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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利舞台艺术泛议 林永蔚 我市国家一级演员、中国戏剧梅花奖获得者周利，主工京剧青衣、刀马旦、花旦等行当, 她是中国戏剧家协会会员，重庆渝中区“剧协”
主席，也是京剧尚派艺术的第三代优秀传人。 周利身材高挑，五官清秀，一双清澈明亮的大眼无时不透出一道道钟灵毓秀的光束，让人瞬间就感知到了她玲珑剔透的心灵之美。她既有重庆妹儿的大胆泼辣，也有知识女性的细腻温婉；她一颦一笑，婀娜妩媚的言谈举止中，不仅透出了戏曲演员所特有的机智灵巧，而且也不失大家闺秀的雍容端庄。 1989年在重庆市渝中区实验剧场，周利首次登台演出的是传统经典武旦戏《扈家庄》。剧中周利饰演的“扈三娘” 属于武旦、刀马两门抱，这角色须将繁冗的唱段和高难的做功，糅入进舞台上精彩的打斗之中。只见她蝴蝶金盔，绒球闪跃，雉翎狐尾，女甲盈身，绦带飘飞，雾鬓云鬟，上场一个“亮相”，
就让满场观众精神为之一振，情不自禁地送上了一阵经久不息的挑帘彩。 《扈家庄》这出载歌载舞的戏体力消耗大，那强劲动作中的演唱，最考演员幼功。周利在综合技巧的配合中，在展现女性柔美的同时，也彰显出了人物横扫千军的煞气。 《扈家庄》是武旦、刀马旦的基础戏。京剧中这一行当的表演, 是一个充满无限魅力的艺术范畴，它既有强烈的中华戏曲特色,又适应了当代观众的审美需求。它从生活的真到艺术的美,再以艺术的美来阐释生活的真。刀马、武旦要求演员具备过硬的基本功，那翻身、涮腰、翻翎等一连串动作，囊括了手、眼、身、法、步在內的系统功夫。 戏中的高难技巧均为人物而设计，演员需借助这些技巧来演绎剧情和表现人物性格。剧情的推进由若干技巧有机组合而成，戏曲演员不应在舞台上单纯的卖弄技巧，这些技巧像是零散的珠子，通过剧情的串连，才能闪跃出珠光宝气的五色光圈。过去的武旦肢体上重视比较多，内在的东西比较少。周利重视了剧中人物的典型性，得心应手地把戏曲基本功巧妙地化于剧中，从而把这个盛气凌人的扈三娘所特有的美貌、勇猛、善战和高傲的性格，表现得淋漓尽致。 常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刀马、武旦更不例外。既然是出征打仗，在遇到敌人时，眼睛就得迸射出绝杀的凶光。 气息的把握和调整亦十分重要，刀马、武旦要注重角色的帅、冲、狠，但这个“气” 却不能总是僵硬地衬起，同时也要收放自如。俗话说“文戏武唱，武戏文唱”，越是武戏越要稳，越要注重眼神和气息的运用。周利对此体会颇深，她说，我演“扈三娘”不仅要把技巧做对、做好、更要做美，所谓这个美包括动作的标准，技巧的力度，节奏的掌握和气息的运用。要想刚硬先要柔下来才能相得益彰，只有化“武”为“舞”，才能表现出剧中人物，进而求得尽善尽美的舞台效果。 京剧是唯美的艺术，美感的体现是京剧表演的灵魂。我们对戏曲的审美期待不仅是因它有着博大精深的内涵，而且还有它对社会生活的特殊表现方式。以京剧中的花旦为例，这个行当大多扮演的是社会底层的小家碧玉，人物在台上身着色彩艳丽的短衫，头戴五彩缤纷的花饰，通过历代宗师精雕细琢而来的程式化表演，向观众推出了一个个性格活泼开朗，动作敏捷伶俐，心地善良纯真的少女形象。 周利的花旦戏也十分出彩。早在她 “小荷才露尖尖角” 时， 就在荀派名剧《卖水》中饰演了丫鬟梅英。周利的“小梅英”扮相俊美，嗓音清脆，吐字明快，表演真切，并籍此夺得了重庆市“舞台艺术之星汇演”的奖项。 《卖水》中的表演具有浓厚的荀派特色。周利生长重庆，是个纯正的巴山妺子。她开始学京剧时，厉慧敏老师硬是一个字一个字的给她正音，扎实的基本功让她可以得心应手地把握大段声腔的管控。她这出戏在众多老师的指导下，大胆破除传统局限，发挥个人嗓音特长，从生活出发，从人物感情与心境出发，硬是把一大段南梆子唱得珠圆玉润，沁人心脾。 “行行走，走行行， 信步儿来在凤凰亭。 这一年四季十二月，听我表表十月花名——” 周利善于使用上滑下滑的装饰音，听来有俏丽、轻盈、谐趣的特殊韵味。周利所唱这板式多变，情调参差，长达几十句的核心唱段中，歌舞并重，她不仅运用了荀派“碎步圆场”、“
摇膀耸肩”“花梆子进退措步”等千姿百态的身段造型和顾盼自如的眼神技巧，而且腔随情出，字正腔圆，吐字清晰，声情并荗，飞流直下，一气呵成，直唱得师尊颔首，观者动容，活脱脱化出了一个清秀俊美，活泼多姿的小姑娘。经过几年锤练，2003年周利携此戏进京获得了首届中国戏曲红梅杯演唱大赛金奖， 以往戏班授徒先学基础戏，待到青春期后综合素质基本定型，就应归流入派，定向培养加以深造。周利习的是花旦、刀马，量体裁衣，她遵从老一辈艺术家们的引导，开始一步步地向尚派的戏路靠拢。 1999年, 周利向尚派京剧表演艺术家孙明珠先生学习了尚派名剧《昭君出塞》。十年后，周利在北京正式拜孙明珠为师。拜师后的第二年，周利进入中宣部和文化部主办、中国戏曲学院承办的首届“中国京剧流派艺术研习班”。通过国家级层面的进修学习，周利的舞台表演艺术发生了由量变到质变的飞跃，开始以尚派第三代传人的身份活跃于国内外各地的舞台之上。 多年来，京剧尚派艺术广为海內外众多观众所喜爱。尚派的剧中人物，多以刚健、豪放、英姿飒爽的古代妇女为主。在表演中，无论是扮相、演唱、身段或是武功等各个方面，均要求演员应具备以柔帶刚的神韵。 尚派唱腔于刚健中辅以婀娜，讲究攻坚碰硬，都以实音、真力转折，决不稍懈；同时又以板头的变化运用，打破唱腔的固定节奏，展示唱腔的丰富内涵；又以斩钉截铁的停断和铿锵有力的顿挫，使唱腔新颖别致，往往在平易简约、坚实整齐中呈现峭险之玄。而尚派的快板、流水等唱腔，则表现为酣畅淋漓，满堂云烟。尚氏发音上亢下坠，对比鲜明，注重气势，给人纵横捭阖、拔险攻坚的刚劲之美，从而形成了自己特有的演唱风格。 周利紧承宗师，在舞蹈性强，动作难度相当大的尚派戏《昭君出塞》的表演中，运用了大跨腿、大弓腿、大扬鞭、急搓步和上马时单足颠颤、垛泥、趟马圆场等系列动作，充分表现了尚派艺术饱满、强烈、清健、豪放的艺术风格。该剧要求饰演昭君的人在舞台上必须做到“既要有人，又要有马，马是烈马，人是佳人，一身二用，神形兼顾，务必让观众看到一个活灵活现的‘马上昭君’，从而真正体现出中华戏剧以写意为主的艺术魅力”。
此戏中文武兼备的过硬功夫，历来都让众多旦角视为畏途，可周利却“初生牛犊不怕虎”
，她在该剧中酣畅淋漓地渲染出了“马活人俏”的舞台效果，成功地塑造出了王昭君那“口中曲子、盔上翎子、手里马鞭、身上斗篷”的感人艺术形象，完美地向师尊和同行，以及全国观众奉上了这份步入“尚门”的进身之礼。 《双阳公主》亦是尚派名剧。周利在剧中“抖丝缰催动了桃花战马……-”
的唱段，近年常在央视各种晚会中播出。其中 “顾不得路崎岖忙催战马”
句里“路”字跌宕起伏，回环往反的拖腔，让人如临其境地感受到了漫漫征途中的滾滚风烟。笔者孤陋寡闻，在其它京剧的流水板唱段中似乎从未听到过这种扣人心弦的乐章。 周利嗓音的天赋条件甚好，气足音纯，发音靠前、通透响亮。她高音亢拔，低音扎实、力度均匀，柔媚适度，充分注意到了字头的淳厚和收音的归韵，用字和唱腔都干净利落，耍腔都为棱角清楚的折线。周利和其它尚派演员一样，发音十分纯净，不在音符上出现多余的装饰、小弯之类的附加因素。特别是如前文提到的那些流水板，字字清晰、铿锵有力，绝不拖泥带水，她总是认真地把握住吐字和唱腔中的尺寸，使唱段线条流畅，层次分明，从而表现出了尚派唱腔的特殊韵味。 《失子惊疯》剧中胡氏是唱、做并重的青衣应工，亦是充分迸射出尚氏流派特色的名剧。周利也曾以此剧获得过中央电视台全国青年京剧演员电视赛的大奖。《失子惊疯》剧中主人公胡氏是个悲剧人物。她遭人暗算后被迫怀孕出逃。逃亡路上又被强盗掳去,幸被山婆放走后, 却发现新产婴儿又在这场劫难中丢失, 因而不知所措，急惊成疯。 为了表现胡氏情感大起大落的剧烈变化，剧中设计了精彩冗繁的舞蹈动作。周利以其坚实的武功功底，在前辈创作的基础上，文戏武唱，又成功塑造了胡氏这一横遭困苦颠连的古代妇女形象，凸显出了独特的艺术审美价值。 尚氏将水袖功总结成“抖、挑、撩、甩、扬、抓、背、弹、颠、摆、抛、转” 12个字。周利结合剧情，恰到好处，干净利落地运用了这一系列水袖功中的手法。比如胡氏被山婆放回后遇到寿春，突然想起亲生婴儿丢失之时，她用双抓袖的动作将水袖猛地抛出，再辅以目瞪口呆的面部表情活灵活现地表现出了胡氏内心的强烈震惊。抓水袖这个动作是老生、花脸常用的表演技巧，但旦角的水袖比老生花脸的水袖要长许多，自然动作也就更加吃重。周利在剧中充分运用了尚派特色的水袖功、疯步功和眼神功，表现了胡氏喜而急，急而惊，惊而疯的神情与心态。 由于京剧表演的程式化，充分表现剧中人物是一大难点。周利说，在《失子惊疯》一剧中，女主人公胡氏的疯与《宇宙锋》中赵艳蓉的装疯有着本质的不同。没疯之前的胡氏是以表现女性美为主，后面的疯态是母亲思子心切的艺术夸张。在舞台上，周利对剧中人物心理活动掌握得很好，很有层次感，无论是内心情绪或神态形象，表演中都有较大的区别，这让观众从人物的艺术塑造中看到了生活的真实，得到了悲剧中所迸射出的感人肺腑的审美体验。 在近三十年的舞台生活中，周利梅派、尚派、宋派都学，青衣、花衫、刀马旦都演，戏路很广，并在兼收并蓄的基础上注重了艺术创新。除上述几个戏外，她的《银空山》、《大登殿》、《梁红玉》、《打青龙》、《百花公主》、《探谷》、《卖水》、《鬼怨》、《花木兰》、《绿衣女侠》、《三打陶三春》等戏都很有看头。特别是周利主演的，来自红岩革命题材的现代京剧《张露萍》公演后，让她的舞台表演艺术出现了质的飞跃。 在中国戏曲学院副院长赵伟明执导的《张露萍》一剧里，周利将现代审美观念有机地融入了传统戏曲的程式化表演之中，精能之至、出神入化地塑造了张露萍这位“少年赴陕，献身革命；受命返渝，虎穴栖身；智斗顽敌，戴笠震惊；狱中再战，威慑敌营”的一代女杰的舞台形象。在《潜伏》《风声》等电视剧的热播中，开启了京剧舞台上以“谍战”为中心情节的先河。 剧中的张露萍当时虽只是个20岁左右的年轻姑娘，却有着为共产主义理想倾洒热血的献身精神。《张》剧情节扣人心弦，其中的发报舞、皮鞭舞、山城棒棒军舞等片断，糅传统与现代为一体，使该剧增添了许多动人的青春元素和无比强烈的时代印记。 在京剧舞台上演绎谍战潜伏的题材，对于习惯了程式化表演的戏曲演员来说，无疑是一次很大的挑战。为了充分表现革命英烈在地下斗爭中的光辉形象，排演前周利在图书馆和互联网上搜集了大量资料。她认真弄清了故事的历史背景，找准英雄人物舍生取义的人生观、是非观和价值取向，让自已在表演中深深融入了张露萍的內心世界。在《张》剧中，舞台上的周利一会身着八路军装，英姿飒爽；一会又卷发旗袍，娉婷婀娜，舞台场景的变换让人物外在形象判若云泥，从中表现了演员对角色的精当把握。剧中张露萍向戴笠讲述上海十里洋场的哑剧、昆曲唱段中的载歌载舞、棒棒舞中的闪展腾挪……等等形体动作，展示了周利师从尚派的深厚武术功底。另外，该剧的唱腔亦是可圈可点，扣人心弦。剧中有大段的反二簧，四平调，也有传统剧中少见的吟板、清板；有“笑得那豺狼魂飞魄消”
的革命英雄气慨，也有“眼儿醉了，心儿碎了”
的内心独白。特别是那“明天的人间很美很美，明天的百姓喜笑开眉……”的一段京歌，充分表现了先烈对革命胜利的坚定信心和对美好未来的无限憧憬。 2013年，周利以其在《张露萍》剧中的出色表演，赢得了第26届中国戏剧梅花奖的殊荣。 除了京剧之外，周利的艺术潜质在影视界也得以展现。她13岁那年，就曾和著名影星蒋雯丽合演过电视剧《跑马溜溜的山上》，该剧获得了中国优秀电视短剧飞天奖后，她又被擢选参加了《雾夜星辰》的摄制。世纪之初，她被电视连续剧《王保长新篇》剧组选中，得以与李保田等大腕配戏。这从另一个角度向观众们展示了她“京、视、影” 三棲的过人表演天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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