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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说纷纭敷浅原

 zqbxi 2018-05-12
敷浅原乃一古地名,最早见于《禹贡》:“过九江至于敷浅原”。但敷浅原究竟指何处?历史上争论一千多年,迄今仍未有定论。有说敷浅原系指安徽大别山脉的尾闾;有说敷浅原是指今波阳县境,或指鄱阳湖的;有说敷浅原所指庐山的;有说敷浅原即指今德安县境的;还有说敷浅原乃一大致方位的。现就各种说法分述如下。
一、安徽大别山脉的尾闾。此说是由“过九江至于敷浅原”一句推测而来的。公元前221年,秦始皇统一中国后,分天下为三十六郡,其中设九江郡,郡治在今安徽省寿县。《禹贡》是《尚书·夏书》篇名,成书于周、秦之际。《禹贡》假托夏禹治水路线,按自然分区方法,划当时中国为九州,记述各区域山川分布、交通、物产及贡赋状况,保存了古代重地理资料,是我国最早一部科学价值很高的地理著作。从时间上看,《禹贡》中所言“九江”,与秦始皇所设置的“九江”郡,应同指一地,即安徽省寿县。据此,“过九江至于敷浅原”可推测敷浅原即安徽大别山脉的尾闾。故《汉书新注》注曰:“九江:在大江以北,今湖北黄梅、广济及安徽宿松、望江诸县。敷浅原:在今安徽霍丘县南,殆指大别山脉逦迤就尽原阜未平而言。”但此推测有断章取义之嫌。它的立足点是:“九江”,系指九江郡治所在地,即今安徽省寿县。譬如现在“江西省”省府在南昌,但若因此把“江西省”就理解为南昌,肯定是不通的。《禹贡》记载:“禹敷土,随山刊木,奠高山大川。……眠山之阳,至于衡山,过九江,至于敷浅原。”南宋朱熹在《九江彭蠡辨》中言:“盖岷山之脉,其一支为衡山者,已尽于九江之西;其一支又南而东度大庾者,则包彭蠡之原,以北至乎建康;其一支则又东包浙江之原而北,其首已尽于会稽南,其尾以尽乎闽越也。”与安徽段大别山全无关系。而尾闾者,古代传说中海水所归之处也。即为传说之物,水系经流又无从考,故此说现多不为人采信。
二、今波阳县境,或鄱阳湖的。波阳古名鄱阳,境内有博阳山、历陵山。《汉书·地理志》载:“豫章历陵县南有博阳山,古文以为敷浅原。”北宋元丰年间进士晃说之据此认为,敷浅原即波阳县境。但此说很快被后人推翻。汉时,波阳名为鄱阳县,从未称过历陵县,境内偶有山名历陵的,不足为据。更何况“鄱阳在彭蠡之东,今《书经》只言过‘九江至于敷浅原’,不更言过彭蠡也。”至于鄱阳湖说,因“原”系指陆地无疑,故持此说者不多。
三、庐山的。《禹贡》依托大禹治水的行踪,用自然分区方法,记述当时我国的地理情况,言山者,多为标识水间之用。南宋朱熹在其《九江彭蠡辨》中言:“而其全体正脉遂起而为庐阜,则甚高且大,以尽乎大江、彭蠡之交,而所以识夫衡山东过一支之极者,唯是乃为宜耳。”即庐山雄峙长江、鄱阳湖交汇点上,是极佳的水系标志物,故“过九江,至于敷浅原”,必指庐山无疑。《南康旧志》载:“山南紫宵峰有‘敷浅原’三大字,未详何时镵石。”明代李梦阳《瀑布赋》有“溯敷原之上疆”句。至明代郑晓古《禹贡图说》刊行后,“遂确然以敷浅原为庐阜”。明代夏允彝合注:“敷浅原即庐阜也。旧说以博阳(读敷阳)山当之,山甚卑小,且于江流无关;庐阜最高大,又当江南北汇水口,中有原田连亘,人民错居,故有敷浅原之名。博阳正在其西南,谓敷浅原之阳也。”清代吴炜重订《庐山续志》时,也认为“惟庐阜在大江彭蠡之交,最高且大,宜所当纪志者。”据此断定“敷浅原之为庐阜,审矣!庐阜之巅,禹尝刻字,其可辨曰‘洪荒漾予乃檋’,知禹之施功于此也。”清代李滢在其《敷浅原辨》中,也认为敷浅原系指庐山。《上古彭蠡之理想》一文记述:“一日,文命(即大禹)督工之暇,带了皋陶、伯益一干人乘坐船舶,来到敷浅原游历。原来那时的彭蠡大泽虽则就是现在的鄱阳湖,但是它的面积要比此刻大十几倍。那敷浅原山就是现在的庐山,还没有全部出水,不过几个山峰自西方连绵而来,矗立于彭蠡之中而已。但是它的山势甚为广博,其中原田连亘,人民奠居,所以有敷浅原之名。”又说:“现在庐山上一个紫霄峰,去平地七千仞,上有古迹,云是夏禹治水时泊船之所,凿石为窃以系缆,其迹尤存。”明代方以智撰《通雅》则认为“敷浅原,庐山也。原,古‘源’字。庐山瀑最多,其为敷浅原乎?”但也有否认敷浅原即庐山一说的。清同治《德安县志》言:“按《尔雅》:‘广平曰原,又可食者曰原。’注谓可种谷给食,高而可食者名原。是原较阪隰为高,然与山自又不一类。”宋代罗泌所作《路史》言,“《水经》所载《禹贡》山水泽地凡六十。山指名曰山,水指名曰水;而称地者四:流沙、九江、东陵、敷浅原也。”用“原”来指山,在古汉文中确实不通。或者大禹治水时庐山尚未隆起,故称之为“原”呢?我们知道,大禹治水距今四千多年,《禹贡》成书的周、秦距今更只有两千多年,地壳运动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耸起“七千仞”险峰。著名地质学家李四光经过庐山地质考察证实,庐山经过第四纪冰川洗礼,成山约在白垩纪末期,至少有三千万年历史。大禹系舟紫霄峰顶,作一神话传说可也,作一史实则无法相信。以庐山作为水系标志亦不足取。《书传》言:“《禹贡》导山所以治水……无施劳者,虽大亦略;费疏凿者,虽小必书者,此也。”元代王耕野《读书管见》云:“敷浅原恐非庐山,高平曰原,而又名敷浅原,则必平旷之地,不为高山可知。《禹贡》导山,即所以导水,不论山之高大,但与水有干涉,曾用者,则录之。若谓其所表见诸山,必其高大可以辨疆域,广博可以奠居民,则五岳中嵩山,舒州之潜山,江东之茅山、九华山之类,其绵亘皆数里,何故略而不论耶?”清光绪《江西通志》云:“若持紫霄峰石室禹镵‘洪荒漾予乃檋’六字为确据者,然则何时镵石则莫详,安知非后人附会而镵之耶?”释定暠在《通志》中说:“古志载山南真有‘竹林寺’与‘敷浅原’三大字。暠常遍历山南北,寻‘敷浅原’三大字不得。是其说久无征矣。”主张敷浅原即庐山的朱熹在其《九江彭蠡辨》文中论述:“盖岷山之脉,……其一支又南而东度桂岭者,则包湘源而北经潭源之境,以尽于庐阜。”但庐山孤峰独峙,并不连于岷山山脉,此说似也不通。至于“敷浅原”实“敷浅原”之说,更有少有人赞同。庐山瀑布虽多,却散布在山体东西南北,并未汇流成一条叫“敷浅”的河,“敷浅河”尚且不存,遑论“敷浅原”?
四、现德安县境的。这是现在最一般的说法,立足于《禹贡》中的“九江”系指九江郡全域。《汉书·地理志》载:“豫章历陵县南有博阳山,古文以为敷浅原。”汉高祖年间,德安始设县,当时县名就叫历陵县,属豫章郡,县南确有博阳明山,与所载完全符合。该书又载:“历陵傅易山、傅易川在南,古文以为傅浅原。”师古曰:“傅读曰敷;易,古阳字。”北魏郦道元《水经注》:“敷浅原地在豫章郡历陵县西南。”敷阳河(即博阳河)从德安县的西南流入鄱阳湖,正合西南这个方向。唐代杜佑《通典》载:“江州浔阳县有蒲塘驿,即汉历陵县也,驿前有敷浅原,原西数十里有敷阳山。”原德安县志办主任孙自诚在其《敷浅原在何处》中按:“杜氏对敷浅原所指的方向,与郦氏合,从德安县的地理位置来看,非常正确,尤其把原和山分作两处,更加有理。”宋代乐史所著《太平寰宇记》载:“详其地即旧属柴桑,后遂分三乡于敷浅水之南为场……博阳山在县南一十三里,按《尚书》云:‘过九江至于敷浅原。’注云敷浅原一名博阳山,在扬州豫章界,其上有祠庙。”清代燕兰徵著有《敷浅原说》,言:“大禹当日至此,见夫四山分列铺陈地面,可登可种,分奠民居,故名曰敷,则《禹贡》敷土之义。……此特其浅焉耳,故以浅原名。……邑之乌石门、五里墩,錾锥之施,□痕可指,是必先有敷浅原名,而后有山川名。山之下为傅易川,川之上为敷浅原。”即由庐山之右趾,西南距博阳山六十里,其间三四十里多旷原,更无高山间隔,而乌石门一带,疏凿之痕显然,所谓敷浅原者,于此可识。故“直以德安县为敷浅原地,无疑。”王洋《东牟集》载:“德安,盖敷浅原之地。”西汉经学家孔安国曰:“敷浅原一名傅阳山,在豫章。”《续资治通鉴·卷第一百二十五》记载:南宋“左通议大夫、提举临安洞霄宫王庶,责授向德军节度副使,道州安置。庶罢政,行至江州,闻再夺职之命,乃买田于敷浅原之上,徒家居焉。至是殿中待御史胡汝明论:‘庶寄居德安,诡占逃田,强市民宅。’”可见南宋时,官方已将敷浅原与德安两名并用。据1981年4月德安县米粮铺公社前山大队横屋李村北宋古墓挖掘发现,当时土人亦言居地为敷浅原。《明史·志第十九·地理四》载:“德安,府西南。南有博阳山,古文以为敷浅原,博阳川出焉,东南流入於鄱阳湖。”《清史稿·志四十一·地理十三》也载:“德安冲,繁。府西南一百二十里。南有博阳山,古敷浅原,前有博阳水。” 敷浅原在德安,几成定论。朱熹却反对此说,他在《九江彭蠡辨》中论述:“若曰古之九江即今之江州,古之敷浅原即今之德安县,则汉九江郡本在江北,而今之所谓江洲者,实武昌之柴桑县。后以江北之寻阳并柴桑而立郡;又自江北徒治江南,故江南得有寻阳之名。后又因寻阳而改为江州,实非古九江地也。”朱氏此言不谬。朱氏又说:“又曰:‘过九江至于敷浅原’,则已自江州顺流东下湖口,又复泝流南上彭蠡,百有馀里而后至焉,亦何说哉!”这与《禹贡》顺流记述的风格颇是矛盾。况且“今日之所谓敷浅原者,为山甚小而庳,不足以有所表见”。《禹贡》详于黄河流域而粗于长江流域,后人甚至认为其作者的地理知识还没有越过江南,赖何对区区只有“三四十里”的一个“旷原”要专记一笔呢?夏允彝也不苟同敷浅原在德安说:“旧说以博阳山当之,山甚卑小,且于江流无关。”不可能是敷浅原。
五、不确定的大致方位。朱熹弟子蔡沈在《蔡传》中言:敷浅原者,“岷山之脉其南一支,度桂岭(在湖南临武县北三十里),北径袁(今江西宜春市)筠(今江西高安市)之地,连延过九江诸山之总名耳。谓庐阜一带并博阳诸山皆敷浅原则可,谓敷浅原之非庐山则不可。”元代吴澄在其《纂言》中说:“敷浅原盖兼山水而言。敷阳乃其中间小山,庐阜则其尽处之大山也。”民国吴宗慈在《庐山志》中也论述:“其谓敷浅原即庐阜,语固近率易;其谓敷浅原即德安,庐阜非属敷浅原着,亦未免武断。要之,禹时去洪荒未远,豫章诸郡、山川既无定名,德安更未设治,故敷浅原云云,即敷阳山以至乎东北尽处而言之耳。”事实上,大禹之时,中华民族的活动区主要在黄河流域,长江中下游、鄱阳湖一带尚是混沌未开蛮荒之野,渺无人烟化外之原,没有必要作详细具体的地理划分,正如同现在南极洲地图没有中国地图精细一样。故《禹贡》对黄河流域的山岭、河流、薮泽、土壤、物产、贡赋、交通等,记述较详;长江、淮河等流域的记载则相对粗略。《汉书新注》也认为:“《禹贡》作者详于河而略于江,详于冀而略于梁,所以黄河北岸的山势首尾明确,长江北岸就马虎得多了,并且他的地理知识还没有越过江南。”因此,敷浅原只能是一个没有明显界线的大致范围了。
或者,《禹贡》中的敷浅原是一个大范围的地理名称,但随着时代的演变,人口的繁衍,至明、清时,已具体到确指德安县博阳山一带了,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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