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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痢一则

 康泰wjr图书馆 2018-05-25


鐘定波

出生中醫世家,自幼耳濡目染中醫之道,1959年入讀廣州中醫學院(現廣州中醫藥大學)


師承:
國醫大師鄧鐵濤教授
傷寒溫病學家劉赤選教授
婦科專家羅元愷教授
針灸專家靳瑞教授及司徒鈴教授
西醫內科專家歐明教授
以及
山西兒科專家張光煜教授


畢業先在國內基層從事中醫工作,于20世紀80年代末赴美國舊金山繼續從事中醫門診,積累了豐富的臨床經驗和醫案故事



中医治病,注重辨证,依证立法,按法立方,然后对证下药,这是数千年来的传统和准绳。只要辨证准确,用药精当,疗效便如风驰雨骤,旋即而至。但病有复杂多变,证有真假疑似,故辨证亦有难易。要想在辨证中做到得心应手,就必须多读、熟读、善读方书,广猎先贤著作,深研名家医案,积累成败经验,充实自己。医生的本事,不在年龄资辈,而在学识的根基和实践。回眸48年郎中路,我有如此的体会。



    L先生,53岁,玻璃厂工人。病下痢,初起腹痛里急,日大便十余行,赤脚医生以海蚌含珠、火炭母等治疗好转。后复发,再服上药亦有效。因未根治,乃至医院看西医,先后服过磺胺类药物及抗生素,症状虽然减轻,但大便时仍有里急,脓血未止。又看中医,老中医予清热解毒药黄芩、黄连、黄柏、金银花之类,服药3周,患者自觉疗效不如赤脚医生,于是停服中药,还服赤脚医生所开草药。但药后大便次数增多,大便量少,腹痛里急加重。再转诊至另一老中医,医以白头翁汤加减,效果不著,合黄连解毒汤效亦微。此时患者下痢已8个月,手足厥冷,里急后重,大便脓血,腹胀不欲食。又有医谓之热深厥深,以通因通用法,予大承气汤合白头翁汤。药后3天,患者直肠脱出,并痔血淋漓,病人惊慌,四处求医,但终不得其法,脱肛,久痢不止。


1年后,1972年12月5日延余诊治。



    患者下痢脓血1年,脱肛3个月。日泻痢八九次,直肠脱出5厘米,夹带脓血。面白消瘦,精神疲惫,畏寒,四肢不温,腹胀食少,头晕耳鸣,腰膝酸软,少气乏力,夜尿五六次,小便清白,口淡不渴,舌质淡,舌苔白厚腻,脉浮大。



    患者除了里急后重、下痢脓血之外,并无湿热下痢他症,诸医为何施以一派苦寒?纵是湿热下痢,服清热解毒药经年不效,亦应更方。余昔日初出茅庐,涉医未深,不敢妄评。乃按古训师传,断为寒热夹杂之厥阴下痢。宗乌梅丸法肉桂易桂枝,加吴茱萸,

处方:

乌梅15克、花椒6克、细辛3克、于姜9克、熟附片9克、黄连9克、

当归5克、肉桂6克、党参10克、 黄柏9克、吴茱萸6克,

3剂,每日1剂。



    此方一出,众医哗然,皆谓后生可畏,此非褒义,乃弦外微言。余深知自己学识尚浅,经验不如老中医,只是老医生已用苦寒1年,余不欲重蹈旧辙,稍作变通而已。乃谓以温热药治痢,自古有之,但余经验不足,若得前辈不吝斧正,余深感荣幸矣。老中医闻之笑日,老祖宗确有温热治痢之例,乃告病者,姑且试之。病者表示理解,虽有疑虑,还是服下汤药。



二诊:

3剂尽,患者大便次数明显减少,腹痛里急也得以缓解,但直肠脱出如故。

仍予上方3剂,

另以:

大黄30克、苦参30克、地榆30克煎洗坐浴,每晚1次。          


三诊:

大便日行3次,微腹痛里急,脱出直肠回缩一半,仍施以上法。


四诊:

大便日行2次,直肠仅外露1.5厘米,食欲增加,畏寒消失,四肢回暖,

夜尿1~2次。

再予上方3剂,外洗如前。



五诊

大便日行1次,无脓血,无腹痛,直肠已全部回纳,精神佳,食欲正常,

体重增加,面白泛红,舌质淡红,舌苔薄白,脉缓。

以补中益气汤善后,追踪1年,病未复发。



此案患者平素体虚,得湿热痢疾,苦寒清泄太过,而致脾肾两伤,肾阳虚损,脾失健运,引起腹胀食少,下瘌厥逆之厥阴证。


医见里急后重,大便脓血,屡用寒凉,忘却仲景 “诸四逆不可下” “厥阴之为病,下之利不止” 的告诫,更用大承气汤泻下,导致中气下陷,直肠脱出,而湿热依然流连,最终造成寒热夹杂、虚实并见、久痢缠绵之症。


乌梅丸加吴茱萸,意在散寒破阴、补肾健脾、清热燥湿、固涩止痢;

肉桂易桂枝取其壮阳补火,消阴而止血瘌。


古代:

《武成医简》就有肉桂治下血的记载,

《普济方》之桂连丸专治下瘌赤白,

《本草纲目》亦云肉桂主泻痛。


本案下痢脓血用肉桂,完全是按辨证见机而行。

当年老医生的担心乃出于爱护,40余年后的今日,余仍怀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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