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牧(803—853),字牧之,京兆万年(今陕西西安)人。杜佑之孙。大和二年(828),登进士第,又登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科,授弘文馆校书。沈传师廉寨江西,辟为团练巡官;沈徙镇宣歙,牧亦从之。府罢,淮南节度使牛僧孺辟为掌书记,颇好游宴,纵情声色。九年,入朝为监察御史,旋分司东都。开成中,历宣州团练判官、左补阙、史馆修撰、膳部员外郎等职。会昌二年,出守黄州,历池、睦二州刺史。大中二年,入为司勋员外郎、史馆修撰,复出为湖州刺史,终官中书舍人。牧知兵,善古文。工诗,尤擅七言近体,清丽俊爽,自成一家,与李商隐夺名,亦称“李杜”。其甥裴延翰集其诗文为《樊川文集》二十卷,今存。后人复摭拾集外诗文为《外集》、《别集》、《补遗》各一卷,多杂他人作品。《全唐诗》编诗八卷,其第七卷几全为许浑诗。 杜牧作品对历代评论 杜牧《献诗启》 某苦心为诗,唯求高绝,不务奇丽,不涉习俗,不今不古,处于中间。 裴延翰《樊川文集后序》 窃观仲舅(按指杜牧)之文,高聘敻历,旁绍曲摭,洁简浑园,劲出横贾,涤濯滓窳,支立欹倚。呵磨皲瘃,如火照焉;爬梳痛痒,如水洗焉。其抉刎挫偃,敢断果行,若誓牧野,前无有敌;其正视严听,前冲后銮,如整冠裳,祗谒宗庙;其甛蛰爆聋,迅发不慄,矜大吕劲呜,洪钟横撞,撑裂噎暗.戛切《韶》、《濩》;其砭熨嫉恶,堤障初终,若濡槁于未焚,膏痈于未穿。栽培教化,翻正治乱,变醨养瘠,尧醲舜薰,斯有意趋贾、马、刘、班之藩墙者耶!……其馀述喻赞诫,兴讽愁伤,易格异状,机键杂发,虽绵远穷幽,脓腴魁 ,笔酣兴健,窕眇碎细,包诗人之轨宪,整扬、马之牙阵,耸曹、刘之骨气,掇颜、谢之物色,然未始十拔斸治丰,縆幅道义,钩深于经史,觝御于理化也。 《诗人主客图》 高古奥逸主:孟云卿……入室六人:李贺、杜牧、李馀、刘猛、李涉、胡幽贞。 《新唐书》本传 牧于诗,情致豪迈,人号为“小杜”以别杜甫云。 《郡斋读书志》 牧善属文,刚直有奇节,敢论列大事.指陈利病。为诗情致豪迈,人号“小杜”。 《直斋书录解题》 牧才高,俊迈不羁,其诗豪而艳,有气概,非晚唐人所能及也。 《风月堂诗话》 杜牧之风味极不浅,但诗律少严;其属辞比事殊不精致,然时有自得为可喜也。 《蔡百衲诗评》 杜牧之诗风调高华,片言不俗,有类新及第少年,略无少退藏处,固难求一唱而三叹也。 《臞翁诗评》 杜牧之如铜丸走坂,骏马注坡。 《瀛奎律髓》 郊、岛、元、白下世之后,张祜、赵嘏诸人皆不及牧之,盖颇能用老杜句律,自为翘楚,不卑卑于晚唐之酸楚凑砌也。 《唐诗品》 牧之鄠社遗风,名家远绍。其诗含思悲凄,流情感慨,下语精切,含声圆整,而抑扬顿挫之节尤其所长。然以时风委靡,独持拗峭,虽云矫其流弊,而持情亦巧。或者比之许浑,两人之作,南北异调,了了可辨,岂风气囿诸情性,不能自达干中声者乎?初席先辈,西北居多,而含宫调徴,各谐其节,未有如牧之者。 《升庵诗话》 律诗至晚唐,李义山而下,唯杜牧之为最,宋人评其诗豪而艳,宕而丽,于律诗中特寓拗峭,以矫时弊,信然。 《骚坛秘语》 (牧之)主才,气俊思活。 《诗薮》 中唐绝,如刘长卿、韩翃、李益、刘禹锡,尚多可讽咏。晚唐则李义山、温庭筠、杜牧、许浑、郑谷,然途轨纷出,渐入宋、元。多歧亡羊,信哉! 《唐音癸签》 杜牧之门第既高,神颖复隽,感慨时事,条划率中机宜,居然具宰相作略。……自牧之后,诗人擅经国誉望者概少,唐人材益寥落不振矣。 《诗源辨体》 杜牧才力或优于浑,然奇僻处多出于元和。五七言古恣意奇僻,且多失体裁,不能如韩之工美,援引议论处益多以文为诗矣。其仄韵亦多上、去二声杂用。 《诗源辨体》 杜牧亦尚奇尚意而又以老硬为主,实僻涩怪恶也。宋人之法多出于此。 《诗源辨体》 杜牧七存律出意虽深,而造语实僻。 《唐音审体》 樊川笔健调响,而绝少全璧。如《甲雁》诗前半绝唱,而后幅殊劣,岂非恨事。 《唐诗别裁》 晚唐诗多柔靡,牧之以拗峭矫之。人谓之“小杜”,以别于少陵。配以义山,时亦称“李杜”。 《瓯北诗话》 杜牧之作诗,恐流于平弱,故措词必拗峭,立意必奇辟,多作翻案语,无一平正者。方岳《深雪偶谈》所谓“好为议论,大概出奇立异,以自见其长”也。 《四库全书总目》 牧诗冶荡甚于元、白,其风格则实出元、白之上。 《雨村诗话》 杜牧之诗轻倩秀艳,在唐贤中另是一种笔意。故学诗者不读小杜,诗必不韵。 《北江诗话》 中唐以后,小杜才识,亦非人所能及。文章则有经济,古近体诗则有气势,倘分其所长,亦足以了数子。宜其薄视元、白诸人也! 《北江诗话》 杜牧之与韩、柳、元、白同时,而文不同韩、柳,诗不同元、白,复能于四家外,诗文皆别成一家,可云特立独行之士矣! 《石洲诗话》 樊川真色真韵,殆欲吞吐中晚千万篇,正亦何必效杜哉! 《读雪山房唐诗序例》 杜紫微天才横逸,有太白之风,而时出入于梦得。七言绝句一体,殆尤专长。观玉溪生“高楼风雨”云云,倾倒之者至矣。 《唐七律隽》 元、白而下,牧之较有气骨,然七律多随笔而出,于锻炼之功殊缺也,实开宋人生涩一派。宋人评其诗豪而艳、宕而丽……盖以气味相近故也。虽与熟滑卑调不同,而初盛典型荡然矣。 曾国藩《大潜山房诗题语》 山谷学杜公,七律专以单行之气,运于偶句之中。东坡学太白,则以长古之气,运于律句之中。樊川七律,亦有一种单行票姚之气。余尝谓小杜、苏、黄,皆豪士而有侠客之风者。 《东目馆诗见》 牧之五言浩灏,却仍是白描。虽题咏好异于人,而识解既大,风调高华,笔如辘轳,亦无懈可击。熟于军计,洞知形势,故其议论利弊,胸开眼大。发于吟咏,焉得无寄托?数诗人治才,牧之实第一。诚斋曰:“不是樊川珠玉句,日长淡杀个衰翁。”亦谓其味耐寻也。 《三唐诗品》 其出与元、白同源,古风愈况,时伤浮露,无复春容。律诗、绝句情韵覃渊,足以方驾龙标,囊括温、李。 《瓶粟斋诗话》 晚唐唯小杜诗纵横排宕,得大家体势。其诗大抵取材汉赋,而极于骚,遗词用字,绝不沿袭六朝人语,所谓“高摘屈宋艳,浓熏班马香”者,可以知其祇响矣。独是才多为患,其性又能刚而不能柔,遂未能一洗凌杂粗悍之病。 《诗学渊源》 其诗情致豪边,而造语精密,不落粗疏。七言歌行,风调尤胜,唯古诗声调未化耳。 句溪夏日送盧霈秀才歸王屋山將欲赴舉 野店正紛泊,繭蠶初引絲。行人碧溪渡,繫馬綠楊枝。苒苒跡始去,悠悠心所期。秋山念君別,惆悵桂花時。 集评: 《唐诗归》: 谭云:借事纪时,是古诗法(首二句下)。钟云:淡然深情。 《唐诗归折衷》: 唐云:点明应举,不作期望语,妙(末句下)。 《唐诗评选》: 于生新取光响,自有风味。此神亦不自晚唐始。中唐人尽弃古体,以笺疏尺牍为诗,六义之流风凋丧尽矣。樊川力回古调,以起百年之衰,虽气未盛昌,而摆脱时蹊,自正始之遗泽也。顾华玉称其温厚,洵为知言。 蠻州(唐·張籍) 題注:一作杜牧詩,題云《蠻中醉》。 瘴水蠻中入洞流,人家多住竹棚頭。一①山海上無城郭,唯見松牌記象州。 按:① 一作青 集评: 《唐人万首绝句选评》: 三作(按指本诗与《送蜀客》、《蛮中》)说出南方风土,使人如履其地。就事直书,布置得法,自有情景,真高手也。凡登临风土之作,当如此写得明净。 《诗境浅说续编》: 诗言蛮州所见,山民则多居竹屋,疆里则惟恃松牌:纪南荒之俗也。象州在万山中,唐代疆以戎索,虽岩邑而夙无城郭,但记松牌,瘴乡深阻,不过羁縻之州耳。 《唐人绝句精华》: 此二诗(按指本诗与《蛮中》)所指之蛮,虽不知其何种,但观其曰:“铜柱南边”,曰“象州”,则应是今两广土著民族。诗纪其民俗土风,则亦《竹枝词》类也。 宣城(一作杜牧詩,題作《子規》)見杜鵑花(唐·李白) 蜀國①曾聞子規鳥,宣城還(又)見杜鵑花。一呌一回腸一斷,三春三月憶三巴。 按:① 一作地 集评: 《升庵诗话》: 此太白寓宣州怀西蜀故乡之作也。 《唐宋诗醇》: 如谣如谚,却是绝句本色。效之,则痴矣。 《李太白诗醇》: 严沧浪旧:出太白,如此犹不恶。 題揚州禪智寺 雨過一蟬噪,飄蕭松桂秋。青苔滿階砌,白鳥故遲留。暮靄生深樹,斜陽下小樓。誰知竹西路,歌吹是揚州。 集评: 《石园诗话》: 杜司勋诗“谁家唱水调,明月满扬州”、“谁知竹西路,歌吹是扬州”、“扬州尘土试回首,不惜千金借与君”、“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十年一觉扬州梦,贏得青楼薄幸名”、何其善言扬州也! 《唐宋诗举要》: 结笔写寺之幽静,尤为得神。 揚州三首其一 引用典故:雷塘 煬帝雷塘土,迷藏有舊樓。誰家唱水調,明月滿揚州①。駿馬宜閑出,千金好舊②游。喧闐醉年少,半脫紫茸裘。 按:① 煬帝鑿汴渠成,自造《水調》 ② 一作暗 集评: 《唐贤清雅集》: 绝世风调。 梅 引用典故:瑤臺 輕盈照溪水,掩斂下瑤臺。妬雪聊相比,欺春不逐來。偶同佳客見,似爲凍醪開。若在秦樓畔,堪爲弄玉媒。 集评: 《瀛奎律髓》: 牧之诗才高,此小诗若不介意,五六却淡靓有味。 《瀛奎律髓汇评》: 冯舒:高雅奇峭。冯班:唐人只平平做去,自然力大气雄。陆贻典:高雅。查慎行:五六二句,不必粘题,自成佳句。何义门:似齐、梁人小诗,气力极大。落句自喻宜在天子左右也。纪昀:四句不爽亮。 早秋 疎雨洗空曠,秋標驚意新。大熱去酷吏,清風來故人。尊酒酌未酌,晚①花嚬不嚬。銖秤與縷雪,誰覺老陳陳。 按:① 一作曉 集评: 《瀛奎律髓》: 大暑如酷吏之去,清风如故人之来。倒装一字,便极高妙。晚唐无此句也。牧之才高,意欲异众,心鄙元、白,良有以哉!尾句怪。 《初白庵诗评》: 自牧之以前,不曾有此句法(“大热”一联下)。 《瀛奎律髓汇评》: 冯班:“铢秤”未解。纪昀:次句生硬。“清风”句自好,“大暑”句终不雅,五六调劣,结亦不佳。 春日寄許渾先輩 引用典故:鴛鷺 薊北雁初去,湘南春又歸。水流滄海急,人到白頭稀。塞路盡何處,我愁當落暉。終須①接鴛鷺,霄漢共高飛。 按:① 一作年 集评: 五朝诗善鸣集》: 沧海急而不急,人更急于沧海。中两联皆是一开一合,句法甚高。 長安夜月 引用典故:長門 寒光垂靜夜,皓彩滿重城。萬國盡分照,誰家無此明。古槐疎影薄,仙桂動秋聲。獨有長門裏,蛾眉對曉晴。 集评: 《五朝诗善鸣集》: 日月无私照,写得广大。如此杰作,足以笼罩群英 晚泊 帆濕去悠悠,停橈宿渡頭。亂煙迷野岸,獨鳥出中流。篷雨延鄉夢,江風阻暮秋。儻無身外事,甘老向扁舟。 集评: 《唐诗成法》: “乱烟”承“湿”字,“中流”承“渡失”。“延”字、“阻”字吊七八意,不失作法。七妙,千古游客无不在此五字中。 長安雜題長句六首其三 雨晴九陌鋪江練,嵐嫩千峰疊海濤。南苑草芳眠錦雉,夾城雲暖下霓旄。少年羈絡青紋①玉,遊女花簪紫蒂桃。江碧柳深人盡醉,一瓢顏巷日空高。 按:① 一作文 集评: 《唐诗评选》: 琢处见情,率处见真。 《东岩草觉评订唐诗鼓吹》: 朱东岩曰:一、二言长安何等胜地。三、四言长安何等良辰。五写及少年,六又写游女,深讥如此都会之地,风俗淫乱,却浑而不露。七、八即“人醉我醒”之意。 《贯华堂选批唐才子诗》: “江练”“海涛”写出胜地;“草芳”、“云暖”,写出良辰。又及“南苑”、“夹城”者,盖其意之所指乃独在斯也。五、六又写少年,又写游女,言长安以灭子辇毂之下,而其男女风俗如此,此谁实开之乎?七、八自言屹然独十为淫风之所渐染也。 《山满楼笺注唐诗七言律》: “九陌”也而有似于铺江练,以雨初晴故;“千峰”也而有似于叠海涛,以岚方嫩故;二句写出拉安胜镜,可谓善于形容。“南苑”、“央城”,又独提天子家说;“眠锦雉”是陪笔,“下霓旄”是主笔,盖深有不足于一人之游行无度也。五、六,上之所好,下必甚焉,于是而男事骄奢,女耽艳冶,至于如此,可不悲哉!七承上启下,八言我于斯时,只是安贫守困而已,断不敢随波逐流丧其生平也。读者或以为慕繁华、伤幽独,则大失作者一段苦心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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