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杜拉斯《情人》出版之后,《新观察家》杂志发表了一位普通读者的来信: “ 一个月之前,玛格丽特·杜拉斯对我来说还意味着一个专门写令人昏昏欲睡而且复杂得要命的书的作家,她还搞一些让人看不懂的电影。 ” 可是,读完《情人》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发表读后感的有心理学家、工程师……这部作品如此受到欢迎,杜拉斯却并非是一位通俗作家。 玛格丽特·杜拉斯 我已经老了,有一天,在一处公共场所的大厅里,有一个男人向我走来。他主动介绍自己,他对我说:“我认识你,我永远记得你。那时候,你还很年轻,人人都说你美,现在我是特地来告诉你,对我来说,我觉得现在你比年轻的时候更美,那时你是年轻女人,与那时的面貌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面容。 ——杜拉斯《情人》 初读《情人》,是在高中。这本书中间部分读得令我昏昏欲睡,但不可否认,十来年过去,开头一直印象深刻。 “我已经老了”,这个被王小波称为“无限沧桑尽在其中”的开头,掺杂了太多的惊叹、执著、哀伤、凄绝和等待。所有这些沧桑的感受猛然向你砸来,尽管我并不曾经历过沧桑,但那种莫可名状的力量,还是令人为之动容。 多年之后的今天,重读这本小说,有了一些不一样的感受。我以为,要欣赏这部作品,要求的未必是多少恋爱经验,而是阅读经验。 王小波在《一生来学习艺术》里说读过了《情人》,就算知道了现代小说的叙事艺术。杜拉斯是否真的像王小波说的反复修改每一段直至无处可改才交稿不得而知,我也持保留意见。但需要承认,像传统小说一样理出叙事的逻辑线索是办不到的。段与段之间毫无关联,主要的三部分:“我”与来自中国北方情人的情节描写、“我”的心理活动、“我”对过去(家庭、学校等等)的回忆互相穿插,组成小说,又将小说分解,把一个完整的故事变得支离破碎。 当我们谈论现代小说,我们在谈论什么?毕飞宇在《小说课》中说,古典主义在意的是“可以感知的形式”,现代主义在意的是“有意味的形式”。不再拘泥于讲什么故事,而是将关注点集中于怎样讲故事,传递怎样的情绪。 反过来想想便知,如果《情人》这个故事按照传统套路来写会是什么样?纨绔子弟爱上贫穷少女(还未成年),老生常谈又政治不正确,这个异国风情版的张恨水《金粉世家》,可能也不会比鸳鸯蝴蝶派好多少。 1926-1927年间的杜拉斯 于是,在杜拉斯这里,推进故事的不是情节,情节置于文本之后。她用的是情绪。一个处在青春期的少女,觉得自己美,却被家人的无视等各种因素深深困扰,想反抗又不知方向。她需要这样一个人,对她的美充满赞叹。只是他来自遥远国度,孱弱不堪,想反抗他家庭的安排同样不知道怎么办。她越发抓紧,越发深刻地意识到,人与人之间难以彼此获得绝对的理解。 如果机遇相同,不是他,换另一个人,他的命运同样也要落在她的手中。同时,她又想到另一件事,就是说,以后,那个时间一定会到来,到时对自己担负的某些责任她也是绝不可规避的。她明白,这件事绝不可让母亲知道,两个哥哥也绝不能知道,这一点在那一天她就已经考虑到了。她上了那部黑色的小汽车,她心里很清楚,这是她第一次避开家做的事,由此开始,这也就成了永远的回避。 ——杜拉斯《情人》 电影《情人》 恨之所在,就是沉默据以开始的门槛。只有沉默可以从中通过,对我这一生来说,这是绵绵久远的苦役。我至今依然如故……我自以为我在写作,但事实上我从来就不曾写过,我以为在爱,但我从来也不曾爱过,我什么也没有做,不过是站在那紧闭的门前等待罢了。 ——杜拉斯《情人》 谁没有这种时刻呢,总能押中人在成长过程中所面临的诸多挑战中的一种。当小说的情节外衣被去除,杜拉斯用王家卫似的独白、富有诗意的文笔,唤起我们处在那种情境之中的真实感受:思绪纷杂庞乱,它不是静止的,不停涌动,让一幅幅往日的画面盛着它纷至沓来,最终又消失在无边的大海。多年之后打来的电话,那端的声音是打颤的,但只有: “是我。” “是我,你好。” 或许这就是现代小说艺术美之所在,看着乱,但乱得经得起推敲,形散神不散;一脉贯通,直至最后。 5月24日,1200读书会20,让我们共读杜拉斯《情人》。体会为什么王小波说,这种好的现代小说是,“让读小说的人狂喜,让打算写小说的人害怕”。 广州市天河区体育东路27号 广州市天河北路460号沃凯街首层 广州市天河北路233号中信广场BM层后街3号 广州市天河区天河路228号正佳广场四楼Hi百货 广州市天河区珠江新城公交总站 旭亚·1200囍仓|广州市天河北路460号沃凯街负一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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