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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诗三百首(一)

 老刘tdrhg 2018-05-22
禅诗三百首(一)

 
延寿(904—975)

    杭州人。法眼宗传人。曾入仕途,命运多舛。30岁出家,后于天台山国清寺参谒德韶国师,嗣其宗法。建隆二年,吴越忠懿王建成永明寺,请延寿住持,故世称永明大师。倡禅双修之道,指心为宗。四众钦服,僧徒逾千。是宋初法眼宗传入高丽国的重要弘法者。卒赐智觉禅师。有《宗镜录》、《万善同归集》传世。

闲居

闲居谁似我,退迹理难过。要势危身早,浮荣败德多。

雨催虫出穴,寒逼鸟移窠。野径无人翦,疏窗入薜萝。

赏析

    天台德韶禅师,法眼文益法嗣。一日法眼上堂,僧问:“如何是曹源一滴水?”眼曰:“是曹源一滴水。”僧惘然而退。师坐于侧,豁然开悟。平生凝滞,涣若冰释,述偈以表其性匙曰:“通玄峰顶,不是人间。心外无法,满目青山。”

    这是一首闲居叙趣诗。首二句以对比的手法讲述闲居与退迹的心境区别。退迹而心系庙堂俗尘并非真正的闲居,这等人内心难以平静也是可以理解的。接着,作者以哲理化的诗句,阐明了一个觉者对要势浮荣、利禄功名的深刻认识。地位越是显赫,越是早早自顾不暇;为了浮荣虚禄,往往做出许多见不得阳光的败坏自己的德行的坏事。这几乎是一种自然规律,就像春雨催醒冬眠的小虫,鸟儿因寒气相侵移巢南飞一样。认识到这是一种宇宙理法后,无怪乎诗人陶然于野径疏窗的清淡境界。

    他的许多风标俊秀的诗偈均高蹈了禅者清纯的禅悦、空境。如示法偈:“孤猿叫落中岩月,野客吟残半夜灯。此境此时谁得意?白云深处坐禅僧。”亦有《山居》一首:“真柏最宜堆厚雪,危花终怯下轻霜。滔滔一点无依处,举足方知尽道场。”
 
清豁(?—976)

    泉州(今福建泉州)人。年少聪颖,素蕴孤操,志探祖道。礼鼓山神晏国师,落发禀具。初参大章契如庵主,次谒睡龙山和尚而颖悟玄旨。悟道后住漳州保福院。晚岁将寂,嘱言勿置坟塔,遂入山坐化。刺史陈洪进表奏,赐号性空禅师。

感怀诗

行不等闲行,谁知去住情。一餐犹未饱,万户勿聊生。

非道应难伏,空拳莫与争。龙吟云起时,闲啸两三声。

赏析

    一天,清豁禅师与冲煦长老相伴而行,前往访晤从未照面的大章山契如庵主。庵主禅风逸格,不务聚徒,不畜侍童,剖一大朽杉为庵,且机锋尖峭,开示世间,名闻闽浙。这天正好庵主在山间采粟,清豁便问他:“道者契如庵主在什么地方?”庵主答道:“你们从哪里来?”“从山下来。”“为什么到这里来?”清豁反诘道:“你这里到底是什么处所?”契如作揖道:“那还不吃茶去!”二公才知道此人就是大章,于是共诣庵所,晤坐于大章左右,阔论高谈,兴味良高,不知不觉间已到夜晚。不时有豺狼虎豹来到庵前,全都驯服地绕树三匝而遁去。清豁因此而感悟大章庵主的道者风范,便作了如上的感悟诗。

    一生尘世游,本来就不是一件等闲的事,世间有多少人明白为什么要到人间来,又怎样安度这一世的情缘呢!渺小的一个人,老虎把他吃掉,一餐连肚子都不能填饱,可想而知,千家万户又怎么能得安宁!这只猛虎,非大道难以使它驯服,赤手空拳是怎么也斗不过它的。但是你一旦体悟大道,便具备了自然的伟力,具备了超能量。当云起龙吟时,也会闲啸三两声,跟它进行交流。

    佛家认为,佛魔本同体。只要降服了妄心这只猛虎,便可获得超脱一切的伟力。
 
 
王随(生卒年不详)

    丞相王随居士,谒首山省念(923—993),得言外之旨。自尔履践,深明大法。

临终偈

尽堂灯已灭,弹指向谁说。

去住本寻常,春风扫残雪。

赏析

    这是一位在世居士的临终偈语,表达了他对死亡的超脱。生死于俗人而言,是一件大事,可是对觉者而言,便是一桩微不足道的小事。“生死事大,无常迅速”,生命总是匆匆地流逝,谁能永远把它留住呢?! 所以王随居士说,我人生的草堂明灯在弹指一挥间已经燃尽了。不过,生死本是寻常事,只要佛心永住,一切都会像春风吹扫残雪一般,又显现出勃勃生机!
 
 
赞宁(919—1001)

    五代、北宋之际僧人。俗姓高,德清(今浙江省)人。出家杭州龙兴寺。因精于南山律法,故有“律虎”之称。宋太宗时受诏汴京(即开封)居天寿寺,赐号“通慧大师”。佛教史学家,着有重要的佛教史料《宋高僧传》,收录唐、五代数百名高僧逸事;另撰《大宋僧史略》、《内典集》等。

居天柱山

四野豁家庭,柴门夜不扃。水边成半偈,月下了残经。

虽逐诸尘转,终归一念醒。未知斯旨者,万役尽劳形。

赏析

    这是一首居山感怀诗。

    首联写精舍的空旷与宁静,没有尘世的纷扰。颔联是一个耽于诗禅的、专心事佛的僧人的生活写照。在这样的环境与心境中,诗人感怀道:其实我们僧衲们四处游方,礼佛参禅,在红尘中飘转,就是为了醒悟心法。所谓一念醒来万事空。如果不明白这个道理,就会永无出头之日,永远劳心役形!禅师们可谓苦口婆心,可是古往今来,悟者几人!
 
 
潘阆(? —1009)

    字逍遥,大名(今河北大名东)人。又说江苏扬州人。北宋诗人。宋太宗闻其诗名,赐封进士及第,授四门国子博士。后囚其“狂妄”而撤封问罪。之后改名换姓浪迹江湖,以卖药为生。诗词效仿晚唐之风,因写钱塘潮而名噪。时有“宋朝归圣主,潘阆是诗人”之说。着有《逍遥词》。

岁暮自桐庐归钱塘

久客见华发,孤棹桐庐归。新月无朗照,落日有余晖。

渔浦风水急,龙山烟火微。时闻沙上雁,一一背人飞。

赏析

    这是一首思致清远的五律诗。

    首联写久客外地,已生华发,现在终于可以买棹桐庐,荡一叶扁舟,自由自在了。颔联写傍晚舟中所见:东天的初月如眉,西天的夕阳在山。人在舟中,俯仰成趣。颈联写归途景物:风起渔浦,水急浪生,岸边的龙山一带已是炊烟袅袅,灯火初明。自然风貌何等灵变自在。尾联续写所见所闻:行行南行雁,正在寻求它们的归栖之处。此情此景,怎不令人顿念归乡。那心灵的故乡,美妙的自然,一个宦场失意人,多想依偎在你的怀中。

    全诗表现了大自然生机盎然的禅趣和他对隐居生活的挚爱。他的《瓜洲临江亭留题》一诗对禅宗灵趣表现得饶有理趣:“闲观扬子江心浪,静听金山寺里钟。醉卧岂能妨燕雀,狂吟争不动鱼龙。”
 
 
洪寿(生卒年不详)

    宋代禅僧。天台德韶国师(890—971)法嗣。法眼宗传人,栖于杭州兴教寺。

有省偈

扑落非他物,纵横不是尘。

山河并大地,全露法王身。

赏析

    一次,洪寿闻堕薪有省,作如上偈。

    掉落于地的并不是什么柴薪,它抖落的也不是尘埃,它是佛性的显露,正如同山河、大地一般,那正是法王的身影。既然如此,“我”不也正是法王身的显现么?!这个“小我”不也正是同“大我”同居一体么?!

    有此一悟,只要善护心性,便可佛性永住。
 
 
遇贤(922—1009)

    俗姓林,宋初长洲(今江苏吴县)东禅寺僧。好赋诗饮酒,人称林酒仙。

杂诗

扬子江头浪最深,行人到此尽沉吟。

他时若向无波处,还似有波时用心。

赏析

    这是一首充满象征意味的禅理诗。

    扬子江头比喻滚滚的红尘,在这里波深浪急。行人在这里,总是浅吟长叹,迷惑不已。是啊,在浩浩红尘中,人是何等容易失去自性。有此一觉悟,等悟到空心大法,还要像面对风浪时一般专心。

    作为一代酒仙诗僧,遇贤禅师作了一首情趣斐然的《酒歌》,个中内蕴着深厚的禅理。诗道:“绿水红桃华,前街后巷走百余遭,张三也识我,李四也识我。识我不识我,两个拳头哪个大。两个之中一个大,曾把虚空一戳破。摩挲令教却恁么,拈取须弥枕头卧。

  “扬子江头浪最深,行人到此尽沉吟。他时若到无波处,还似有波时用心。金学又闻泛,玉山还报颓,莫教更漏促,趁取月明回,贵买朱砂画月,算来枉用工夫。醉卧绿杨阴下,起来强说真如。泥人再三叮嘱,莫教失却衣珠。

  “一六二六,其事已足。一九二九,我要吃酒。长伸两脚眠一寣,醒来天地还依旧。门前绿树无啼乌,庭下苍苔有落花。聊与东风论个事,十分春色属谁家。秋至山寒水冷,春来柳绿花红。一点动随万变,江村烟雨蒙蒙。
“有不有,空不空,笊篱捞取西北风。生在阎浮世界,人情几多爱恶。只要吃些酒子,所以倒街卧路。死后却有娑婆,不愿超生净土。何以故,西方净土且无酒酤?”

    好一个“醉卧绿杨阴下,起来强说真如”!遇贤的《示遗偈》也同样充满警示:“世人休说路行难,鸟道羊肠咫尺间。珍重苎溪溪畔水,汝归沧海我归山。”
 
 
德聪(?—1017)

    姑苏(今江苏苏州)人。太平兴国三年,结庐松江佘山(今上海市松江县),嗣有二虎护卫,名大青、小青。于天禧元年(1017)跌坐而终。

自题月轩

轩前辘轳转冰盘,轩里诗成彻骨寒。

多少人来看明月,谁知倒被明月看。

赏析

    本诗以明月指禅心。那冰盘般清凛的明月,正是一颗空寂的禅心。抱着这颗禅心,便是诗成也透露着清寒。如此皎洁的禅心,不知引发多少人来仰羡,可是又有多少人明白,我们每个人心中都有一轮明月,一盏心灯呢!只知道看月亮,反过来,明月不也正看着你吗?!悟则吾心是月,迷则月是月,我是我,月永远高挂天上,我永远轮回不断。

    南宋诗人林一龙作有观月诗,诗名为《十四夜观月张氏楼》,可谓暗喻禅机:“只隔中秋一夕间,蟾光应未少清寒。时人不会盈虚意,不到团圆不肯看。”以盈虚喻禅之虚无,讽俗人愚顽,可谓独得机杼。
 
 
士可(生卒年不详)

北宋天圣间(1023—1032)僧人,福建人。

送僧

一钵即生涯,随缘度岁华。是山皆有寺,何处不为家。

笠重吴天雪,鞋香楚地花。他年访禅师,宁惮路歧赊。

赏析

    这首送僧游方诗,表达了对僧家天地为家、访道不懈的礼赞。

    首联与颔联的大意可总括为:一缸兼一钵,到处是生涯。达士心无滞,他乡总是家。“是山皆有寺,何处不为家”句,表现了禅子们四海为家的无滞无碍的大自在境界。颈联“笠重吴天雪,鞋香楚地花”以“笠”、“鞋”入诗,表现了行脚僧们无穷的诗意与禅趣,他们与自然为友,踏着的无不是诗意,沾着的无不是佛香。尾联写僧衲们果敢无畏的寻道精神,学无常师,遍历为尚,不为虚名,但求实得。

  “笠重吴天雪,鞋香楚地花”,原来行脚访道,是如此的诗意勃发,怪不得他们乐此而不疲!
 
 
希昼(生卒年不详)

    北宋九诗僧之一。剑南(今四川成都)人。与金华保暹、南越文兆、天台行肇、汝州简长、青城惟凤、淮南惠崇、江东宇昭、峨眉怀古等合称宋代九诗僧,合集《九僧诗集》。

怀广南转运陈学士

极望随南斗,迢迢思欲迷。春生桂岭外,人在海门西。

残日依山尽,长天向水低。遥知仙馆梦,夜夜怯猿啼。

赏析

    这是一首哀婉低回、绵长悠远的怀友诗。

    首二句写诗人眼眺南斗对南国友人绵绵不绝的思念。一“极”一“迢”,形象地表现了思绪的渺远。接着,诗人展开想象的翅膀去跟随友人的踪迹、梦迹。当春光浪漫于两广与湖南交界处的大桂山时,你已经远至南海之滨。当白日依山尽,水天一色之际,你的情绪低抑到了极点。一“尽”一“低”,不只是自然的景象,更是友人内心的写照。于是在下榻之处,夜梦啼猿,其令人泪沾襟的哀啼正是诗人梦中的清泪啊!

    九诗僧是北宋初期一个风格清雅的诗僧流派,擅长模山范水,状物绘景,风格清幽苦僻,神韵孤远。诗作“清苦工密”(元人方回《瀛奎律髓》),效晚唐体(贾岛格)。冯舒评之“此诸人以清紧为主,而益以佳句,神韵孤远”。
 
书惠崇师房

诗名在四方,独此寄闲房。故域寒涛阔,春城夜梦长。

禽声沉远木,花影动回廊。几为分题客,殷勤扫石床。

赏析

    这首五言律诗生动地勾勒出一个以闲居诗画为乐的清雅诗僧的形象。

    首二句极尽褒赞之意:你的诗名享誉宇内,而你却一以继之孤独地在禅房深居简出,虔诚事佛,不改其乐。一“独”一“闲”,极为筒致地烘托了诗僧惠崇的闲适清孤的禅心。正因为这样,才如此才气横溢,工诗善画。寒涛故城,在你的画笔下显得如许寥阔;石床扫过一遍又一遍,你终日忙于分题吟咏,唱山颂水。你心与自然之意灵犀相通,那禽鸣远木、花影笼廊的仙境般的美妙景色,不正是你内心空灵的写照么?
 
 
保暹(生卒年不详)

    宋代着名“九诗僧”之二。金华人,着有《处囊诀》。其诗清词流泻,放意幽远。诗僧智圆《赠诗僧保暹师》中赞其人“内明卜商道,外减骚人价”,述其诗“四海争传写”,“清风千古振”。

秋径

杉竹清阴合,闲行意有凭。凉生初过雨,静极忽归僧。

虫迹穿幽穴,苔痕接断棱。翻思深隐处,峰顶下层层。

赏析

    诗虽名为“秋径”,实则借路以明志,格调清新淡雅,独具一格。

    首四句以“清”、“闲”、“凉”、“静”四字,将一个经过禅悦的洗礼而显得清闲意适的归僧形象进行了着力的烘托。那空山新雨、杉竹清阴的清幽景色,着实令归僧“意有凭”,静静地体味着其中的禅韵。此四句以长焦镜实写秋径的疏旷。五六句则以特写镜头,细致入微地描写秋天的小径上的虫迹、幽穴、石苔、断棱。这一条林中小径,把人的思绪引向那妙峰顶上的“向上一路”,带人进入归隐林下的禅境。
 
早秋闲寄宇昭

窗虚枕簟明,微觉早凉生。深院无人语,长松滴雨声。

诗来禅外得,愁入静中平。远念西林下,相思合慰情。

赏析

    这是一首早秋寄友述志诗。

    首六句叙说自己的闲适心境。早秋,初凉微生,林下一片宁谧。我诗句偶得,静心顿觉,何其自适。“诗来禅外得,愁入静中平”这一对仗工整的佳句,极为传神地勾勒出一位兼得诗禅之乐之静的清虚诗僧的形象。远在西林下的你,是否也正在耽浸于诗禅境界呢?
 
书杭州西湖涉公堂

孤舟孤鹤与孤云,湖上深居自不群。

高卧可能容一榻,青山西岸且平分。

赏析

    这首诗赞扬世外隐者涉公孤傲不群、超脱高洁的情怀。

    首句三个“孤”句,以叠韵的形式传神地表现了隐者“闲云野僧”的高人志趣。一叶孤舟泛于西湖深处,不与那兰舟画舫为伍,风标自是高俊。此二句中暗示涉公并非迷恋官场利禄,而是追求恬淡宁静生活的闲人。在斗室方丈内忘情高卧,将这种心境与青山、碧水共享,又是何等自得其乐。他可以算得上是觉者的知音了。
 
 
文兆(生卒年不详)

    南越(今两广一带)人。宋代着名“九诗僧”之三。与时士魏野(960—1019)有交。诗作散见于《九僧诗集》、《宋高僧选》、《赢奎律髓》、《宋诗纪事》等。

宿西山精舍

西山乘兴宿,静兴寂寥心。一径松杉老,三更雨雪深。

草堂僧语息,云阁磬声沉。未遂长栖此,双峰晓待寻。

赏析

    本诗描写诗僧借宿西山精舍的清虚感受。

    首二句点明自己乘兴而宿,且心静寂寥。他深为西山古朴清寒的景色所吸引,更为那佛国馨香所陶然。三、四、五、六句均对仗工整,表现了诗僧良好的诗学素养。诗中描写一位兴致忽来的老僧在夜深信步经行时的所见。诗僧兴浓之际,自知不能长栖于此,也罢,也罢,等到明天再去找令人神往的双峰圣境,好好饱览一番吧!诗的结尾处,忽然峰回路转,由静转动,开阖自如,令人顿觉情趣盎然!清人纪昀评之:通体“气韵筱然,无刻画龌龊之习”。
 
 
行肇(生卒年不详)

    天台(今浙江天台)人。着名“九诗僧”之四。

酬赠梦真上人

禅舍因吟往,晴来坐彻宵。春通三径晚,家别九江遥。

巢重禽初宿,窗明叶旋飘。佳期应未定,谢守有诗招。

赏析

    这是一首诗僧间的友情酬答诗,表达了诗僧们忘情诗禅的高标志趣。

    禅客们时常来“我”处吟山颂水,在天晴月明时几至通宵达旦。这帮诗禅客兴趣何等浓厚。三、四句写友人身处北国,春迟家遥,在整体上与五、六句江南温馨、宁静的春夜氛围形成对比。“三径”典出西汉高士蒋诩的故事:他在王莽专权时,告病挂官,隐居乡野,并于院中辟三径,只与求仲、羊仲来往。末二句“谢守”亦用典故,谢守即曾任宣城太守的诗士谢朓。希望有诗招时上人应时而来,共酬诗会。

    本诗用典精当,对比巧妙,对仗工致,韵律优美,是一首诗情洋溢的隽永之作。
 
泛若邪溪

霁雨牵野情,孤舟遂兹赏。积水连远空,落日垂万象。

岸回云独随,山转泉更响。望望极寒源,犹言放轻桨。

赏析

    这是一首兴致盎然的泛溪记游诗,体现了诗人对大自然饱含深情。

    首二句写诗僧独上小舟去游赏雨后初霁的野外景致。次二句写远景,且点明时间,此二句写得大气磅礴,有大手笔。积水共长空一色,落日染万象更新,令人何等诗兴横溢,一发难收。若说次二句若嘈嘈急语般的大弦,那么中二句便如切切私语般的小弦。泛舟而下,白云迤逦做伴;转过山弯,清泉响韵在耳。末二句仿若弦歌的余韵,以极其轻松自然的笔触,描绘了诗僧在经过急水、路转之后,进入远离源头的宽平水面,放松轻桨,若与溪水共语的陶然心境。

    诗僧们陶然山水,自然有不少描山摹水、陶冶心性的好诗佳句。唐诗僧灵一《溪行即事》即是其一。诗道:“近夜山更碧,入林溪转清。不知伏牛事,潭洞何从横。野岸烟初合,平湖月未生。孤舟屡失道,但听秋泉声。”好一个“野岸烟初合,平湖月未生”的静境,好一个“屡失道”的乐在其中,与本诗中的“积水连远空,落日垂万象”的动态,“放轻桨”的放下一切,相映成趣!

    元人黄镇成的《夕泛》也不乏一番诗禅的领悟:“秋净山如拭,江清一棹横。挂帆延暮眺,趺坐待潮生。”那“待潮生”的心情,是何等静谧!
 
 
简长(生卒年不详)

    汝州(今河南省临汝)人。宋代着名“九诗僧”之五。诗作收入《九僧诗集》,风格清奇雅静,自成一家。

夜感

无眠动归心,寒灯坐将灭。

长恐浮云生,夺我西窗月。

赏析

    这既是一首情境交融的感怀五绝诗,也是一首喻禅示道的入禅诗。

  “无眠”与诗人们常用的“梦更长”的情境形成对比,说明凡心涌动,内心久久不能平静,难以成眠。于是诗僧起而静坐,借以灭却一颗浮躁的、忽明忽灭的心。末二句诗人直抒胸臆,将一个诗僧的爱月护禅的心理描绘得细腻动人、惟妙惟肖:可我总是担心空中飘来一朵浮云,遮盖住朗照于西窗的明月。在禅诗中,明月多借指禅心、佛性,浮云多借指妄念、执着。
 
寄云水禅师

千峰耸寒翠,古刹凌秋云。高人敛幽迹,世事何由闻。

禅石抱苍藓,祖衣含净氛。有时溪上步,自与鸟猿群。

赏析

    此诗描写了一位不闻世事、清寂自在的大德古宿的形象。

    千峰古刹,秋云寒翠中,有高人敛迹。他所聆所感,均是禅心佛性,哪有半点人间烟火。你看他何等气貌闲静,一体挂壁,别无长物,又是何等枯淡无比,清净绝尘。他已经得到了大自在,信步溪头,自有鸟猿为朋,与大自然完全浑然一体,接触到了宇宙的本原。
 
 
惟凤(生卒年不详)

    青城(今四川灌县)人,号持正。宋代着名“九诗僧”之六。擅画,名作有《风雅拾翠图》。诗作收录于《九僧诗集》。智圆《送惟凤师归四明》中谓其“毓灵本岷峨,弱冠游神京”、“高谈骇众听,雅唱归群英”。

吊长禅师

霜钟侵漏急,相吊晚悲浓。海客传遗偈,林僧写病容。

漱泉流落叶,定石集鸣蛩。回首云门望,残阳下远峰。

赏析

    这是一首情浓悲切的悼亡诗,如一幅悲怀写意的图画。

    随着霜夜凄恻的钟声催着更漏,夜越来越深了;想起友人已逝,悲痛的情绪更加浓重。读过遗偈,更激发起对逝者的无限思念。一腔悲怀难以排解,只好任愁容写在脸上。后四句以景物作铺垫,深化对长禅师的哀悼之情。落叶随泉水飘逝而去,秋虫在习禅石下不停地嘶鸣,大自然的这一切显得如此悲悲切切、萧瑟肃杀。回望云门,远在天涯,唯愿残阳寄去我的一番遥念。

    惟凤诗成就很高。厉鹗的《宋诗纪事》中载:他“一章一联皆出乎清新,发乎睿逸,赋象可以披图画,腾英可以润玉石”。
 
 
惠崇(?—1017)

    北宋画僧,淮南人。列属宋代着名“九诗僧”之七。诗以五言见长,画以山水小景为佳,工画鹅雁鹭鸶,寒汀远渚,意境荒率虚旷,世称“惠崇小景”。

书林逸人壁

诗语动惊众,谁知慕隐沦。水烟常似暝,林雪乍如春。

薄酒懒邀客,好书愁借人。有时行药去,忘却戴纱巾。

赏析

    诗人为我们描绘了一个懒于世事、乐于隐沦的高逸之士的形象。

    一个“诗语动惊众”、才高八斗的才子,竟然不慕功名慕隐沦,是何等了彻超脱。他的隐居之所,环境是何等疏淡远旷。一片林雪,数丝水烟,这幅小景何其雅致、虚旷。最为潇洒、超脱的,是他死不悔改的疏懒脾性、文人习气。“薄酒懒邀客,好书愁借人”,将一个清静虚寂、放下一切的逸士风骨表露无遗!这位高渺之士除了乐于书酒烟雪之外,也乐于助人,采药医病。不过,他的行为比其他行药者更为洒脱忘情!

    打开唐末诗僧齐己的《倦客》,也透露出高士俊逸的风骨:“闭眼即开门,人间事倦闻。如何迎好客,不似看闲云。少欲资三要,多言让十分。疏懒本吾性,任笑早离群。”
 
池上鹭分赋得明字

雨绝方塘溢,迟徊不复惊。曝翎沙日暖,引步岛风情。

照水千寻回,栖烟一点明。主人池上风,见尔忆蓬瀛。

赏析

    结社题诗是唐宋文人雅士们的一种时尚,禅客们更是座上宾。从“红霞禅石上,明月钓船中。醉倒芦花白,吟缘蓼岸红”(齐己)到本诗,清雅的禅衲们时常诗赋相聚,尽显风流。北宋时文士禅客有诗招之时聚在一起时,爱抓阄分题,即景赋诗。这次惠崇分得池上鹭明字韵。善画鹅雁鹭鸶的惠崇自是得心应手,把鹭鸶描绘得形神俱备,可谓上乘之作。

    首二句点明环境,描写鹭鸶的悠闲静态。方塘水满,鹭鸶在水中畅游,往来自在。这是远景。再看近景,你瞧它何等轻闲自适:在暖和的沙地上晒着羽翎,沐浴着徐徐清风。轻盈的身影倒映在如鉴的清水中,在淡淡的水烟中显得更加洁亮。末二句抒怀:主人看到它就想起了仙鸟凤凰,就顿起化羽登仙之意。

    在诗人笔下,鹭鸶成了闲雅、自在、纯净的象征,刻画它,也正是诗人禅心的流露。历代诗人禅子将洁白的鹭鸶入诗的佳作尚有许多。下面试举数例。

    唐代大诗人李白作诗《白鹭鸶》云:“白鹭下秋水,孤飞如坠霜。心闲且未去,独立沙洲傍。”通过一动一静的描写,表现了白鹭的孤与闲。唐代着名诗僧齐己题有《鹭鸶二首》云:“日日沧江去,时时得意归。自能终洁白,何处误翻飞。”“雪里曾迷我,笼中旧养君。忽从红蓼岸,飞出白鸥群。”歌颂了它忠贞不渝的洁白与颖悟脱俗的得意。

    而他的另一首《放鹭鸶》更是禅趣斐然:“洁白虽堪爱,腥膻不那何。到头从所欲,还汝旧沧波。”是啊,鹭鸶本非笼中物,而是沧溟鸟,你若真正爱它,就该把它放归自然。就像人回归自己灵性的故乡一样。唐诗僧无则的《鹭鸶》唱颂的也同样是它自然的野性:“白苹红蓼碧江涯,日暖双双立睡时。愿揭金笼放归去,却随沙鹤斗轻丝。”而文列“唐宋八大家”之一的宋人欧阳修(1007—1072)的《鹭鸶》亦是一首托物言志的好诗:“激石滩声如战鼓,翻天浪色似银山。滩惊浪打风兼雨,独立亭亭意愈闲。”

    惠崇能诗善画,“工画鹅雁鹭鸶,尤工小景,善为寒江远渚,潇洒虚旷之象,人所难到也”(《图画见闻志》)。无怪乎唐宋八大家之一的才子苏东坡在看过他的小景后,诗性大发,题留下“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之名句。黄庭坚题诗惠崇画曰:“惠崇烟雨归雁,坐我潇湘洞庭。欲唤扁舟归去,故人言是丹青。”王安石也作诗赞道:“画史纷纷何足数?惠崇晚出吾最许。”元诗四大家之一的杨载(1272—1323)也作过一首不错的《惠崇古木寒鸦》:“江上秋云薄,寒鸦散乱飞。未明常竞噪,向晚复争归。似怯霜威重,仍嫌树影稀。老僧修止观,写物固精微。”
 
访杨云卿淮上别业

地近得频到,相携向野亭。河分冈抛断,春入烧痕青。

望久人收钓,吟余鹤振翎。不愁归路晚,明月上前汀。

赏析

    这是一首访友逢知音、忘怀山水的五律诗,诗中充满了盎然的春意。

    首联点题,写过访。诗僧因与世外高士居地较近,因此得以时常相邀去野亭访春踏青。且看这令人陶醉的早春风光:河断山势,山高水宽,那黝黑一片的荒坡上,已萌生出青青嫩草。悠闲的渔人收钓归家,畅快地高鸣过后的白鹤振翅高飞。这一切令人流连忘返,即使天色近晚,明月照汀洲,也无意返归。何等陶然自得!
全诗对仗工致,刻画入微,信笔所至,情趣斐然!
 
 
宇昭(生卒年不详)

    江南人。宋代着名“九诗僧”之八。与时士魏野有酬答。

幽居即事

扫苔人迹外,渐老喜深藏。路僻闲行远,春晴昼睡长。

余花留暮蝶,幽草恋残阳。尽日空林下,孤禅念石霜。

赏析

    本诗描写了一位深藏乐禅的幽居者的心境。

    首二句写一个德腊俱高的老僧人性爱幽居在尘世之外,耽于晨起扫苔净石的生活情趣。扫苔之后,他会信步经行于僻静的小径;当春和日暖时,安心地午休;当残阳西下时,他去赏花观蝶。那余花幽草是如此依偎着暮蝶残阳,而这暮蝶残阳又何尝不是已近人生的黄昏的老人的心境呢!一个行将就木的觉者,他唯一要做的,就是整日习禅于空林中,精修佛道。
 
塞上赠王太尉

骠姚立大勋,万里绝妖氛。马放降来地,雕闲战后云。

月侵孤垒没,烧彻远芜分。不惯为边客,宵笳懒欲闻。

赏析

    这是一首气势不凡的塞上诗。

    首联概括伐辽大捷,极力饱赞王太尉像西汉骠骑大将军霍去病大败匈奴一样为国建奇勋,笔墨酣畅。“万里绝妖氛”句起笔豪壮,气宇恢弘。对仗工整的颔联、颈联,将宁静的战场景象精简勾出。“马放降来地,雕闲战后云”句,气韵沉雄,境界开阔。但见辽军弃下的孤垒融在月色里,战火焚烧过的野地与生机盎然的平芜显得泾渭分明。前四句气韵酣畅,后四句情趣已偏向枯淡。尾二句更是禅气十足:那朝鼓夜笳声哪是我修行者喜欢的宫商呢?!无论如何,此等气势的五律诗,在禅僧诗中仍属难得的佳品。
 
 
怀古(生卒年不详)

    四川峨眉人,宋代着名“九诗僧”之九。时人谓之“袖携诗卷重,杖揭钵囊偏”,(魏野《送怀古上人游钱塘》)禅趣诗才溢于言表。

寺居寄简长

雪苑东山寺,山深少往还。红尘无梦想,白日自安闲。

杖履苔痕上,香灯树影间。何须更飞锡,归隐沃洲山。

赏析

    活动于黄淮、长江及杭州一带的九僧之间时常诗信往还酬答。本诗便是其一。

    简长啊,你深居在山中,我们近来来往稀少了。你的禅心必定无比高凛了吧!我在此处,白日十分闲静,对红尘没有任何梦想。晚上呢,一个人拄着杖,在院内的苔藓上间经行,看着香烟袅袅、灯影摇曳,倒也自得其乐。我们都已经年迈了,无须再到处振锡游方,你回到故乡沃洲山去吧!黄河边的那块宝地便是你的安居之所啊!
此诗语淡而情真,充满了闲雅安命的情致。

  《闻蛩》也是怀古晚年的一首禅诗,诗中充满了时光永逝的愁绪:“幽虫侵暮急,断续苦相亲。夜魄沉荒垒,寒声出壤邻。霜清空思切,秋永几愁新。徒感流年鬓,茎茎暗结银。”
 
 
智仁(生卒年不详)

    又作智淳。与北宋九诗僧同时。

留题云门寺

秦峰千古寺,岂易得跻攀。一梦几回到,片心长此闲。

溪光涵石壁,秋色露松关。静室孤禅后,寒钟夜满山。

赏析

    这是一首饱含清韵、令人荡气回肠的题寺诗。

    首联写云门寺的高峻,也暗示云门禅风的高峻。颔联写几回梦里依稀,今日一睹真容,了却了平生宿愿,令人心闲意惬。那溪光石影,是关不住的秋色,正是禅机的显露;那浩荡的钟声,弥山漫野;那幽远的响鸣,横贯夜空,涤荡着大地,也洗涤着世间的机心,饱含清雅悠久的禅韵。“寒钟夜满山”句,是本诗的诗眼,是衲子们空灵禅心的芳香。
 
 
善昭(947—1024)

    太原(今属山西)人,少有大智,博学能文。十四岁出家,遍访71位高僧德宿,参首山念禅师而大悟,遂嗣其法,为临济宗着名禅师。后住持汾州太平寺太子禅寺,广说宗要,以三句、四句、十八要法等机要开示学众,名震一时。三十年说法不倦,以其风范高雅,持戒精严深得天下道俗敬畏,尊之为“汾州禅师”。传世之作有《汾阳无德禅师录》,部分作品收录于《五灯会元》、《增广宋高僧诗选》等典籍。

西来意颂诗

庭前柏树地中生,不假牛犁岭上耕。

正示西来千种路,郁密稠林是眼睛。

赏析

    这首禅偈同洪寿的《有省偈》一样,昭示了禅宗要理。

    庭前古柏是从地上生长出来的,佛性本具,无须耕耙。这是自然之理,反之,耕耘也是长不出古柏的。而那空寂无尽的祖意佛性,有四万八千法门,处处皆可入悟,那密林中的树木无不闪烁着慧眼明晴。人一旦开悟,一切皆具佛性,一切处皆是修佛处。

    汾阳大师与时人郑工部有一段诗偈酬答,饶有意趣,仅录如此。郑工部诗为:“黄纸休遮眼,青云自有阴。莫将间学解,埋没祖师心。”大师的《奉郑工部禅偈》谓:“荒草劳寻径,岩松迥布阴。几多玄解客,失却本来心。”
 
 
杨亿(974—1020)

    北宋西昆体(李商隐体)诗人。字大年,建州浦城(今属福建)人。真宗时翰林学士,与善昭为方外友,参撰《太宗实录》、《册府元龟》等典录,曾为禅宗典籍《景德传灯录》作序。

颖悟偈

八角磨盘空里走,金毛狮子变作狗。

拟欲将身北斗藏,应须合掌南辰后。

赏析

    这是一首想象丰富、天马行空般的悟道偈。

    沉重的八角磨盘,它灵活地转动,只因它绕着空转;在觉者眼中,金毛狮子跟狗子无异,具有相同的佛性。这佛性是如此的博大精深,它无形无迹,却又随处现身,无所不在。身子藏在北斗星中,却在南斗星后面合掌。如此自尊自大的佛性,给人的能量场是何等超凡卓绝。怪不得禅衲们有那么多灵变创意、奇行怪语。

    此处还可参阅鼓山士珪的《举手攀南斗》偈:“举手攀南斗,翻身倚北辰。出头天外看,谁是我般人。”
 
 
智圆(976—1022)

    字无外,钱塘(今杭州)人,自号中庸子。北宋天台宗名僧。出家后居于杭州西湖玛瑙院,与处士林逋(967—1028)为邻友。他极力提倡儒释融合,对当时的佛教界颇有影响。善诗,撰禅诗数百,有《闲居编》传世。

赠林逋处士

深居猿鸟共忘机,荀孟才华鹤氅衣。满砌落花春病起,一湖明月夜渔归。

风摇野水青蒲短,雨过闲园紫蕨肥。尘土满床书万卷,玄纁何日到松扉?

赏析

    一生不娶,隐居西湖孤山,“梅妻鹤子”的林逋居士是智圆禅师一生的至友。首联讲述处士不仅是位泯灭机心的高人隐士,还是一位有荀子、孟子般的才华与风度的饱学之士,赞美了林逋的人格与才华。颔联与颈联具体而微地描写处士的隐居生活。他任凭落花满阶,过着渔舟唱晚的无拘无束、优游自在的生活。在青蒲抽芽、风拂野水的大好春光里,处士园中的紫蕨在一场新雨过后如此肥润鲜嫩。处士无心入世,任万卷诗书淹没尘中,如此高士俊杰,世间的帝王何时授以紫袍请他出山呢?!

    智圆禅师的另一首诗偈同样表达了他对知己心交的赞颂:“心交如美玉,经火终不热。面交如浮云,顷刻即变灭。对坐成参商,咫尺成胡越。我有心交者,不见几岁月。山叠水茫茫,含情向谁说。”
 
 
遵式(?—1027)

    字知白,天台(今浙江天台县)人。栖于下天竺寺(今杭州西湖畔),号慈云忏主。卒谥后封赐忏主禅慧大法师。勤于着书,其中著作有《天竺灵苑集》等。

酬苏屯田西湖韵

雨余残景照渔家,渔子鸣榔彻君衙。

今夜相呼好垂钓,平湖新雨涨蒹葭。

赏析

    这首酬答诗,清新自然,表达了诗僧对大自然的热爱,也表达了他跟苏屯田之间亲密的友情。

    首二句从侧面表现了雨后残阳中的西湖人家忙于渔耕的热闹纷繁的场面。诗的诗眼在最后两句:现在正是鱼儿吃钓的好时候,今天晚上我们一起去垂钓吧,去泛舟新雨后的平湖上,隐身于茂密的苇荻丛中,那该是何等的情趣呀!

酬伉上人

鸟外清闲极,谁能更似君。山光晴后见,瀑响夜深闻。

拾句画幽石,收茶踏乱云。江头待无事,终学弃人群。

赏析

    这首酬答诗是对伉上人这位高士无心的礼赞。

    首联写上人居身于鸟迹罕至的清闲之所,俨然一个世间无事人。那里山深壑深,山景如画。雨后初晴,那美妙的山色缥缈地若隐若现;到夜深入静时分,流瀑声历历可闻。生活在这等仙境中的衲子,实在是惬意之极。颈联“拾句画幽石,收茶踏乱云”,确为新颖别致的佳句。在幽石间题诗拾句,在品茗后踢踏飞渡的乱云,是何等快乐、自在。所以他劝示江湖间的俗汉,远离是是非非的人群,学一学这位绝学无为的上人。
 
 
秀登(生卒年不详)北宋诗僧。

送小白上人归华顶

瀑溅安禅石,秋云锁碧层。一峰如卓笔,几日策孤藤。

树偃前朝盖,星辉下界灯。超然归此处,心已契南能。

赏析

    这首送别诗,风格清新自然,有一股仙道之气。

    首联写位于佛教圣地天台山的华顶寺的奇秀:飞瀑溅石、秋云锁碧。一个“锁”字,突出了山的雄伟气势。颔联以如画的诗笔,继续描绘峰岭的神秀。一峰卓笔,直冲云霄,何其孤峻。这神秀伟岸,正是上人精神的写照。而“安禅石”与“孤藤”,则直接表现禅者的自在、高洁。颈联的描写苍劲古拙,幽静旷远。陋室是前世所建,其中不知留有多少觉者的禅气,那倒卧的古树便是见证。寺中上可近星辉,下可望远处下界的灯火。于是诗人慨然道:在这等仙山宝寺中归隐,哪能不直了禅宗心源呢!

    诗僧还有一首诗名《送贯微归天台》:“秋归赤城寺,幽兴难相同。迹与片云合,心向万境空。倾耳霜树猿,吹衣瀑布风。后夜越溪上,梦断寒云中。”其中的佳句“迹与片云合,心向万境空”,同样表现了一种大自在的境界。
 
 
秘演(生卒年不详)

    山东僧人。与欧阳修(1007—1072)、石曼卿(994—1041)同时。欧阳修曾序云:“秘演与曼卿交往最久,曼卿隐于酒,秘演隐于浮屠,皆奇男子也。曼卿称秘演之作,以为雅健有诗人之意。”《宋诗纪事》录诗三首。

淮上

危桥当古寺,闲倚喜同僧。极浦霁秋雨,扁舟明夜灯。

风沉人语远,湖涨月华升。万事空凝念,其如总不能。

赏析

    这首诗以清灵疏旷的笔触展现了一派“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杜甫《旅夜书怀》)般空渺灵虚、无际无涯的河上风光,同时表现了禅者虚静喜悦的禅境。

    首联点明全诗的要旨:“喜”。“危桥”、“古寺”,以精微的笔触反衬一个方外弟子闲倚危桥远眺河光水色、体味禅悦意趣时的虚灵境界。正因为桥危、寺古,反显得禅者的心境闲静。颔联与颈联以书家的大手笔涂抹清新、旷远的河上风光。“极浦”对“扁舟”,大小相衬;秋雨霁与夜灯明,表现河上风光的清丽、疏朗。“风沉人语远”,突出环境的寂静、悠远;而“湖涨月华升”,则以动态的妙笔,表现了河上的生机活力与澄洁空明,给人以雍容大气之感。这种自然的极美大气,怎不使人顿感天人合一的美妙!这一切仿佛与自心浑然合为一体,让人感受到一颗空灵心境的历现。

    全诗紧扣一个“喜”字。这一“喜”的真正源头,作者在尾联点明,那就是空。如果不是心空无碍,哪里又体味得出自然的神妙呢!

    诗僧、隐士们表现河上风光的禅趣诗尚有不少。此处仅录两首:北宋诗僧楚圆《舟中作偈》云:“长江行不尽,帝里到何时。既得凉风便,休将橹棹施。”酣畅淋漓地表现了乘凉风而赴“帝里”的自适之意。此处的“帝里”代指禅心佛旨。南宋诗人葛天民有诗云:“月趁潮头上,山随柁尾行。大江中夜满,双橹半空鸣。”也同样大气磅礴,圆满虚静。元明间高僧宗泐的《淮之水送别》也表现了淮上的风光:“淮之水,向东流,水流只载行人舟。舟行如飞水如射,一日可到吴江头。何不载此离情去,掷向天涯不知处。濠梁有客今白头,望断孤云海天暮。”

山中

结茅临水石,淡寂益闲吟。久雨寒蝉少,空山落叶深。

危楼乘月上,远寺听钟声。昨得江僧信,期来此息心。

赏析

    如果说《淮上》全诗之旨为“喜”,则本诗之圭为“闲”,同样是令人息心的禅境。

    首联点明诗旨,描写了一个禅子闲适的生活和心态。临水结茅,淡寂闲吟,何等清淡自适。而空山中的秋景、秋色、秋声也无不给人以淡寂之感:久雨微凉,蝉噪声稀,落叶渐深,山色更空。且看那心闲意适的禅子吧:他沐浴着清皎的月辉,上危楼高阁静听远寺的疏钟。一“危楼”一“远寺”,一高一远;一“乘月”一“听钟”,声光交织。那远寺的钟声传给衲子的心灵以无限的静谧。他不由想起,江上的僧友已捎信来,想来山中息心修念。尾联则以江僧侧衬山僧之闲静。

    秘演作诗取象,喜用“危桥”、“危楼”、“极浦”、“远寺”等词,极尽精妙。《宋诗纪事》谓之“意趣清冷空寂,气象浑成雅健”。他的诗中佳句迭现:“风沉人语远,湖涨月华升”、“久雨寒蝉少,空山落叶深”,均体物细微,禅韵隽永。其诗作《书光化军寺壁》亦是一首清新自然、优美工致的写景佳作:“万家云树水边州,千里秋风不锡游。晚渡无人过疏雨,乱峰寒翠入西楼。”
 
  
重显(980—1052)

字隐之,遂州(今河北徐水县西遂)人。少志出世,离俗入道于普安院仁诜出家。后参智门光祚禅师而得道,为云门宗传人。曾入灵隐翠峰寺。晚年栖于明州(今浙江宁波)雪窦寺,因扬振宗风,四海云集,有“云门宗中兴之祖”之称。工翰墨,追慕禅月休公,与道潜、惠洪诸人专事吟咏,各辟蹊径。着有《瀑全集》。

狮子峰

踞地盘空势未休,爪牙安肯混常流。

天教生在千峰上,不得云擎也出头。

赏析

    这是一首气宇轩昂、雄傲盖世的咏山明志诗。

    首句寥寥七个字,将庐山狮子峰的气势表现得横空盖世:一“踞”一“盘”,如猛虎如神龙;而“势未休”三字,表现得更是引人无穷想象。此等大气磅礴之句,非大手笔难以企及。次句在内容上采用对比的手法,表现不与常流为伍的凛然气概与猛烈的机锋,巧妙地将咏物与言志融合在一起。三、四句续写山势的高峻:天生不俗,生在千峰顶上;不用云托,照样高出云端。大有“天生我材必有用”之豪情,有“我教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材”之激昂。

    怪不得宋人评赏其诗:“胸怀洒脱,韵度自高,随意所如,皆天然拔俗。”其《赋冲天鹤送僧》一诗也是气度不凡:“侧翼雄飞天势阔,电闪星流太轻脱。南北东西相对看,千里万里阿喇喇。”下面再录一首《春日示众》,以供赏阅:“门外春将半,闲花处处开。山童不用折,幽鸟自衔来。”

    重显禅师还作有许多着名的颂古偈,此处仅录一首《长沙游山颂》:“大地绝纤埃,何人眼不开。始随芳草去,又逐落花回。羸鹤翘寒木,狂猿啸古台。长沙无限意,掘地更深埋。”
 
 
惟政(985—1049)

    余杭(今属浙江)人。初学天台三观,后主持杭州净土院。严律厉身,人敬畏之。为人标致甚高,冬不拥炉,以获花作球,纳足于中,客至共之。好赏月,常盘膝于一盆中,浮飘于水面,自旋之,吟笑达旦。出入常跨一黄牛,角挂巾钵,人称政黄牛。惟政善诗,亦工书,笔法甚绝。曾与钱塘守蒋堂为方外之友。有《锦溪集》行世。

山中

桥上山万层,桥下水千里。

唯有白鹭鸶,见我常来此。

赏析

    这是一首清澄空灵的禅诗。

    首二句以桥为轴心,描写桥上桥下的世事移迁、自然嬗变。万山千水也罢,千山万水也罢,这一切均是虚妄。在大觉者的慧眼中,终将归为空无。君不见那数百万年前的高山没入了水中,那数亿年前的山岭化为了齑粉么?!

    那么,只有什么才能常存永住,永恒不变的呢?只有“我”才是唯一的存在。因为“我”是一名觉者,“我”正是空,而宇宙世界的本原便是空,“我”——禅心、佛性,正是世界的本来面目。
 
    宋人邵定有一首《山中》诗,倒也透悟得可以。诗道:“白日看云坐,清秋对雨眠。眉头无一事,笔下有千年。”正因为心里无一事,所以才能超脱地纵观古今,客观地看待历史的巨变流迁。
 
辞诗郎蒋公宴客见招

昨日曾将今日期,出门倚杖又思惟。

为馅只合居若谷,国士筵中甚不宜。

赏析

    诗僧与钱塘守为方外至交。友人相邀,诗僧首先是兴奋,可是一想到自己是修禅习佛之人,他就开始犹豫了。首二句一扬一抑,一喜一忧,勾勒了诗僧的真切感情。尾二句直抒胸臆,表达了一个僧家甘愿清苦、清心寡欲的心态。一个“貌古形疏”、“孤情峭拔凌清秋”的解空之士,岩谷才是他的家,性空才是他的本,念佛坐禅守清净才是他的本分,怎么可以不务自身之本,与红尘中的庙堂高士、官宦雅士们一起同欢共宴呢?!

    既然是辞招,当然出语较谦;然而,诗中还有一股不表自明之意:国士们哪,你们哪里了解居岩谷的僧家之乐呢?你们视眼前之乐为乐,在欢畅中迷失了本性;僧家则以悟空为乐,在清净中寻到了根本。
 
 
昙颖(989—1060)

    号达观,钱塘(今浙江杭州)人。13岁杭州龙兴寺出家,神清秀逸,聪颖超绝,博览群书。初谒大阳警玄,习曹洞宗法。后参谷隐蕴聪,嗣承其法,为临济宗传人。住持金山龙游寺,弘扬临济宗风。他开法示悟,直言谐谈,禅法机用常有妙招示化于人。能诗文,诗多出尘语,常与欧阳修、刁约交往。圆寂于金山龙游寺。部分作品收录于《禅林僧宝传》、《五灯会元》。

小溪

小溪庄上掩柴扉,鸡犬无声月色微。

一只小舟临断岸,趁潮来此趁潮归。

赏析

    这是一首淡雅优美的溪边月夜诗,也是一幅迷蒙静美的月色小景。

    首二句表现幽静:小溪庄上,柴扉虚掩;鸡犬无声,月色轻淡;一派和平宁静的生活图景,同时也是一幅清净虚空的禅心写意图。三、四句大写特写溪边的轻舟,描写小舟的动态:它停泊在高而陡峭的堤岸下,随着潮起潮落,自由地飘荡,像一个有灵性的生命一般,乘兴而来,尽兴而归。这样,小舟在诗僧的诗中,就被赋予了活脱脱的生命,它仿佛是诗人的载体,是诗人心语的表白。而这动荡的小舟,实为衬托一种极静的意境:它那么优游自适,自由自在,不正是因为无羁无绊,空无一物么?这种景语中的“动”与情语中的“静”,相映成趣,实在美不胜收。
 
 
法远(991—1067)

    宋代名僧,字圆鉴,又号柴石野人,河南郑州人。初习史事,后出家嗣法于叶县归省禅师。晚岁住舒州(今安徽潜山)承天寺,工诗,着有《浮山九带》。

自叹

孤舟夜静泛波澜,两岸芦花对月圆。

金鳞自入深潭去,空使渔翁执钓竿。

赏析

    这是一首写景优美的禅理诗。

    首二句写静夜垂钓时的静态美。秋夜宁静,孤舟漂浮,江水微澜。明月高挂,芦花静立,随风摇曳。这证明空灵的大自然,使人万虑皆忘,机心顿失。即使没有金鳞吃钩,也不为所叹,兀自空执渔竿,陶恋于秋月澄江之中,忘情于虚空自在的禅境里。禅者如此,便连那有灵性的鱼儿也不为外物所扰,逍遥自在地游入深潭。有了这一层了悟,获此清静本心,还有何可叹呢?!
 
 
契嵩(1007—1072)
  
    字仲灵,号谮子,藤州(今广西藤县)人。云门宗名僧。庆历年间居于杭州灵隐寺。后应诏入京,仁宗赐号明教大师,终老于寻还山。契嵩博通内典,着有《镡津集》。

古意

风吹一点云,散漫为春雨。洒予松柏林,青葱枝可取。

持此岁寒操,手中空楚楚。幽谷无人来,日暮意谁与。

赏析

    本诗寓情于景,自然精炼,既是一首古远清幽的隐居感怀诗,又是一幅活脱脱的禅子心灵的写照。

    诗名“古意”,实指禅意,宗门中常谓“古涧寒潭”或“古镜”、“古道”。故而全诗中的景语,实为情语。首联与颔联写“性空缘起”:风吹云而化为雨,实指世事变幻无常,即“性空”;松柏洒雨而葱翠,实指一切互为因果,乃“缘起”。颈联与尾联写禅子的精神淡泊与心境清净:他居于幽谷之中,心空无一物,护持着松柏一般的节操,这么美好的心境,日暮之时无任何“斜阳病”的平和心态,确实只有自己一个人明白。“意谁与”、“付与谁”等在禅诗中,比在一般诗句中含义更深更广:既然众生悉有佛性,则人我无异,则谁中有我,我就是谁。我就是自己的主人翁!这一点又正是禅宗的本意。
 
寄月禅师

闻道安禅处,深萝任隔溪。清猿定中发,幽鸟座边栖。

云影朝晡别,山峰远近齐。不知谁问法,雪夜立江西。

赏析

    这是一首清雅神妙、令人折服的禅境诗。

    首联描写闻道安禅的优美环境。颔联与颈联,用无比工致的对仗句,通过动态与静态的对称描摹,通过对云影山峰迷离幻化的描绘,表现了修禅境界的静美与自然的造化。大自然美丽的景色,俨然是一幅禅意的诗章。清猿与幽鸟,仿佛也在修禅入定,与习禅的衲子一道,自在安适;那苍穹中的云影,朝晚变幻多姿;连远近不齐的山峦也朦胧成了共性的一体。尾联以神来之笔,描摹诗人神奇的幻境:雪夜中的静立于大江西边的一座山峰,就好像一位安心求法问道的僧人,那么虔诚,那么宁静!
 
 
諐元(生卒年不详)

    北宋诗僧,与诗僧契嵩常有唱和。

次韵奉酬仲灵岁暮还西坞见寄

野步溪流静,源深兴未归。晚禽栖雪竹,残霰洒禅衣。

放意天涯远,狂吟人迹稀。诗成寄我侣,清气动禅扉。

赏析

    这是一首情景交融、意气风发的岁暮酬友诗。

    首四句写诗僧野步溪源的游兴与大好冬景。溪静源深,使诗人至晚忘归。一个“兴未归”给诗人忘情山水的情致画了点晴之笔。“野步”一词,与“狂吟”相照应,勾勒出一个放意诗禅的清逸洒脱的诗僧形象。诗人是如此兴致勃然地醉心于山中禽栖雪竹的景观,任那残雨细洒在自己的水田衣上。开怀释意的诗人不禁诗兴大发,禅意难抑。他的思绪游极九仞,他在俗人少至的所在狂吟,何等放意自在!诗成之后,便寄给知心诗友,诗中流露的清丽清雅感染了一切。
 
 
法辉(生卒年不详)

    北宋诗僧,住晋江(今福建晋江县)广福院。《宋诗纪事》载其“禅余以诗自娱,与吕缙叔、陈原道为同社”。

题宪师壁

远浸溪光碧,寒生松桧阴。

渔舟惊暮雨,高吹入秋林。

赏析

    这是一首清新入画的山水诗。诗中对动词的把捉,可谓精细入微。

    小溪泛着清碧的柔光,朝远处迤逦而去;高松古柏,苍翠葱郁,投下阴寒。这是一幅古寺清秋的宁静景色。前二句一远一近,一碧一翠,从广渺时空与满眼碧翠中,引人去体味宪师的人格风采。后二句以灵变动态的描写,带给寺宇景色以无限生机:暮雨骤下,催归渔舟;清笛声声,高入秋林。一个“惊”宇,反衬出渔夫们劳作时的宁静平和;而“高吹”一词,则将笛声的高远与婉转,展现得极为精到。

    无论是“浸”、“生”、“惊”、“入”,均反映出诗僧诗艺造诣的高超,也显示出诗人造境遣词的功力。
 
 
怀琏(1009—1090)

    漳州(今福建漳州)人。少时出家,得法于泐潭怀澄禅师。明州(今浙江宁波)育王山诗僧,“学外工诗”。(《冷斋夜话》)仁宗赐号大觉禅师,曾住持东京净因院,治平中(1064—1067)请愿归山。

上仁宗皇帝乞还山

千簇云山万壑流,闲身归老此峰头。

殷勤愿祝如天寿,一炷清香满石楼。

赏析

  《林间录》载:“仁宗皇帝与大觉禅师为法喜游,和宸翰词句甚多,然皆踪迹上语,初不敢出新奇宏妙之言。至观平日所作,则惊艳之句甚伙。”

    大德尝云:“宁可清贫自乐,不作浊富多忧。”诗僧视皇帝赏识、住持京都名寺为浊富浊名。他一心念想的是远离尘世、清净无想的林下修持,是那“千簇云山万壑流”的育王山,是那“一炷清香满石楼”的淡泊生涯。这位淡泊名利富贵的高士,有一段关于本分衲僧十二时平常饮啄的境界的描述,极为有趣。“本分衲僧……不受纤尘,独脱自在,最为亲的。然后便能在天同天,在人同人,在僧同僧,在俗同俗,在凡同凡,在圣同圣,一切处出没自在,并拘拴他不得,名邈他不得。”

    元代高僧资圣祖铭坚辞蒙古宣让王之请,亦有一诗:“数椽茅屋万株松,蒲团高卧海日红。不是贤王招不起,山人只合住山中。”

    元代高僧中峰明本之诗《酬李仲思宰相》二首可谓奇妙。其一为:“晴云万叠裹群山,岩瀑千寻落树间。定是惊闻玉驾至,只应来夺老僧闲。”之二为:“归鞭未举且婆娑,平地须知险处多。休把世情名字相,累他岩穴老头陀。”对俗人的夺累之举无比地藐然鄙视,然仍出于一颗佛心劝诫人:“平地须知险处多。”

    元明间诗僧来复(1319—1391)亦有诗一首谢入主见召,表不出山之志。《寄北禅佑讲主洪武初应高僧召》:“云霞剪作佛袈裟,草座长年静结跏。礼罢六时天送供,讲来三藏雨添花。象龙曾赴高僧会,羊鹿谁乘稚子车。随处溪山可终老,不愁无地布金沙。”

    明僧普泰的《怀南山旧居》一诗,则含蓄地表达了困居市中的无奈:“我本山中人,却来城市住。一违猿鹤盟,幽思于谁诉。茅舍锁烟霞,苍苔滋石路。欲归归未得,花落春光暮。”
 
 
宝黁(?—1077)

    滏阳(今河北磁州)人。狂僧,往来于光州(今河南潢川)、黄州(今湖北黄冈)之间。世传活了130岁。

题逆旅壁

满院秋光浓欲滴,老僧倚杖青松侧。

只怪高声问不语,嗔余踏破苍苔色。

赏析

    古人常将自己的诗作题于客舍上,这首题壁诗是对德腊俱高的老僧禅境的褒颂,是一首脍炙人口的佳品。

    首句写满院秋光,只用了“浓欲滴”三字,却将无限秋光表现无遗。秋天的自然景色仿若满溢的清流,浓郁得苍翠若滴。一个“滴”字,将无形的秋光转化为有形的视角形象,给人以盎然的诗趣。一位貌古形疏的老僧,手拄一根奇崛的藜杖,立于青枝蓊郁的老松下。这美妙的秋色与其中流淌的禅韵令老僧陶醉不已。他不理会我的高声相问,反而用无声的语言嗔怪我多事,怪我打破了茸茸苍苔中的宁静。这一“怪”一“嗔”,妙趣横生,显得天真浪漫,令人神飞物外。
 
 
则之(生卒年不详)

    字彝老,外冈(今江苏嘉定县)人。诗学于西湘顺老,参禅于怀琏禅师。有《禅外集》于世。

早梅

数萼初含雪,孤清画本难。有香终是别,虽瘦亦胜寒。

横笛和愁听,斜枝倚病看。朔风如解意,容易莫吹残。

赏析

    这是一首清雅俊逸的咏梅诗。

    首联写梅花孤清的风骨,用“画本难”三字形象生动地进行了勾勒。那花萼中还沾着冬雪的清寒的梅花,正是衲子明净高洁、一尘不染的心境的象征。颔联是本诗的诗眼句:暗香浮动终有竟时,傲寒耐苦的风骨永在。声色界的一切终是虚幻,然而美妙的禅心与宇宙同在。颈联极尽婉约之能事:诗僧是那么依恋这芳香的梅魂,好一个“和愁听”与“倚病看”,还横笛相和,斜枝相携,何等情同手足,亲密无间!最后,诗人将爱梅与惜梅的痴情表达到了极致:凛冽的北风啊,请你千万别将这好花好香吹残吹散。看似与“有香终是别”的感悟矛盾,实则将诗人对梅魂的倾心表达得圆满无缺。

    古往今来,咏梅的佳作不胜枚举。下面聊录四首处士隐者们对梅的描摹,以相观照:“众芳摇落独喧妍,占尽风情向小园。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断魂。幸有微吟可上狎,不须檀板共金樽。”(林逋《山园小梅》)“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王安石《梅花》)“野梅多年骨如铁,柯干凌兢冻肤裂。忽然夜半吹妙香,起见瑶草缀烟雪。”(吴承恩《古梅为僧赋》)“入瓶过十日,愁落幸开迟。不借春风发,全无夜雨欺。香来清净里,韵在寂寥时。绝胜山中树,游人或未知。”(谭元春《瓶梅》)
 
 
继儒(生卒年不详)北宋诗僧。

贻显宗上人

僧闲师更闲,危坐雪堂寒。白日门常掩,红尘事不干。

吟终灯烬落,讲罢印香残。仍欲添佳致,栽松近药栏。

赏析

    这首诗描写了禅僧们清静的修行生活与宁静心境。显宗即赞宁的高足。

    首句以两个“闲”字,突出了显宗上人闲适清虚的心境。禅僧们通过在寒堂长久不懈地坐禅,以断绝妄念,看顾自心。颔联写禅师是一位不问世事的无事人。颈联写上人一心教僧化众,吟呗讲经。尾联写禅师运水搬柴中的无限风流。其栽松植药之举,正如其讲经吟偈一般,同样是为引渡众生。
 
 
思雅(生卒年不详)北宋诗僧。

送王山人归千峰

旧居千万岑,归去独携琴。物外情难遏,云中路再寻。

花繁溪圃合,柳暗野桥深。想到垂纶处,和苔扫竹阴。

赏析

    这是一首意趣斐然的送别诗,表现了诗人对友人游心物外、陶恋自然的精神的赞美。

    首联写王隐士住处的幽远与性情的雅致。颔联将山人物我两忘、与自然浑为一体的情致,用工致的诗句全盘托出。颈联与尾联描写深居大山的隐者“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恬淡雅兴。通过描绘,我们仿佛看到一个摆脱了名羁利绊的方外之士,流连于柳暗花明、野桥清溪而不知返,因为美好的大自然就是他心灵的家:他在竹阴下悠然地垂钓,青苔与他古朴的心境融为一体。
 
 
惠涣(生卒年不详)北宋诗僧。

送王山人归隐

山人唯委命,岂恋世尘间。干禄不得志,移家住远山。

醉眠溪石静,吟倚草堂闲。到想无余事,林僧日往还。

赏析

    前面一首诗通过静态写山人的心境,本诗则以动姿描摹山人的风采。

    诗人开门见山,直明圭旨。高士隐者都是听天任命的,与天契合的,决不会慕恋滚滚红尘中的名闻利养。正因为有此一颖悟,才在官场不得志之际,迷途知返,把身体的家与心灵的家都搬迁到远林深山。颈联与尾联写山人自在的生活:他或醉卧于溪石之上,或斜倚在草堂中闲吟,整日放浪心性,与自然交往,以求得与天地自然的融合。在他的心中再也没有世事的缠绕,只有林间僧友相互酬答。
 
 
德章(生卒年不详)

    石霜楚圆禅师(987—1040)法嗣,与中国禅宗杨岐系创始人方会禅师(992—1049)、黄龙系创始人慧南禅师(1002—1069)同一师门。

心珠歌

心如意,心如意,任运随缘不相离。

但知莫向外边求,外边求,终不是,枉用工夫隐真理。

识心珠,光耀日,秘藏深潜无形质。

拈来掌内众人惊,二乘精进争能测。

碧眼胡须直指出,临机妙用何曾失?

寻常切忌与人看,山河大地动岌岌。

赏析

    这是一首理趣自然的禅理诗,吟诵的对象是禅心。

    禅心好比是一颗如意珍宝,它与人不曾相离,它优游自在于天地间,任运随缘。这是心珠的特质。这种心珠如何求得呢?诗人指点我们切勿用常人之法,切莫求于外而应观于内。接着,作者描绘心珠的神妙莫测:它光彩耀日,无形无实,且秘藏深潜。这等家珍,悟不得上上机的人都是无法揣摩透的。达摩祖师就曾经直接指出过,多少世代以来,它临机妙用,从来都不曾遗失。不过,这等天下奇珍切莫轻易示与他人,因为它具有超凡的能量,有惊天地、泣鬼神的威力!寒山有诗云:“我贵天然物,独一无伴侣。觅他不可见,出入无门户。”描绘的亦是心珠的形影。
 
 
灵澄(生卒年不详)

    宋初云门宗禅师。承嗣巴陵鉴禅师衣钵,为南岳八世。住洪洲泐潭。性格洒脱不羁,人称散圣。

山居

因僧问我西来意,我话山居不记年。草履只栽三个耳,麻衣曾补两番肩。

东庵每见西庵雪,下涧长流上涧泉。半夜白云消散后,一轮明月到窗前。

赏析

    这首山居七律诗描绘了一介野蔬布襦的自在山僧的形象与诗意的心境。

    当僧人间我祖师西来的真意是什么?我的回答是我在山中居住不知多少年了。禅宗力主“直指人心,见性成佛”,什么西来意、东来意,且莫管它,只要在深山中长养圣胎,看住自家桑柘,任它岁月如梭,直到那成佛的一刻为止。那么如何修行才成正果呢?须茹苦安贫,持久地磨练自己的心性,将自己的身心与自然融为一体,体悟清净无垢的大自然中所饱蕴的禅韵。这样,当白云消散尽,连空幻这一滞碍都失下后,就会有一轮明月照到窗前。
 
 
显忠(生卒年不详)

    宋初名僧赞宁的弟子。参金山颖禅师契悟,为南岳十一世。栖于越州(今浙江绍兴市)石佛寺。能诗善吟。

白云庄

门外仙庄近翠岑,杖藜时得去幽寻。牛羊数点烟云远,鸡犬一声桑柘深。

高下闲田如布局,东西流水若鸣琴。更听野老谈农事,忘却人间万种心。

赏析

    这既是一首风光旖旎的田园农事诗,也是一首如入桃源胜境般的禅心诗。

    首二句描写白云庄的位置及诗人自己怡然的心境:白云庄像一座仙宫,紧傍着青山翠岭;老僧我只要一得空就拄着拐杖兴致勃勃地去游访。中间四句描摹了山庄迷人的景色:烟云之外,牛羊数点;桑柘深处,鸡犬声闻;高低的闲田像棋局一般,东西的流水仿若鸣琴。这组画面,一远一近,错落有致,有声有色,有动有静,且对仗工整,言浅意明,实显诗家功力。尾联直抒胸臆:更不用说听农家谈论家事了,那有关田园桑麻的故事,真叫人忘却一切机心!

    据宋代文学批评家胡元任着名的《苕溪渔隐丛话》载:显忠禅师的《闲居》诗,大诗人王安石深爱之,不仅书于书房壁上,还常常诵之而不去口。诗云:“竹里编茅倚石根,竹茎疏处见前村。闲眠尽日无人到,自有春风为扫门。”好一个“自有春风为扫门”,这一句同“静夜思尧鼓,回头闻舜琴”一样,是显忠对自身禅境的诗意表露。
 
 
王安石(1021—1086)

    字介甫,晚号半山,抚州临川(今江西抚州)人。北宋政治家、思想家、诗人、散文家。宋神宗时任宰相,实行变法受阻而败,两次罢相。仕途坎坷,大志难舒,以致心灰意冷,退居江宁(今南京)半山。晚年崇佛,诗风大变,写有不少禅诗。虽近佛,终因不能排解心中郁闷忧愤而终。封舒国公,旋改封荆,世称荆公。今存著作有《王临川集》、《王临川集拾遗》。

登飞来峰

飞来峰上千寻塔,闻道鸡鸣见日升。

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

赏析

    这是一首富有哲理的千古绝唱。早年躬于国事、力行变法的一代名臣王安石,通过登峰吟唱,表现了他“不畏浮云”的自信与“身在最高层”的高远境界。

    首二句描写飞来峰的气势雄伟、高峻挺拔。千寻塔大大增加了飞来峰的高峻,而那道听途说,更为飞来峰的高出天外增色不少:只要下界鸡鸣,在飞来峰上就可以远眺红日东升。有前两句作铺垫后,诗人酣畅淋漓地慨然作歌:到了这等境界,何须担心浮云遮挡住你远望的视线,因为你身在最高层了嘛! 当你体悟到最高的智慧,站在妙高峰顶,立于最高层次,你就获得了大自在!

    首句以“千寻”写高,次句以远眺衬高,第三句以浮云喻高,尾句顺其自然地描画高渺,层层递进,是一首境界高远、寓意高妙的禅理诗。

    明人袁宏道亦作有《戏题飞来峰》,是公安派的率性而为之作,题写飞来峰的高古鲜妍。其一:“试问飞来峰,未飞在何处?人世多少尘,何事不飞去?高古而鲜妍,扬雄不能赋。”其二:“白玉簇其巅,青莲借其色。唯有空虚心,一片描不得。平生梅道人,丹青如不识。”
 
定林所居

屋绕湾溪竹绕山,溪山却在白云间。

临溪放艇依山坐,溪鸟山花共我闲。

赏析

    这首意境清新的小诗描画了定林居舍的自然风光,表现了诗人闲逸的心境。

    首二句描摹清新幽缈的环境:清溪绕屋,翠竹绕山,两个“绕”字,将居所与青山置于清翠如画的春景中。这样的清溪与翠岭被白云环绕着,更显得清丽、缥缈。三、四句写诗人怡然自得、忘情山水的生活:临溪放舟,依山而坐,溪鸟山花,与我共闲。人与自然水乳交融,哪容得下世俗的机心,这才是真正的禅悦境界。

    半山名句“唯有北山鸟,经过遗好音”,(《半山春晓即事》)同样是此心境的写照。
 
游钟山

终日看山不厌山,买山终得老山间。

山花落尽山长在,山水空流山自闲。

赏析

    这是一首自然流畅、不事雕琢的游山咏山诗。

    首句写终日看山而不厌山,与钟山化为一体的心境,正如李白的“相爱两不厌,唯有敬亭山”的心境一样。而且,诗人还想买山入山,脱离尘俗,终老深山。这一买山之意,将诗人爱山之情全然烘托而出。三、四句写诗人爱山买山的因缘:因为山会永留世间,山是悠然自得的存在。崇峻秀伟的山正是佛性、禅心的象征。

    全诗共四句,却用了八个“山”字,每句之中“山”都出现两次,予人以回环往复的艺术氛围,也着力衬托了诗人欲与山化为一体的安闲心境。如果说早年的安石是“绿”字师,其“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泊船瓜洲》)令人叫绝,那么晚年的半山则是“山”字师,诗中纷至沓来、重重叠叠的山光山影、山花山水也同样予人以无比的充实感。

    王安石的《赠僧》一诗也描绘了他誓愿与山云共闲的精神境界:“纷纷扰扰十年间,世事何尝不强颜。亦欲心如秋水净,应须身似岭云闲。”
 
钟山即事

涧水无声绕竹流,竹石花木弄春柔。

茅檐相对坐终日,一鸟不鸣山更幽。

赏析

    黄庭坚曾云:“荆公暮年作小诗,雅丽精绝。”叶少蕴《石林诗话》也说王安石的诗“晚年始尽深婉不迫之趣”。本诗便是一首雅丽、幽婉的禅境诗。

    涧水无声地绕过修篁涓涓地流淌,竹石花木都展现了春意的无限温柔。一切都如许“无声”、轻柔,令人的心自然进入清净的禅境。他终日坐在茅檐下凝视着钟山,一鸟不喧的钟山显得更加幽静怡人。一切都如此静谧,沉浸在清悠的虚静之中,竟是如此超妙卓绝的心境!
 
柘冈

万事纷纷只偶然,老来容易得新年。

柘冈西路花如雪,回首春风最可怜。

赏析

    这是一首清新舒雅的抒情小诗。

    首二句写世事纷繁,多出偶然,那必然之理何在呢?韶华易逝,人生苦短,那永恒的生命在何方?次句中的一“老”一“新”,形成鲜明的对比与反差。一个“老”字,与首句的“万事纷纷”相呼应。这人生转老之际,经历了世事万千,终究明白了些道理,一年又一年就那么平淡地过去了。那么这种心境的转化或者说升华是出于何种缘由呢?请看那钟山柘冈吧,春光旖旎,花如飘雪,何等浪漫迷人,那都是春风的造化呀! 一个“花如雪”,活脱脱地描绘了春花飘纷的热闹花事;而在春风的“可怜”前不经意地添个“最”字,将诗人对春风的爱恋表现得令人心痛。而最意境幽绝的是那一“回首”,这一回首,回首西路,回望春光,回味往昔,人生最得意的是什么?是乘着骀荡的春风归去,归返那“常乐我净”的心灵桃源,那才是人的精神故乡,是永恒的家园。
严羽曾言:“荆公绝句最高,得意处高出苏黄。”本诗即是一首出神入化的名篇,写得“意与言会,言随意遣”,且其意趣平夷冲淡,闲淡自适。
 
悟真院

野水纵横漱屋除,午窗残梦鸟相呼。

春风日日吹香草,山北山南路欲无。

赏析

    这是退居钟山的王安石晚年游寺所作,情景交融,浑然天成。它描绘了悟真院令人陶醉的自然风光,表现了心净的诗人对春光的礼赞。

    首二句如一幅山寺风景图,描摹了悟真院的明净与僻静。悟真院涤荡在纵横交错的溪涧野水中,纤尘不染,没有尘世的喧嚣,只有鸟声历历可闻,正如催醒亭午的好梦。三、四句诗人由近至远,将悟真院置于暮春三月,江南草长的迷离春景中,人迹罕至的小路遮满了绿草,几乎辨认不出,而那日日吹拂的香草便仿佛是佛国的芳香。“悟真院”,没有任何红尘的烦扰,只有美丽自然的相伴,才给诗人带来安然的好梦,正是诗人向往的潜心理佛之所。
 
 
法演(1024—1104)

    宋临济宗禅师,绵州(今四川绵阳)人。35岁出家,参守端禅师而悟,嗣承其法,为临济宗杨歧派传人。后居蕲州(今湖北蕲春)五祖山禅寺,随机答问,因事举扬,不假尖新,自然奇特,龙象盈门,乃一时极盛。座下得嗣名弟子有佛眼清元、佛果克勤、佛鉴慧勤,有“法眼下三佛”之称。

闲田地

山前一片闲田地,叉手叮咛问祖翁。

几度卖来还自买,为怜松竹引清风。

赏析

    这是一首风流雅致、令人开怀的禅意诗,其中浪漫着天真纯朴的气息。

    山前有一块空闲的田地,它到底是什么来历呢?我意气昂扬地叉着手问我的老祖先。老祖先告诉我说:这块地呀,是一块宝地;它给卖出去好几回,可我还是又把它赎买了回来,因为我实在舍不得那松竹引清风的情致啊!

    可见这老祖翁还是蛮珍惜自家宝藏,也是十分风流俊逸的,他曾经迷失过,但还是努力找回了自性,真是一位快活自在的祖宗啊!“祖翁”在诗中是禅林中觉悟者的代名词,又称大德、宿德等。

    闲田地在禅诗中是禅心佛性的象征。这是一块“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的田地,是任谁也不可能对它进行破坏的、不需要“耕耘”的永恒的净地。若辛劳于其中,于出世者而言所获的是法执;于入世者而言,所获者唯有烦恼。

    在咏诵“闲田”的禅诗中,元僧野翁炳同有一首令人耳目一新的佳作:“秦不耕兮汉不耘,镢头边事杳无闻。年来也有收成望,半合清风半合云。”

    好一个风流俊逸的禅僧!有一块田,竟然世世代代都不去耕种;既然世代都不耕种,让尖嘴锄都闲着,年底哪来的收成?!奇怪的是,岂止是一般的收成,那禅衲在这块闲田里得到的可是大丰收——他拥抱的可是一个清风白云般的自然美丽的世界。
 
 
守端(1025—1072)

    湖南衡阳人。宋杨岐派禅师。20岁出家,圆具后参临济宗杨岐方会禅师。28岁住持江州(今江西九江)承天寺,安徽舒州白云山海会寺,所至禅众云集。胆识过人,学众敬而畏之。着有《白云守端禅师语录》2卷、《白云守端禅师广录》4卷。

赞师偈

百尺竿头曾进步,溪桥一踏没山河。

从兹不出茶川上,吟啸无非罗里罗。

赏析

    守端一日乘驴度桥,一踏桥板而堕,忽然大悟。从此更不游方。且出语洒脱,诗中有诗,意中有意,韵味无穷。《赞师偈》便是守端的开悟偈。首句写他决心在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不只是理入,还须行入;一天当他骑驴过桥时,桥板断了,他猝然跌到了桥下,一时间什么都消失了,包括大地山河,遑论玄理虚论,他也就猝然颖悟了大法。从此他闭门不出,善加护持;闲来吟啸,也是不成腔不成调但古风犹存的“啷格啰里啰”。诗如其人,从此白云守端踏上了宗林吟啸的大舞台,其语录、颂偈皆另有一种风骨。
 
蝇子透窗偈

为爱寻光纸上钻,不能透处几多般。

忽然撞着来时路,始觉平生被眼瞒。

赏析

    这是禅师对着名的神赞禅师古雅指化的赞颂。

    全诗以拟人化的手法,通过对一只追求光明的蝇虫的描写,象征了追求禅道的衲子的探索与觉悟过程。“光”在此处代指心珠、佛如意、禅心。多少次在迷中求悟,不懈地上下而求索。忽然,因缘时节成熟了,不经意间撞着飞进来时的通道,才明白平生的一切所作所为都受了肉眼的蒙蔽。如今,心眼打开了,第三只眼时刻“惺惺着”,他将是一位永远清醒的觉者。

    守端禅师精妙的颂古偈众多,下面略举一例:“五陵公子游花惯,未第贫儒自古多。冷地看他人富贵,等闲不奈幞头何。”此为《颂古联珠》中所载守端颂云门“北斗里藏身”公案的偈子。笑的是“冷地看他人富贵”的幞头世人,包括未悟的僧人,不知自己正是“游花惯”的“五陵公子”,因为佛性本自具足嘛!
 
一拳拳倒

一拳拳倒黄鹤楼,一踢踢翻鹦鹉洲。

有意气时添意气,不风流处也风流。

赏析

    这是一首唱颂临济宗宗主临济义玄在三顿棒下彻悟公案的名偈。其雄浑刚健,意气风发,雄视天下,豪甲宇内,无人能攀,被视为禅偈中的极品。

    临济宗一问世,天生一副英雄气象,具有翻江倒海的伟力,更无须说当禅子大彻大悟之后,其明悟宇宙真谛后,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那刚烈迅猛、扫古荡今的“激箭式禅道”,那惊天动地的吼与德山劈头盖脑的棒,这当头的棒喝,不知使多少人添了意气,展了风流。

    在诗人看来,一拳拳倒黄鹤楼,一踢踢翻鹦鹉洲,其实对精悟禅道的人说来根本就没有什么了不起。这些具有经天纬地的大能量的觉者们,有一股畅古通今的浩瀚之气,在常人视为意气畅快时更为淋漓酣畅,在常人视为失意无奈处常显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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