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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通纳》作者新作,借众人之笔描绘出罗马皇帝奥古斯都的一生

 昵称535749 2018-05-15

奥古斯都

奥古斯都

  • 作者:[美] 约翰·威廉斯
  • 出版社:上海人民出版社·世纪文景
  • 出版时间:2018 年 4 月
  • 本书以书信体形式写成,其中也夹杂了日记、回忆录、会议记录、军事传单等,借罗马众人之笔描绘出罗马皇帝奥古斯都的一生。奥古斯都本名屋大维,是恺撒的甥孙。公元前44年,恺撒遇刺身亡,遗嘱指定屋大维为其养子和...

城市

曾梦龙2 小时前


这个世界令人着迷,它的复杂、奢华、政治犬儒主义、民众的轻信以及暴力酷似我们自己的世界。——《纽约客》

作者简介:

约翰·威廉斯(John Williams,1922—1994),美国作家、诗人、学者。辍过学,当过电台播音,从过军。退役后入大学就读并获博士学位,于 1954 年— 1985 年间在母校丹佛大学任教,教授大学英语及创意写作。曾编选《文艺复兴时期的英语诗歌》,也创作过两本诗集。

一生只写了四部小说:《惟有黑夜》(1948)、《屠夫十字镇》(1960)、《斯通纳》(1965)、《奥古斯都》(1973,本书获得当年美国国家图书奖)。

译者简介:

郑远涛,生长于广州,在北京度过七年,大理两年,现居美国旧金山市郊,向太平洋开轩。英文系毕业,从事翻译十余年,译著成书出版的作家包括玛丽·瑞瑙特(亚历山大三部曲)、约翰·伯格、约翰·威廉斯与张爱玲等。第 30 届梁实秋文学奖(翻译类译诗组)评审奖得主。

书籍摘录:

朋友,坦言相告(不过你可别照录),初次见到屋大维的时候,我并不分外觉得他有过人之处。当时我刚从阿雷佐南下到布林迪西,路上花了十来天,一身客尘,疲惫彻骨,脾气急躁。我来到大家预备登船的码头上见他们。阿格里帕正在和萨尔维迭努斯交谈,屋大维略略站开一点,注视着附近一条停泊的小船。他们对我的走近没有留意的表示。我大概声音有点太大地说:“我是来这里和你们相会的梅赛纳斯。你们哪个是哪个?”

阿格里帕和萨尔维迭努斯感到好笑似的看了看我,报上名来;屋大维没有转身;我觉得从他背上看出了倨傲与轻蔑,便说:“那么,他们说的屋大维只能是你了。”

这时他转了过来,我便知道自己真傻,因为他脸上有一种极度的羞涩。他说:“嗯,我是盖乌斯·屋大维。我舅公谈起过你。”然后他露出微笑,跟我握手为礼,抬起眼睛,第一次看着我。

如你所知,这双眼睛老是被人谈起,往往是在低劣的诗句与更低劣的散文中;我想,到如今他一定听厌了那些隐喻及其他描绘,虽然曾几何时,他的虚荣心可能也得到过满足。但即使当年,这双眼睛也格外清澈,目光锐利深入——眼珠子也许偏蓝色多于灰色,虽然令人想起的是光,不是颜色……你瞧,不是吗?我也未能免俗;我读了太多朋友们写的诗。

也许我退后了一步吧,我不知道。反正我吃了一惊,望到别处去,目光落在屋大维注视过的那条船上。

“就是这条破船要载我们渡海?”我问道。我感到开怀了一点。那是一条小商船,长度不出五十尺,船头的木板已开始朽坏,风帆打着补丁,还有一股臭味飘来。

阿格里帕对我说道:“说是这时候只有这条船能用。”他看着我的神情稍稍含笑,恐怕是觉得我过分讲究,因为我穿着托加袍,戴着好几个指环,而他们只穿了长衣,没有饰物。

“待会儿肯定臭不可闻。”我说。

屋大维严肃地说:“我相信它去阿波罗尼亚是要载一船腌鱼回来的。”

我静了片刻,然后大笑,我们都大笑起来,成了朋友。

也许我们年轻的时候比较明智,虽然哲学家是会与我争辩的。但我对你发誓,我们从那一刻起就成了朋友;那一刻傻气的笑声是最强健的纽带,后来在我们中间发生的一切——胜利或失败、忠诚或背叛、悲伤或喜悦——都及不上它。但青春岁月会流逝,我们的一部分也随之流逝,一去无回了。

我们就这样渡海去阿波罗尼亚,乘坐一条发臭的渔船,最轻柔的波浪都会使它呻吟,船身倾侧到我们得扶稳自己才不会在甲板上打滚,它带我们向着一种我们无法想象的命运航去……

你看看能否想象这样四个少年(现在他们于我是陌生人了):对自己无知,对自己的将来无知,对他们开始生活其中的世界又更加无知。一个(那是马尔库斯·阿格里帕)又高又壮,几乎有张农人的脸——胖鼻子,大骨骼,皮肤像新的皮革;干燥而近乎褐色的头发,粗硬的红色胡须茬子;他十九岁。步子很重,像头小公牛,却也有一种别样的风度。他话语朴实、缓慢、平静,不流露感情。倘若不看那胡子,就想不到他才这么年轻。

相比壮硕结实的阿格里帕,另一个人(这是萨尔维迭努斯·鲁弗斯)瘦削灵活,阿格里帕迟缓内敛,他则敏捷轻快。他面孔清癯,皮肤白皙,眸色深沉;他爱笑,活泛了我们其他人装出来的严肃。他比我们都年长,但我们像爱弟弟一样爱他。

第三个人(这是我么?)在我眼中比其他人还要黯淡不清。没人会认识自己,连自己在朋友心目中的样子也不会认识;但是照我想象,在那天甚至随后一段时间里,他们都一定觉得我有点傻。那时我确实有点耽于浮华,以为诗人就该这样。我衣着华贵,举止做作,还从阿雷佐带了个仆人专门给我弄头发——后来在朋友们无情的嘲笑中,我打发他回意大利去了。

最后,是那个当时叫盖乌斯·屋大维的人。我怎么对你谈他呢?我不知道真相;我只有自己的回忆。我可以再说一遍他在我眼中是个小伙子,虽然我也只大他两岁。你知道他现在的外表;他一直变化不大。但是现在他君临世界,我的眼光必须越过那一切才能看见当时的他;多年来我为他服务的方式是窥察他的朋友和敌人的心灵,但我向你发誓,当时以我的眼光也预见不到他后来的发展。我觉得他是个令人愉快的小青年,仅此而已,面相过于纤弱,承受不了命运的打击;态度过于羞怯,难以成就一番事业;声音过于温和,无法发出领袖人物必须说的无情话语。我觉得他也许会成为一个有闲的学者,或者是文士;他的名字和家产已经为他铺好了元老院成员之路,但我觉得以他的精力,他甚至连元老都无法胜任。

所以那个初秋的日子,时年尤利乌斯·恺撒第五次担任执政官,在亚得里亚海岸边马其顿尼亚的阿波罗尼亚登陆的,便是这么几个人。港口里漂浮着渔船,人群挥着手;礁石上曝晒着渔网;去城里的路上棚屋成行。城市建在高地上,俯临一个绵延的平原,山岭在后头兀然隆起。

又再笑谑一时,我们沉静下来。底下的操场差不多空了;马匹已经被牵回操场边上的马厩里。操场下方有个骑马的人从城市的方向全速奔来。我们闲闲地观看他。他到了操场上并不停顿,却纵马穿越,马鞍上的身子摇摇摆摆。我张口说了半句,但是屋大维已经板起面孔,神色有异。我们看见那匹马口沫横飞。屋大维说:“我认识那人。是从我母亲家里来的。”

他快要来到我们面前了;马儿放慢速度,他从鞍上溜下来,拿着个东西,踉踉跄跄地向我们走来。我们周围有的士卒见了就冲过来卫护,剑已抽出一半,可是他们看见那人分明困乏之极,是强撑着走来的。他把东西塞给屋大维,沙哑地说:“这个——这个——”是一封信。屋大维接了信拿在手里,好一会儿没有动。信使颓然坐下,头抵膝间,我们只听见他粗嘎的呼吸。我看了马儿一眼,分心地想到它这样气喘吁吁,恐怕过不了今天了。屋大维待着不动。众人都待着。他慢慢展卷,阅信,脸上没有表情。仍旧没说话。良久,他抬起头,对着我们,面孔如同白色大理石。他把信推到我手里,我没看一眼。他用呆滞扁平的声音说:“我舅公死了。”

我们听了茫然,傻傻看着他。他的表情没有变化,但他又说了起来,发出的声音刺耳嘹亮,充满不理解的痛苦,像是一头献祭时被割喉的小公牛的吼叫:“尤利乌斯·恺撒死了。”

“不,”阿格里帕说,“不。”

梅赛纳斯的脸绷紧,像猎鹰似的看着屋大维。

我手抖得没法看信上的文字。我稳住自己,大声读出来,嗓音在我自己听来很奇异:“三月望日当天尤利乌斯·恺撒被敌人们谋杀于元老院议政厅。细节未详。民众狂奔街头。今后事态尚不可知。你可能有极大危险。匆此不叙,你母亲恳请你自己小心为上。”信是仓猝间写的,有些墨污,字母也歪歪斜斜。

我看看四周,茫茫然也不知是何感觉。是空虚吗?那些军官围着我们站成一圈;我审视一人的眼睛;他满脸愁苦,我听到一声啜泣:我想到这是恺撒最精锐的军团之一,老兵们敬他如父。

过了很久屋大维才有动静。那信使仍然坐在地上,因精疲力尽而面容迟钝。屋大维在他身边跪下,语声温和。“你知道什么信上没提及的事情吗?”

信使说:“不知道,大人。”便要站起来,但是屋大维用手按住他的肩膀,说道:“歇歇。”然后自己起身,对一个军官说:“给这个人安排照顾,提供舒适的住处。”然后他转向我们三个已经凑上来的人。“我们大家稍后谈。现在我得想想这会意味着什么。”他向我伸出手,我明白他是想要那封信,便交给他,他就转身走了。围作一圈的军官退散开来,他走下山去。我们久久望着他,一个男孩似的纤瘦身影在空旷的操场上,缓缓而行,方向不定,好像要找出一条路来。


题图为威廉斯,由出版社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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