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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天，我刚好在省城培训，地址好像就在芳华工作单位的附近，这些年虽然没联系，偶尔也听同学说起。就迫切地想见她一面，辗转从同学那找到她的号码。拨通了电话，那端是设定的来电铃声，是个略带沧桑的男中音话语，怪怪的，晦涩难懂，像是产品广告，又像是境外电台，反复播放，持续很久，始终无人接听。想不通往日随和正统的芳华同学怎么会设定如此的来电音。片刻，再拨打，依然如故。于是发了一条信息，等候她的回音。此刻脑海里回荡三十多年前我们正处芳华的年纪时芳华的身影和笑语…… 芳华和我都是护校的同学，花样的年华我们相聚在县城的校园里，她来自城市，我来自乡村，她生长在军营，说一口好听的普通话，父母都是级别不低的领导干部，有令人称羡的家庭出身。而我最值得在同学面前显摆，父亲是位教师，沾他的光让我在县城中学上了几年学，因此少了些乡土气，有与城里同学接触的底气。第一个学年我和芳华少有往来，觉得她高不可攀，后来她却主动接触我，晚餐后她喜欢拉我去散步，每次都玩把戏式变出两颗高级糖果，她一颗，我一颗，边吃糖边闲聊，觉得很奢侈。看她在床头放个饼干盒，我们也跟着仿效，买些廉价的食品放里面，培养自己吃零食爱好，把自已装做公主。相处后发现她其实很低调朴素，常常和我们一道去食品厂买些降价零食放在饼干盒里。记得她说过：家庭出身在二十岁前重要，三十岁后谁管你的家庭出身？顿时对她生有好感。能让我俩渐行渐近还是因为性格上有相同的成份，那就是“假小子”的率真豪爽藏匿于柔弱的外表。我俩一起排队打开水买饭买菜，一起在冒着炽热太阳在操场上练习定点投篮，一起出去看电影因晚归后不得不爬学校的铁门，一起做好事，偶尔也一起做些不足以称道的事，一起时间长了，就结下了纯粹的友情。护校第三个学年开始不久我们就去医院实习，与在职的护士一样进行三班倒的工作。从那时起，我和芳华就很少在一起，偶尔碰面，难以回到往日的亲密，在宿舍里她总是放下蚊帐，不知她在干什么，她的眼神总有些忧郁与迷茫。后来毕业分配了，我们其中一些同学因卷入到校长与班主任斗争被迫当了牺牲品，被发配到偏远的乡村工作；一些同学识势者为俊杰，或者两耳不闻窗外事，反而被分配好的单位。芳华就是属于后者，她被分配到省城较有名气的医院。以后，我们鲜有联系，听同学讲实习时候她恋爱了，对象是另一学校的实习生。想来这就是那段时间和我疏离躲闪的原由，但那段恋爱并未持续长久，就因实习结束后各奔东西而中止。 护校毕业后十五年，记得是2001年春天，经过多年的奋斗，青春的芳华被风吹走，散落在天涯，到了开花结果的时期，同学都在各自的岗位上事业小有成就。那时我在市里参加中青年女干部培训班，地点也恰好在芳华工作的附近，利用中午休息时间我去了单位找她，成为不速之客。面对十多年未见到的芳华同学，我生出无限感慨：岁月是把刀，硬是在青春的脸庞留下沧桑。听说有人找她，她带着惊讶和期待来到四楼病区门口，上下打量着我，不停地说：“怎么这么面熟啊”“在哪里见过呢”？我觉得太不可思议，不就是十几年时间，她怎么就把同窗三年的我忘得光光啦。我大声说：“芳华，你真的想不起我啦”，声音中夹着尴尬，她依旧说：“就是很面熟”。我已没有逗她玩的耐性，直接报出自己姓名，她恍然大悟，随即拥抱我，一半激动一半愧疚，久久没有说话。那天她正好中午值班，我不能久留，约好第二天中午请我吃饭。我如约而至，芳华也在约定的饭店等我，还特别请了当地一位区领导陪我，给足了我的面子。我们边吃边聊，叙叙同窗三年的友情，讲讲工作家庭和孩子。知道她的爱人是部队军官，她生孩子迟，那时刚上幼儿园，她己是护士长及门诊部的总支书记。看上去家庭幸福，工作事业顺利，一切水到渠成，顺风顺水，我为她高兴，为友情欣喜。此后一别又是十多年，2012年护校入学三十年同学聚会，有十几位同学缺席，其中就有芳华，没有同学能说出她没到的原因。 近来，特别怀念过去的日子，好象失去的一切都是好的，都是值得留念和怀想的。媒体在大肆妙作冯小刚导演的《芳华》，却犹抱琵琶半遮面，千呼万唤不出来，我买了《芳华》小说书，先睹为快，可能是这本书对我的触动。晚上躺在酒店宽大的床上，我脑子里全是芳华的身影，挥之不去。一会见她回了信息：报大名。我又发了姓名，片刻接到她的电话，听到她轻柔好听的声音。她说刚刚外出健身，未带电话，回来后发现诸多未接来电，还没来得及回复。听得出她还是很高兴，因时间很晚，她住家较远，约好第二天中午来我住的酒店见面。 中午十二点半，准时在酒店大厅见到她，我的芳华同学，上衣一件黑色羽绒服，深青短裙裹着依旧窈窕的身材，烫过的头发用发夹高高拢起，如同她年轻时那标志性的马尾巴，只是没有那时的跳跃感，很沉重端庄。我俩同时呼喊对方的名字，然后拉起手，仔细端详，黑了，瘦了，头发稀了，还有掩盖不住的白发。嘴里还是连声说：还是那样，还是那样。 我俩坐在客房宽大的床边，纯粹聊天，甚至连茶水都省了，细数流年，絮叨往事。才知道她这些年坎坷经历，艰难人生。原来她婚后流产了一个，三十三岁后才有现在的女儿，过了十多年的幸福生活，不料就有了不测，爱人查出肝癌，并且肝内转移。以后的七八年时间，她倾其所有为爱人治疗，前后进行两次手术，放疗化疗，靶向治疗，只要有一线希望都要尝试，明知是徒劳，也尽力争取。最后因为骨转移躺在床上两年多。这期间耗去的不仅是钱财，更是年华。去年，爱人还是走了，带着对世间的眷恋，带着对家人的不舍离开了人世。爱人去世后，突然躯体轻松下来，心理却紧张起来，加上因长期照顾爱人，疏忽了孩子教育，没上了好大学，如今正面临就业困境。孤单、寂寞、失落、空虚、伤痛、苦恼等，种种不如意一度时间潮水般涌入，她陷入抑郁焦虑，不能自拔，没想到一直让我们羡慕的芳华同学人到中年却经历多事之秋的磨难。 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幸运的，在通往幸福的路上充满了荆棘和坎坷。芳华有过铺满鲜花的青少年时代，命运也让她经历苦难的人生，如今千帆过尽，唯愿安好。 本来是我俩轮流诉说，后来只听她独自说，因为我要诉说的鸡零狗碎的事件已显得微不足道。我注意到芳华在诉说伤痛往事显得很平静从容，好像说得不是自己，而是说别人的家事。她说，她己经从悲痛中走了出来，她要面对新生活，从现在起好好保重身体，好好规划自己的后半生。 一个多小时叙旧当然不过瘾，她要上班，我要上课。约好找时间我们再聊，她说我们很快就要退休了，退休后我们还可以共同做点事，比如健康管理、月子中心、养老产业等，老了以后找一家好的养老院，我们抱团养老。临走时，她还关照我今后有同学聚会一定要通知她。 她走后，同房间的舍友说，你的同学虽然略显憔悴苍老，但很知性优雅。是的，虽然我们青春不在，褪去芳华，但我们依然可以优雅，说不定经过岁月的沉淀和时间的孕育，还能二度青春，再次绽放芳华！ （文、毛为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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