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维纳斯和丘比特的寓言》，1544-1545年，意大利，布隆基诺，板面油画，146cm x116cm，英国国家美术馆藏 这幅画最显眼的位置是一个裸体的女人和一个青涩的少年在亲吻，姿态亲昵，然后我们就会注意到右边那个作奔跑姿态面色红润带着微笑的小男孩，随后我们才会注意到居于背景的剩下几个意味不明的人和散落一地的道具。 在苏珊·伍德福德编著的《剑桥艺术史：绘画欣赏》中第一章向我们讲述了观赏绘画的四种方法： 为什么要画这幅画 了解作品传达了什么样的文化背景 看作品是否写实 考虑它的构图设计 那个时代无名的裸体绘画还不被人所接受，所以我们可以第一时间肯定，画中的人物（至少主要人物）必定有一个特定的身份，那么，他们是谁？ 十六世纪欧洲绘画中美丽的女性裸体形象几乎都是希腊神话中的女神，这是一个时代的特点，这幅作品同样不会跳脱这个时代的框架。对比古希腊神话的文本以及类似题材的其他画家作品，我们推测这个女人是爱与美的女神维纳斯。创作者一般会用道具的形式来暗示观看者绘画的主题。 维纳斯常常会与丘比特一同出现，那只金箭和少年的的翅膀都暗示出这就是顽皮的小爱神丘比特，而维纳斯的手里还握着从帕里斯审判中获得的金苹果，右边小男孩手里握着的玫瑰花瓣，更是维纳斯的象征（玫瑰是维纳斯诞生时绽开的第一朵鲜花，预示春天的到来。波提切利在他的《春》（约1478）和《维纳斯的诞生》（1484-1486）中都表现了这一主题）。 维纳斯的诞生，桑德罗·波提切利，1477年，油画，乌菲齐博物馆 在那个时代一幅希腊神话题材寓意画里绝不会出现不必要的道具。当一幅画的主体部分被辨识出来以后，别的部分就容易得多了。 维纳斯一直以来都是爱与美的象征，而丘比特则象征着爱情，在希腊神话中不少悲切的爱情故事都是由于小爱神的顽劣，小爱神丘比特拥有两支箭，一支金箭一支铅箭，被金箭射中的人会陷入热恋，而被铅箭射中的人则会变得冷漠无情，这幅画中的是一支金箭，它与维纳斯和丘比特脸上愉悦的表情相呼应，代表爱情的甜蜜。 维纳斯身后那个手捧玫瑰花瓣的小男孩的身份在众多文本和相关的文献中都没有特定的身份，也许布隆齐诺这次是真的想画一个看起来纯真无邪的小男孩。 他以一个奔跑的姿势处在维纳斯的后方，双眼看向维纳斯和丘比特，面带笑容手捧玫瑰，左脚愉快地伸向前方，丝毫没有注意到处在后方的右脚已经被荆棘刺穿。所以人们常常认为这个小男孩象征着爱情的盲目和愚蠢。 小男孩身后那个漂亮的小女孩一手拿着蜂窝，另一个手触碰着自己蛇尾巴上的毒刺，没错这个小女孩的下身是一条蛇！ 古希腊神话中人首蛇身的怪物，她的名字为拉弥亚（Lamia），她的上半身是美丽的女人下半身是蛇形，她闻名于猎杀小孩。 拉弥亚，约翰·威廉姆·沃特豪斯，1905年，画布油画，145cm x 91.5cm 拉弥亚原先是利比亚一位美丽的女王，被宙斯看中与其结交后被天后赫拉所知，嫉妒的赫拉残害了拉弥亚所有的孩子并对她下了诅咒使得她变成怪物，夺走了她的睡眠。 自此之后每当拉弥亚思念自己孩子的时候就会残忍地吞食别人的孩子好让别的母亲也能体会自己的丧子之痛。所以在西方社会，母亲常常会教导自己孩子听话，并用“否则拉弥亚就会来把你吃掉”来恐吓。 也许布隆齐诺笔下这个有着蛇身的小女孩不是传说中那个骇人的怪物，但是至少应该有所借鉴。若她真的是拉弥亚，那么她这么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那对母子，想想真是骇人。 一种普遍的说法是，在布隆齐诺的寓言画里，“欺骗”总是被描绘为长着一张美丽姑娘的脸，下半身则是蛇的尾巴、狮子的脚。在这双脚的下方是两张面具，似乎呼应了这种说法。 （在即兴戏剧中佩戴面具的灵感来源于古希腊戏剧，那时的演员都会佩戴滑稽或者悲惨的面具。这两种面具分别象征了悲剧女神墨尔波墨涅与喜剧女神塔利亚。另外，由于面具总与遮掩、隐藏有关，因此也被视为欺诈的象征）。 至于她手中的蜂窝，我想我们可以参考卢卡斯·克拉纳赫的画作《维纳斯与偷蜂蜜的丘比特》。丘比特有一次偷蜂房里的蜂蜜时被蜜蜂蛰了一下。他问维纳斯，为什么这样一个小东西能把人蛰得那么疼？维纳斯说，他也是“小东西”，但是也会给人造成巨大的伤痛。 这里暗指的是丘比特经常用手中的箭恶作剧，使得人们都痛苦不堪，如阿波罗和达芙妮之间的悲剧爱情故事就是源于小爱神丘比特的恶作剧。 由一个类似拉弥亚的形象手握象征爱情的痛苦的蜂窝，简直是再适合不过了！ 拉弥亚的悲剧源于赫拉的嫉妒和宙斯的多情，在这幅画中还有一个象征道具与嫉妒有关，那就是维纳斯手中的金苹果。 帕里斯的审判，皮埃尔·保罗·鲁本斯，1632-1635年，144.8cm x 193.7cm，橡木板油画 金苹果与希腊神话中的帕里斯的审判有关，帕里斯的审判也是画家们热衷于表现的题材之一：不和女神厄里斯没有获邀参与英雄珀琉斯与海洋女神忒提斯的婚礼，恼怒的厄里斯于是偷偷潜入婚礼，并在一个金苹果上刻下一行字“赠给最美的人”，这个金苹果引发了天后赫拉、爱神维纳斯和战争女神雅典娜的争抢，她们请天帝宙斯来裁决，狡猾的宙斯不愿得罪她们其中任意一人所以随手指了人界的一个英俊青年帕里斯来裁决金苹果的获得者。 三女神向青年提出了不同的条件，战争女神允诺他智慧和军功，天后允诺他无上的统治地位，爱神允诺他美女海伦的爱情。 帕里斯最终将金苹果给予了爱神维纳斯。这位英俊青年帕里斯正是特洛伊的王子！ 随后帕里斯在维纳斯的帮助下掠夺了斯巴达国王的王后海伦，这件事最终成了特洛伊战争爆发的导火索。所以金苹果也常常象征着不和，意味着人类在财富、地位、美貌和金钱等诱惑面前，永远是自私的、不和的，也象征着爱情会带来灾祸。 这时候我们将目光移向丘比特脚下的鸽子，在描绘神话的美术作品中，鸽子有时和女神，特别是维纳斯一起象征爱情。这种鸟也常常和葬礼联系到一起，把灵魂带到来世。在《旧约全书》里，一只鸽子嘴里衔着橄榄回到方舟，告诉诺亚，洪水已经退了，表示人间尚存希望。而在这幅画中，象征着爱情和希望的鸽子却差点被爱神丘比特踩在了脚底！ 画面的右上角是一个肌肉强壮的老人，一个沙漏被放置在他的肩膀上。时间常常被拟人化为一个老人的形象，他长着一双翅膀，手里拿着沙漏或者长柄大镰刀。如在庞培奥·巴托尼的作品《时间》（1747）里，时间老人指着一个貌美正当年华的少女，而旁边是一个年华老去的妇女。庞培奥的这幅画是继承了西方寓意画的一种传统。 在布隆齐诺的《奢侈的寓言》中，时间老人用力地从左边的面目僵硬的女人手里争夺蓝色的帷幕，似乎象征着时间飞逝难以掌控。而帷幕下，维纳斯身后那个抱头呐喊的人面目狰狞，性别也难以分辨，这个形象在这幅画里的寓意最为让人捉摸不清。有人说这象征着爱情里的疯狂、妒忌、痛苦，有人说这象征着对时间流逝的哀嚎。 至于蓝色的帷幕，我大胆猜测布隆齐诺之所以会选择它作为整幅画中最重要的色块是因为，深蓝色由天青石研磨提炼而来，反映赞助人的富有或者一幅作品的重要。 这幅《奢侈的寓言》绘制于1540-1550年，布隆齐诺是美第奇家族首位托斯卡纳大公科西莫一世的宫廷画家，这幅画是科西莫一世送给法国国王弗兰西斯一世的礼物，昂贵的天青石深蓝色自然是上上之选。 维纳斯是美与爱的女神。是乌拉诺斯生命的种子落入大海，孕育了维纳斯。维纳斯经常被描绘为与画家同时代的美女形象。传统上描绘裸体女性的画家都画她斜倚着的身姿，这是源于乔尔乔涅的《熟睡中的维纳斯》。画面上，丘比特经常陪伴在侧，与她相伴的还有玫瑰、桃金娘、天鹅、白鸽和金苹果。 而显然这幅绘画维纳斯的《奢侈的寓言》跳脱了这个传统，而且最重要的是，丘比特亲吻她母亲和用手抚摸母亲乳房的动作，简直是流于色情！这也是后代的艺术评论家们广为诟病的一点。 布隆齐诺作为一个样式主义画家，师从于样式主义的先声蓬托尓莫，他追求的已经不再是文艺复兴盛期那种优雅、古典的形象了，从他宫廷画家的身份我们不难看出当时宫廷贵族中的流行趣味。同样的题材，在不同的时代，在不同的艺术家手中，往往会诞生出完全不同的作品，这是西方绘画史上的一个重要特点。 这幅画的象征意义众说纷纭，最终也无法得出一个非常准确的结论，主旨含混不清，这是样式主义作品的一个特点，但是它还是那样具有魅力。 “对关注形式的欣赏者来说，精巧的构图处理，别致的人物组合，独特的色彩配置、细腻的笔法、迷人的裸体，无不是让人神往的所在。” 样式主义画家是上承盛期文艺复兴美术下启巴洛克浪漫主义美术的桥梁，从中我们还能依稀看出盛期文艺复兴美术的影子，同时也感受到了属于浪漫的巴洛克主义美术夸张的形式之美。  [文/编 《弘雅书房》 编辑部：沉鱼意]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