曲谱》之外诸谱并订为尺；“人”字， 《吟香堂曲谱》之外诸谱并订为尺工。“锦屏人”三字一节，“屏人”二字阳平声，应高于“锦”字。今据《吟香堂曲谱》将二字皆订为工。既于声律较为准确，又简洁明净，与“忒看的”三字繁腔相呼应，有疏密映衬之趣。
7、韶光 “韶”字，《粟庐曲谱》订为四上尺，今依诸谱订为四尺，取其简捷。
8、韶光贱 “贱”，阳去声。《纳书楹曲谱》订为尺上 四，为阴去声腔格；《遏云阁曲谱》、《集成曲谱》订为合上 四，虽为阳去声腔格，而不免平淡；《粟庐曲谱》订为合四上尺 四，过于流宕圆熟。今据阳去声腔格校订为合尺上 四，从低音滑跃而上，表现出低沉慨叹的声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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