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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曹全碑》,不只是学隶书

 怡心斋YXZ 2020-03-13

汉代是中国书法史上一个非常重要的时期,书法资源极其丰富,尤其是隶书,不但石刻数量众多,且“一碑一奇,莫有同者”,呈现风格的多样性。在多如繁星的汉代碑刻中,《曹全碑》无疑是其中清俊柔秀润书风的完美诠释者。

《曹全碑》,全称“汉合阳令曹全碑”,立于东汉中平二年(185)。《曹全碑》碑高二百五十三厘米,宽一百二十三厘米。长方形,无额,石质坚细。碑身两面均刻有隶书铭文。碑阳20行,满行45;碑阴分5列,每列行数字数均不等。明万历初年,该碑在陕西合阳县旧城出土。碑文记载了东汉末年曹全碑镇压黄巾起义的事件,也记载了张角领导农民起义波及陕西的情况,乃是曹全碑的属下毕,王敞等人为曹全碑所立的功德碑。成碑年代正是门生故吏为其府主伐石颂德之风大盛之时。因此,庄严工整,极具肃穆沉厚的庙堂之气。

《曹全碑》

如《六艺之一录》卷四十八金石史:

万厯间始出于合阳,此方出最初搨也。止一因字半阙,其余锋铓铦利不损丝髪,因见汉人不独攻玉之妙浑然天成,琢字亦毫无刀痕。以余生平所见汉隶当以孔庙礼器碑为第一神竒浑朴,譬之诗则西京。此则丰赡髙华,建安诸子比之,书礼器则季直表,此则兰亭叙。自髭圣一评谓钟古而不今,长而踰制,心慕手追惟逸少一人,王遂踞钟上。余目不识书,自谓颇窥汉人三昧,弇州识洞千古,以方整瘦劲寡情为汉法,是栁诚悬軰可尽晋法也。碑阴自伯祺止孝才五十二人外五人名字不备,当是书石阙略,非剥蚀也。书法简质草草不经意又别为一体,益知汉人结体命意错综变化不衫不履,非后人可及。

《曹全碑》道润俊秀,灵动飘逸。线条道劲挺拔气息浑厚高古。康有为在《广艺舟双楫》也将之推为汉隶秀韵书风的最佳代表。

清人对于曹全碑书法的研究与评价

《曹全碑》若一位翩翩君子,具有极高的修养,其个性不激不励,中正平和,既符合规范,又飘然逸出。古人对汉隶有很精微的研究,因其书风其将汉隶分为三种,一种为方整,一种为流丽,一种为奇古。而曹全碑属于第二种。清代孙承泽赞誉其“字法遒秀逸致,翩翩与《礼器碑》前后辉映”,乃“汉石中之宝也”。万经平其约“秀美飞动,不束缚,不驰聚,洵神品也。”此外康有为先生则认为其与《孔宙碑》为“一家眷属”,“皆以风神逸宕胜”。它与《张迁碑》等以追求真率拙朴的碑风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张迁碑》

清代有两位学者曾经对汉隶书风做过整体性的分类,一是朱彝尊,他在《曝书亭集》中说:“汉隶凡三种:一种方整,《汉鸿都石经》、《尹宙》、《鲁峻》、《武荣》、《郑固》、《衡方》、《刘熊》、《白石神君》诸碑是已;一种流丽,《韩勑》、《曹全》、《史晨》、《乙瑛》、《张表》、《张迁》、《孔彪》、《孔宙》诸碑是已;一种奇古,《夏承》、《戚伯着》诸碑是已。” 

《史晨碑》

又有王澍在《竹云题跋》卷一中说:“汉隶有三种,一种古雅,《西岳》是也,一种方整,《娄寿》。是也,一种清瘦,《曹全》是也。《西岳》、《娄寿》石刻已亡,独《曹全》完好无阙,三碑既足槩汉隶,又皆汉碑所絶少,故余所临止此三碑也。郑女器隶书絶有名于时,要只学得《曹全》一碑耳。世人耳食,见女器书竟如伯喈再生,一涉方整便目以为唐而厌弃之,实则汉唐隶法体貌虽殊,渊源自一,要当以古劲沈痛为本,笔力沈痛之极,使可透入骨髓,一旦渣滓尽而清虚来,乃能超脱。故学《曹全》者正当以沈痛求之,不能沈痛但取描头画角,未有能为《曹全》者也。女器作书多以弱豪描其形貌,其于《曹全》亦但得其皮毛耳。仆尝说欧褚自隶来,颜柳从篆出,葢古人作书必有原本,《曹全》者禇公原本也。今观《圣教序》有一笔不似《曹全》否,细意体之,见古人一㸃一画定有据,依方知下笔之不可草草也。”

朱彝尊的时代,《曹全碑》被发现时代并不长,但是因为其碑的书法价值以及保存完好性已经深入人心,似乎他一出现就立即与一直流传于世的汉碑相提并论,如同时代的孙承泽在《庚子销夏记》卷五“鲁相韩勑造孔庙礼器碑”所说,新出的《曹全碑》可与《礼器碑》同时操练,对于学习汉隶有事半功倍的作用。孔庙礼器碑建于永寿二年,碑完好所缺不多,而笔法波拂具存。汉碑存世者不必皆佳,而以遒逸有古致者为上。如此碑者未易屈指也,书法之美,旧石之完,书家得此与曹全碑而从事焉,他可无问矣。

朱彝尊的汉隶分类是方整、流丽、奇古;王澍是古雅、方整、清瘦,两人的分类几乎都是从结体形态上着眼,分类也没有大的差别唯一不同是王澍中充分彰显了曹全碑在书体演变之中的启迪新书体的作用,并且举出了褚遂良的雁塔圣教序,发现了其中的联系,显然是清代汉隶研究中的一大创见。纵观众多的汉隶碑碣之中,以上三种书风自然基本都可以归入,方正者多书让人想到了与篆书的联系,特别是如《三公山碑》、《嵩山三阙》之类的带有方笔的篆书碑刻,可以说方正型汉隶与它们有着天然的联系 ,或者可以说是传承并在此基础上形成了这类书风;奇古的书风主要是指比较具有特色、带有一定夸张色彩的汉隶;而流丽的书风除了曹全碑也有不少碑刻可被选出。但是与章草、今草以及初成于隋后来盛行于唐代法度森严的楷书,这种联系在王澍看来显得至为明显。

《雁塔圣教序》

《曹全碑》与汉隶、晋唐书法的比照

《曹全碑》到《雁塔圣教序》,两者之间的沿革也不是一步跳跃过来的,我们从两件作品对比中来寻绎其中的联系,或许更能体现实证的精神。《曹全碑》结体的精微与其说接近同代或时间接近的汉隶,倒反而更与褚遂良的楷书一脉相承。比如撇捺的组合当中,不论作为字的头,像“令”字,或者作为底部,像“天”,褚遂良的撇从几欲垂直随后相左撇出,捺则是顺势一贯相右方捺出。这个典型的楷化特征可以通过稍早一点的隋代智果的《心成颂》得以印证:

以侧映斜丿为斜,[]为侧,“交”、“大”、“以”、“入”之类是也。 

正是说撇有纵向带有斜出之势,而捺则趋于横向,往右侧出。从上面所列举的张迁碑之中,更为推进的楷法则难以从中找到端倪。

还有如“之”第二点比第一点更加对着撇,草书的动机也几乎被带出来。

如果《史晨碑》、《礼器碑》这样的流丽之美是劲利的表现,但是像《曹全碑》这样具有长笔画中有预示行草行笔之法的则没有,它们仍然有持重的感觉。

松江本《急就章》原石

《关中本智永真草千字文》

《曹全》的这些承前启后的特质,对于临习就特别有意义,上则可以学习其他汉隶,下则可以学习钟繇、章草、二王以至于唐楷。如此说来,《曹全碑》真可以说是汉碑中的现在所知少数可以开启后学的名碑了。

以心斋接物,怡心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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