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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似朝云无觅处—历史名媛系列22

 江山携手 2018-05-26

 活在当下的人,往往习惯了用已握在手心的标准,来估量他人或古人的感受。但除此之外,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毕竟谁都无法完全代入他人,更别说古人。“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或者不乐?

去似朝云无觅处—历史名媛系列22

那么,王朝云幸福吗?或者,她应该觉得幸福吗?

去似朝云无觅处—历史名媛系列22

至少对后一个问题,疑义是不多的。换在今天,假如有个小清新,给当代文豪做秘书多年,自二奶而至大奶,重要的是,这个文豪不仅才华绝代,而且人品好、长得不错、会做菜,政治上站队虽然偶尔错误,但绝对不是蔡京、高俅一类遗臭万年的角色。更重要的是,这个文豪不是把她当花瓶当泄欲或生育机器,而认为她是世界上最了解自己的人。这个机会,谁会放弃?

看看长得不怎么样的莫言在获奖后如何,就可以大致理解,为什么那么多人对王朝云的情感之路,如此艳羡有加。

当然,王朝云的男人是苏轼,苏轼并不是一个乖巧的作协主席。无论是古代还是今天,他都注定要备受体制的排斥与打击,他利用体制之力来对付眼中的那些乱臣贼子时,也一样毫不犹豫。在现代中国,文人是被政治玩的,而在古代中国,文人却必须得玩政治。

苏轼是一个“满肚子不合时宜”的文人。对这个评价,他显然是十分满意的,至少在他历经打击与离乱后,“不合时宜”作为一个绝对有效的托词,也让他能就此找到某种道义上的解脱。也正因为这个评价来自于王朝云,让他生出了几分惺惺相惜之感,“知我者,唯朝云也。”

也许王朝云应该觉得自己是幸福的。不过,从王朝云陪伴苏轼多年而得的结果来看,又很难说她会觉得有那么幸福。

在苏轼的几任妻妾中,王朝云也许是了解苏轼的。不过,苏轼之强调“知我者,唯朝云也”,很大程度上,不是赞扬朝云,而是表白“知我者少”。“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这是古代中国文人习惯的惺惺作态,即便大才倜傥如苏东坡,偶尔的撒娇也是少不得的。

中国的文人历来爱把“知己”挂嘴边,但实际多是借此来证明自己的卓尔不群,而且,说这种话的文人,也是困顿窘迫、才情不为人知的居多。真是像柳永、苏轼这种,“天下谁人不识君”,他缺少的,哪里又会是“知己”,也绝不会是崇拜的目光、对人品才气的认可。

男人其实只会珍惜他缺少的,他不缺少的,为什么要爱惜?他爱的人,只会是自己——而中国的文人,自古及今,有几个不是超级自恋的呢?就算苏轼,也不能免俗。

这么说当然会伤害苏词爱好者“大江东去”般的崇拜,不过,此判断其实完全无损于苏大师的形象,只不过不必把他的一切都拔高到白璧般无瑕,把与之有关的情事都当做“至今世间仍有隐约的耳语”传颂的神话,更不必受了女神们那一声欲望满满的喟叹欺骗,以为能做苏轼的女人是一件再美好不过的事情。

算上王朝云这位事实上的妻子,苏轼的夫人有三位,都姓王,也都早亡。王朝云做苏轼的妾时年方十八,死时不到四十。

几位王夫人都是病死。这当然不应该归咎于苏轼没医保。不过,做苏轼的女人,有其他女子艳羡的才子丈夫,却难得享到几天福,担惊受怕不说,吃穿不济,死在一些没名堂的小病上,这个丈夫,算什么优质股呢?

不过,好男儿心怀天下,舍小家为大家,就算在政治上乱折腾,搞得妻儿都跟着自己受罪,也不能说这个丈夫就不合格。问题是,在男女关系最基本的情感基础上,苏轼做得又如何呢?

表面看,苏轼做得不错。这是一个很重感情的人。那阙著名的《江城子》:“十年生死两茫茫。 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就是苏轼怀念第一任夫人王弗所作。他对王弗的感情真是刻骨铭心,王弗死后三年,苏轼就娶了王弗的堂妹王闰之,后人多解读为将王闰之作为王弗的“替代”。

被作为前任的“替代”,一个女人的内心恐怕难以平静,更何况,丈夫还对前任夫人念念不忘,十年不减。用黄蓉评价郭靖的话,固然可以说郭靖重情,反而更值得托付,但郭靖不会写诗,更不会在儿女成群时还在写诗怀念与华筝的青梅竹马。

王朝云的身份就更加尴尬,她不过是替代的替代。苏轼一日旧情不忘(包括对王闰之),王朝云的地位就不过尔尔,就永远生活在不具有安全感的婚姻中。

危险不仅来自过去尘封的历史。苏轼即便在与前两任妻子浓情蜜意之际,在外也不少花头。只不过,那些女人,不像王朝云这样死心塌地,见风头不对就溜之乎也了。但是苏轼这习惯,到老都没变。王朝云不过三十出头,还不算徐娘半老,他就已经看上了一位下属的女儿——又或是这位“年十六、不肯嫁人”的温家姑娘确实仰慕苏轼,总之,苏轼要娶温家姑娘为正室的传言到王朝云耳中,她一病不起。她既不能让苏轼忘怀旧爱,也不能让他拒绝新欢,陪伴多年、不离不弃,始终内妾的身份却无法转正,现如今,青春貌美终于打败红颜知己,这就像一个创业老员工,工作多年,上司都走光了,混得一个助理CEO,却很快发现自己去年带的实习生要做自己的上司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一个员工会立即辞职。王朝云没法辞职,没法离婚,她只能辞离尘世。

关于娶温家女儿事,苏轼似乎是并不曾承认的,不过,以王朝云与苏轼相识多年,又冰雪聪明,大概不会被人轻易离间。而在王朝云病重期间,苏轼虽然百般安慰,却从来不曾想过,把王朝云多年想有而不曾有的名分给予她。到死,王朝云也不过是个妾而已。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她给苏轼带来的多,苏轼留给她的,实在是少。

与一个名满天下却仕途多舛、重情重义却自恋非凡的大诗人在一起,真是那么快活么?未必。不过,谁又清楚王朝云在意的幸福是什么?也许真的不过是苏轼的随口一赞或眉头一展。据说,王朝云会唱苏轼的所有作品,大概《江城子》也没少唱,但最唱不下去的,却是那句风月无边的“天涯何处无芳草”。她何尝不了解苏轼是什么人?爱情的幸福,是有独立人格与独立经济地位的人,才好下口的奢侈品,对那些从来就没有独立人格与地位,又或不得不放弃这一点的女人,一般意义上的爱情幸福定义,还能成立吗?而恰恰,自幼被苏轼收养、一直在伺候苏轼、终生与苏轼厮守的王朝云,对苏的情感,复杂、纠结的程度,显然无以复加。

只能说,幸福与感情这东西,不可知,不可替代。因为不可知,才能让我们在破败的外表下,总能找到残存的明亮期望;也因为不可知,却让我们在华丽的袍子面前,总得留心,下面是不是真的爬满了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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