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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的远方亦在近处,它贴地而行,又飘扬在峰巅

 静雅轩345 2018-05-29

即便越语方言口音让坐在他对面的一众北大、首都师大等学者专家听得像猜谜,但骆寒超仍然意兴畅然,生长于青浦的孙绍振教授则善解人意地为他做关键词翻译的“插播”……



 

几乎每一次到浙江的这一片土地,都会下雨。尤其是当足迹所至,是艾青曾经踏遍的秀水和老山、村街。  

 

村,还是那座畈田蒋村,曾经落寞,而今因了诗者大名,好多人来,好多人去,好像天空离散开合的云,而天空有时候经常飘下一些雨。是艾青在那边注目,还是他的眼里依然常含泪水?  

 

梅开二度,是用诗人命名的诗歌节。86高龄的谢冕先生来了,83岁的骆寒超、82岁的孙绍振先生依然一开口就是半个多小时,只要话题触碰艾青,便是话匣子打开,有得好讲。关于艾青诗学的研讨会上,即便越语方言口音让坐在他对面的一众来自北大、首都师大等学府的学者专家听得像猜谜,但骆寒超仍然意兴盎然,生长于青浦的孙绍振教授则善解人意地为他做关键词翻译的“插播”——“传统诗学的基因”(骆教授的发音是“全通四学的齐因”),“现代诗歌不能只有大白话而没有词语的音调节奏”(“烟袋四锅不能只有大伯喔而么有四鱼滴影调节奏”)……忽见说到兴头上的骆先生手一挥,“你不用翻译了”——意思是老友妨碍了他“飞流直下”的表达了。孙绍振并不落面子,该补漏的地方照样补漏。老学者们的认真劲头引来满场爆笑。

 

骆寒超(右三)在发言,他身边白发者为孙绍振 

 

因为艾青,这个一本正经的会场还有了另一重景观——研讨会外场是一个偌大的农庄院子,瓜田李下,近水楼台,好吃的糕点和时令水果摆了几大桌。这可如何是好?身为吃货的我根本没有办法抵挡诱惑。“红回回”糖糕用猪油佐料,香甜得放不下手;绿豆糕里嵌着红莓,粉软里透着韧性;现摘的杨梅、白桃、油桃,就那么坦率地在碗里大眼小眼瞪着文学家们。研讨和小吃,难以彼此取舍,亏得有人想得心细,院子主舞台竟然扯起LED屏,现场传来小屋里的教授方家们研讨会的声画,有了边吃边听、不留遗憾之乐。  

 

艾青先生如果还在,想他大概也会流连于这些瓜果小食摊位,啃一啃大地的果实,顺带品一品学术果实是什么味道的吧。一不留神,但见谢冕教授也健步踱出小屋,一样样地听瓜果品种的介绍,露出有点想吃而又怕甜度高的犹豫,终于在LED画面前的白椅子上坐下来,尝一两样小食,听一听屋内的研讨热流,时不时跟路过的诗人们寒暄一两句…… 

 

场内与院外两重天,电工也被吸引来听谢冕先生的发言直播 

 

艾青的诗贴地前行了大半个世纪,他生长于斯的乡村,有诗,有常情,有学理的生长与汇流,飘荡着田野气息,杂糅着蔬果瓜香,这是艾青不会拒绝的一种现场。  

 

几个小时前,细雨蒙蒙中,畈田蒋村外的一大块疏密不一的土地上,艾青回来过。  

 

他的生平画板,一个个巨幅的影像传奇,伫立在所有人面前。熟稔艾青的村里老少过节一样地聚集过来,娃娃们盛装列队迎接着来客,一路高声朗诵着《大堰河——我的保姆》,这个童话般的阵列,从中学生接续到小学生。他们站在与诗有关的人们拥挤着流淌过的人河的“堤岸”,在细雨中,呼喊般地齐声背诵着。  

 

为艾青诗歌公园培土奠基

 

“……你用你厚大的手掌把我抱在怀里,抚摸我;

在你搭好了灶火之后,

在你拍去了围裙上的炭灰之后,

在你尝到饭已煮熟了之后,

在你把乌黑的酱碗放到乌黑的桌子上之后,

在你补好了儿子们的为山腰的荆棘扯破的衣服之后,

在你把小儿被柴刀砍伤了的手包好之后……”

 

听到宛如从百村千户的门洞里、烟囱里奔腾出的这浓烈朴质的声音,不少人如被点穴般湿了眼睛,哑咽了喉咙。  

 

这里要培第一铲土,艾青诗歌公园的第一铲土。由诗人贺敬之题写“艾青诗歌公园”大字的旗帜,被中国诗歌学会会长黄怒波先生交给了艾青故里所在的金东区。黄怒波身高1米9,这面旗帜就与他关于诗与远方的跋涉有关——它被他与北大登山队带至珠穆朗玛峰顶,并由全体队员签名。这面满载精气神的旗帜赠给金东,将来放到艾青诗歌公园。他说,艾青先生是中国诗歌的峰顶,要让中国诗歌的精神永远飘扬在峰顶。  

 

怒波赠旗

 

“希望把艾青诗歌公园建起来,让艾青先生回归故土畈田蒋村,也彰显在新时代我们怎么对待自己的诗人、诗歌。新时代诗人和诗歌是一笔极为重要的财富,尤其像艾青先生对中国诗学精神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他对土地的热爱、对人民的热爱,将唤起更多后来的年轻人了解谁是艾青,为什么是艾青,艾青对我们的意义是什么,这实际上也是一个民族文化传承的方式。聚在艾青故里,不仅是向他致敬,更是要反思和讨论新时代的诗歌美学究竟该往哪里走,要回归到哪个位置上来。在新诗百年之际,思考诗歌是为谁写,写给谁,为怎样的审美写……”

 

众人挥锹培土。童生合唱着《诗歌的故乡》。艾青诗歌节代表与李白诗歌节、杜甫诗歌节、天津诗歌节、上海国际诗歌节等中国最有影响力的八个诗歌节举办城市的代表则“会师”,诗歌节九城结成联盟。不知不觉间,雨幕消失,天色回青。  

 

两年前艾青夫人高瑛、诗人吉狄马加等一起重回艾青故居

 

再回艾青故居,青石板路,两百平米四合院,水缸,莲叶,晒箕,笤帚,石磨,堂中老椅,静默地哼吟自己的歌谣。唯有时间在行走,水滴在接力。

 

回想高瑛女士与一众文学界人士小步慢移,一样样老物件地端详过去,已是两年多前。张挂的合影里,一个样貌还似青年的我晃过,成了照片中一个模糊的侧影,而今却鬓角现出斑白。艾青先生的面目,却愈发清晰起来,俊朗起来。他不断地被人们言说,不断地被解读,不全是溢美,还有诸多精彩或疑云密布的故事,诸多学术学理层面的解说或疑惑……如果不随随便便地给人冠以“伟大”,那么,“大”足以形容艾青,在他身后,烟云笼罩不住双尖山、松树林,全因为多少年前,那一声声发自肺腑的呼唤,那一次次执拗于诗化路径的闯荡,穿越了年代,在青石板上留下遥远的回响。  

 

是晚,艾青诗歌音乐会在中国婺剧院,依然发出诵读艾青、高蹈诗歌精神的声音。  

 

艾青青年、中年、老年时留影

 

艾青走向远处,又时常折返,他用诗抚摸过土地和人心,行得再远,也是一种不褪色的存在。  

 

诗的远方亦在近处,它贴地而行,又飘扬在峰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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