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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高澄派遣太尉高岳、行台慕容绍宗、大都督刘丰生等人，率领十万步骑到颍川攻打西魏王思政的军队。王思政身为西魏名将，有丰富的战斗经验，他命令部队把战鼓和军旗都放倒在地上，好像没有人一样。 高岳自恃人马众多，从四个方向攻打颍川城。王思政挑选骁勇善战的将士打开城门出去应战，高岳的军队被打败逃走了。 高岳改变了战术，修筑了一座土山以俯视城中，他们使用飞梯火车，日夜不停地攻城。王思政随机应变，制造带火的短矛，顺着大风掷到山上，并用火箭射击，烧毁土山上攻守的器具。他还招募勇士，占领了两座土山，在土山上修筑了岗楼和低矮的城墙来辅助颍川城的防守。 高岳等人围攻颍川始终没有成功，大将军高澄增派兵力前去相助，在通往颍川的道路上不断有东魏的援军行进，但是一年过去了，颍川城还是没有被攻克。 战事陷入胶着状态，刘丰生想出一个办法，在洧水之上建起拦河坝，提高水位灌入城中，致使该城的许多地方崩塌了。高岳将部队分成十几个部分，轮番休息与进攻。 王思政亲自在箭石横飞的情况下指挥作战，与士兵一起同甘共苦。城里到处水如泉涌，他们就把锅吊起来做饭。西魏的太师宇文泰派遣大将军赵贵督率东南各州的部队赶来救援，但是长社以北的地区都成了河泽，部队到达穰城之后就无法继续前进了。 东魏派箭术高超的人乘着大船靠近颍川城发射羽箭，颍川城眼看就要陷落了，慕容绍宗和刘丰生一起来到拦河坝前视察战况，看见东北方向尘土飞扬，便都到船上坐下躲避。 一会儿，暴风刮了起来，远近一片昏黑，狂风刮断了缆绳，船一直向颍川城飘去。城里的人用长钩拉住船，羽箭从四面八方向船射出，慕容绍宗情急之下跳到水里逃生，结果溺水而死，刘丰生浮在水面向土山游去，因水浪不断拍打，迟迟难以靠岸，终于被城上的人射死了。 王思政收殓了他们的尸体，以礼埋葬。死讯传出，东魏朝野上下、三军将士无不悲惋叹息。 东魏晋升大将军高澄为相国，并封他为齐王，给予他特殊的礼遇。高澄来到邺城朝拜孝静帝，坚决推辞，但是孝静帝没有同意。 高澄召集手下的将领及其他辅佐官员秘密商议此事，大家都劝高澄应该接受朝廷的任命，唯独散骑常侍陈元康认为不可以这么做，高澄从此开始嫌恶他，崔暹就推举陆元规出任大行台郎，以分陈元康之权。 高岳失去了慕容绍宗等人以后，变得沮丧失去斗志，不敢再进攻长社城。陈元康对大将军高澄说：“大王您辅佐皇上执政以来，还没有建立突出的功勋，虽然曾经打败过侯景，但是他本来就不是外贼。现在颍川城快要陷落，希望大王您亲自去建立这一功业。” 高澄采纳了这一建议，自己率领步骑共十万人攻打长社城（长社是颍川郡的治所），还亲自督造拦河坝。拦河大坝三次决口，高澄大为恼怒，把背土的人以及袋子一齐推下去堵塞缺口。 高澄派人在关口、大谷的咽喉要道守卫，导致长社城中彻底断粮，城中没有盐吃，人人痉挛、浮肿，死的人有十分之八九。大风从西北方刮了起来，把河水吹到了城里，北面工事被冲坏了，东魏将士攻入城中。 高澄向城里的人宣布：“有能够把王大将军王思政活捉送来的人，就封他为侯；如果大将军身上受伤，那么他的亲属以及身边的人都得被杀掉。” 王思政率领人马占据了东魏人堆起来的土山，告诉众人说：“我的力气已经使尽，计策也已经用光，只能一死来报答国家了。”说着他就仰面朝天大哭起来，向西面拜了两拜，然后准备自刎。 都督骆训对他说：“您常常对我们说：‘你们带着我的头颅出去投降，非但能得到富贵，也能使全城的人保全性命。’现在高相国既然有这样的命令，您难道就不哀怜士兵们因您而死吗？”大家一起上去抓住王思政，王思政因此没能自杀成。 高澄派了赵彦深来到土山上，送给王思政白羽扇，握住他的手说明自己的意图，又把他拉了下来，没有叫王思政下拜，始终对他彬彬有礼。 王思政当初进入颍川的时候，手下的将士共有八千人，等到长社陷落，才剩下三千人，但是他们中间最终没有一个叛变的。高澄把这些将士分散开来，都安排到遥远的地方，又将颍州改为郑州，给了王思政很高的礼遇。 卢潜说：“王思政没能以死来保全气节，有什么值得看重的！” 高澄对旁人说：“我有了卢潜，如同又得到了一个王思政。” 当初，王思政在襄城时，想把长社定为行台所在地，他派遣使者魏仲去向太师宇文泰请求批准，并且给浙州的刺史崔猷写了一封信。 崔猷在回信中说道：“襄城控制连接着京、洛地区，实在是当今的战略要地，要是有什么变故，很容易相互接应。而颍川既临近敌人占领的地方，又没有山川之险，如果敌人悄悄地过来，可以直接到达城下。不如让部队屯驻在襄城，将襄城作为行台所在地，再在颍川设置州，派优秀的将领前去镇守，这样里里外外就都牢固了，人心也容易安定。纵然出现意想不到的情况，也不会有什么祸患。” 魏仲见到宇文泰，把王思政的意见向他做了汇报，宇文泰下令按照崔猷的策略去做。 王思政再三请求，并且约定：“敌人如果在一年之内从水上进攻，在三年之内从内陆上进攻，朝廷都不必派兵赶来救援。”宇文泰这才答应了他的请求。等到长社城陷落后，宇文泰深感后悔。 侯景叛逃梁朝之后，宇文泰害怕东魏来夺取侯景原来所管辖的地方，就派遣将领们分别把守各城，等到颍川陷落，各城的道路都被隔断，宇文泰便下令叫将领们率领部队返回。 高澄由于他的弟弟太原公高洋在兄弟中年龄仅次于自己，心里对他非常忌惮。高洋处处倍加小心、谨慎，有话也不轻易说出来，常常自己贬低自己，与高澄说话时，无不顺从高澄的意志。 高澄很轻视高洋，经常对人说：“这样的人也能享受到荣华富贵，相书上怎么解释得通啊！” 高洋经常为他的夫人李氏做一些精巧的服饰玩物，高澄见了总是要占为己有，高洋的夫人有时候很气愤，不想给高澄，高洋笑着对她说：“这种东西还可以再弄到，现在兄长需要，我们怎能如此吝啬呢！”高澄有时候也很惭愧，便不要，高洋就拿了回来，也不做出谦让的样子。 他每次退朝之后，回到自己的府第，就关闭楼阁的门在里面静坐，即便对自己的妻子，也能整天不说一句话。有时候他还赤着脚又跑又跳，夫人问他为什么这样做，高洋回答说：“给你做做游戏。”其实他是要锻炼身体。 高澄抓获了南梁徐州刺史兰钦的儿子兰京，让他充当服侍自己用餐的奴仆，兰钦请求用钱财赎兰京出去，但是高澄不答应。兰京自己多次提出请求，高澄就用木杖打他，还对他说：“你要是再有诉求的话，我就杀了你！” 兰京便与他的六个同伙暗中密谋反击。高澄待在邺城时，住在北城东侧的柏堂，很宠幸琅琊公主，他为了使自己与公主之间的来往方便，经常把侍卫们派到外面。 八月初八这天，高澄与散骑常侍陈元康，吏部尚书杨愔、黄门侍郎崔季舒一起打发走身边的人，密谋如何逼东魏皇帝禅让皇位给高澄，还议定了对文武百官的安排。 兰京送来食物，高澄见他鬼鬼祟祟，叫他退下，对众人说：“昨天夜里，我梦见这个奴才用刀砍我，看来应该赶快把他杀掉。” 兰京听到这句话，更坚定了动手的决心。他将刀子放在盘子底下，假装说要再度送食物过来，高澄恼怒地说：“我没要食物，你为什么突然进来？” 兰京挥舞着刀大声说道：“我是来杀你！” 高澄扑过去，不料自己的脚受了伤无法逃走，他就钻到了床下躲避。杨愔狼狈逃走，一只靴子还丢在房间里，崔季舒藏到了厕所里面，陈元康用自己的身体掩护高澄，在和兰京争夺刀子时被砍伤，肠子流了出来。兰京的同党赶来，将高澄的侍卫库直王砍伤，纥奚舍乐砍死。众人一起掀开大床，将高澄杀死。 当时这一事变发生得十分突然，朝廷内外都感到震惊、害怕。太原公高洋正在城东的双堂，听到这一消息，他面不改色，立即指挥部队到出事地点讨伐这群叛贼，把他们杀死并将尸体切成了肉块。接着慢慢走出来对众人说道：“奴才造反，大将军受了伤，但是伤势并不严重。” 朝廷内外都对高洋的镇定自若感到惊异，高洋封锁了高澄的死讯，秘不发丧。身受重伤的陈元康亲笔给母亲写了诀别信，又向功曹参军祖珽口授，让他整理出国家当务之急的文书，当天夜里，陈元康便死去了。高洋把陈元康收殓在自己的府第里，假装说派他出使到外地了，还授予他中书令的职务。 功勋贵戚们考虑到大部队都在并州，劝高洋尽快赶到晋阳，高洋接受了这一意见，连夜召来大将军督护唐邕，叫唐邕部属安排将士们镇守四方，唐邕很快分配完毕，高洋从此很器重唐邕。 初十，高洋劝说孝静帝以立太子的名义大赦天下。这时，高澄的死讯渐渐透露出来，孝静帝高兴地对身边的人说：“现在大将军死了，似乎是天意，权威应当重新归于皇室了！” 高洋留下太尉高岳、太保高隆之、开府仪同三司司马子如、侍中杨愔守卫邺城，其余的功臣权贵都让他们跟随着自己。 十一日，高洋来到昭阳殿拜见孝静帝，身后跟着八千名披甲戴盔的士兵，登上宫殿台阶的就有二百多人，他们都捋着袖子按住刀剑，就像面对厉害的敌人一样。 高洋叫主持朝仪的官员向孝静帝转报：“我有一些家事，必须回到晋阳。”说完，他拜了两拜离开皇宫。 孝静帝大惊失色，他目送着高洋远去的身影喃喃说道：“此人看来还是不能容纳我的，我真不知道会死在哪一天。” 晋阳原来的文官武将一向轻视高洋，等到高洋抵达晋阳，他们看到高洋大会文武官员，神采英伟不凡，言语敏锐周到，都觉得非常吃惊。 高澄以往制定的政策、下达的命令中有不便于执行的，高洋都做了修改。高隆之、司马子如等人憎恨度支尚书崔暹，向上汇报他与崔季舒的过失与罪恶，结果他们都被打了二百鞭子，然后给发配到边远地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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