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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熟悉的北大建筑 | 马克垚

 戈壁世界 2018-05-04


从1952年秋入北大学习算起,我在北大已经度过了六十多个年头,也可以说是个老北大人了。不能说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我都十分熟悉,因为草木砖瓦几经变迁,多已不可复识。但矗立的建筑,还可追寻些许旧踪。

    

我熟悉的建筑之一是文史楼。入学时文史楼刚刚建成,一楼是教室,二楼分东西两边,作为历史系和中文系的办公室和教研室,三楼是图书馆阅览室。我一般是在一楼上完课后,就到三楼阅览室读书。我喜欢这里的读书气氛,而且许多大部头的《二十五史》《九通》等参考书,都开架陈列,可以随便翻阅。还有各种中外文字典、辞书,可以查找难点,释疑解惑。1956年毕业留校后,差不多每周我都要到文史楼二楼的教研室学习、开会。挤在老师们中间,主要是侧耳倾听他们的发言,领略这全国最高学府教授们的风采。齐思和先生,和蔼可亲,对人循循善诱;杨人楩先生,为人豪爽,仗义执言,一派正气。张芝联先生对我最为关怀,辅导我学习外语。写作论文,受益良多。如今他们均已仙逝,但他们的音容笑貌,仍然留在我的记忆中。

    

后来文史楼全部改作教室,我已多年不进去,只是在校园漫步时,总还是要走到它前面的两棵梧桐树下,抬头凝望。当初入校时,它们是刚刚种下的两棵小树苗,如今已长成两人合抱不过来的参天大树,真是“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我的另外一个熟悉的建筑就是图书馆。起初的图书馆是燕京大学的(现在的档案馆),因为地方太小,放不下从北大搬来的图书,所以图书馆就四散各地。我在图书馆查书、借书,除老燕大图书馆外,还在外文楼、俄文楼、电机馆(东门附近,早已拆除)、旧十楼学生宿舍(也已拆除)等这些图书馆的临时放书处查书、找书,四处奔跑,享受着熟悉各种图书的乐趣。1974年,北大盖了新图书馆,我也参加了建馆劳动,虽然新图书馆比起老燕大图书馆大了很多,但在盖的时候我已经听说,这个新馆也不足以放下全部藏书。不过如果再追加预算,等待上级批准,那就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盖新馆,只好先把它盖起来。新馆利用了一段时间,80年代在新馆的东边又加盖了新馆,就是现在看到的图书馆全貌。不过,图书馆面积的增加,始终赶不上图书数量的增加,我出入书库时,时常看到图书馆管理员汗流浃背地在书库各处将图书搬来搬去,为的是腾出一点地方,好放更多的、源源不断增加的图书。

    

起初我借书时,必须先到卡片柜查到该书,填写索书条,递交管理员后,等待片刻,才可以取得图书。后来做了教师,有了入库查找的权利,我就到书库里自己找书。改革开放后,可以向图书馆推荐采购书目。那时曾经花费不少时间,到图书馆采编部查新书,填写推荐条。等到自己急需的图书如期买到,心中着实充满对图书馆工作人员的感激之情。图书馆的经费也日益充裕,我利用这一时机,购买了如《德国历史文献》《教父文献集成》、英国中世纪《财政署档案集》等大部头的史料集,使我们专业的图书大为扩充,为后来学生、教师的研究建立了一些有利条件。当然,图书也有买不着的时候。记得勃拉克顿的《论英国的法律和习惯》,是四卷本的拉英对照本。但头一次只买到两本,后来多次填写条子请求补齐,可是都没有结果,不禁怅然者久之。好在此书在网上已极易查阅,尽可释怀。

    

现在图书馆建设的重点不只是买书,更多是购买数据库,几乎每周都会有新的数据库出现,有的是购买来的,有的是出版商推荐你试用的,日新月异,目不暇接。还有许多全文电子书库,也在不断建立、增加。足不出户,就可以进入世界各地的图书馆查阅,网络化时代带来了研究的全新变化,全新便利。和我那时用索书条借书的时代真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当然,对我来说,纸质书仍是最基本的。一本在手,可以颠来倒去,随意翻阅。网络的便利,我也享受一些。可是老眼昏花,不便久视。网络技术不熟练,善变的网络不时给我制造困难。所以我仍然时常跑到图书馆借书,而且按照过去的习惯,仍然是自己入库查找。我感到自己快成了图书馆的一道风景了。一进去,管理员小张、小王等就和我打招呼,入了库,他们就说,马老师你小心点,生怕我在电梯上或书库里摔跤。他们的好心照顾,我十分感激。当然毕竟年纪大了几岁,在书库里自己找书,如果书放在最下一层,蹲下起立就比较吃力;借的书多了几本,就会拿不动。到图书馆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问题归问题,可是自己查书、找书的乐趣,仍然吸引着我,我将继续查找下去。

    

第三个我熟悉的北大建筑应该是二院。从上世纪60年代末开始,历史系就搬到二院办公(一度也曾经在三院),一直到前几年搬到新盖的人文学院为止,可算是那里的老住户了。这里原来是燕大女生宿舍,我们入学时是留学生宿舍,作为历史系各教研室用房,并不合适。那时我系有教职员一百二十余人(中国史专业和世界史专业各占一半,考古早已独立成系),一些教研室人员众多,在狭小的房间内坐不下,只好几个人挤在一条板凳上。椅子、板凳不够用,教研室开会时就到其他教研室拉来拉去。我们在二院的年代,正值改革开放的大好时光,教学科研高歌猛进,学生认真学,老师认真教,没有多少矛盾、诱惑,所思所想就是将历史科学搞好,将自己的专业搞好。

    

记得在二院前的草坪上,曾经有老燕大留下的两株西府海棠,每到春天,就繁花似锦,引得我驻足观看。上世纪70年代,这片草坪变为果园,栽种了一些苹果树。苹果树长得矮小枯干,秋天也不怎么结果。现在草坪虽然已经恢复旧貌,但是西府海棠却从此消失了……


本文刊2018年5月4日《文汇报 笔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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