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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于普通家庭,没有伞的孩子只能努力奔跑

 浮生非梦 2018-06-01



常言道:生于普通家庭,没有伞的孩子只能努力奔跑。


而年幼时的傅抱石虽然有“伞”,但这把“伞”却不是那把伞,只是他父亲修伞铺里的伞。


傅抱石先生二女儿傅益璇在《傅家记事》里写道:


父亲小时候真的很苦,上了学也没有什么衣服穿,冬天冷,就把姐姐、妈妈的花褂子一件件地套在里边,最外面罩一件灰布大褂。后来我到日本留学,知道日本皇族有一个传统,就是天皇嫁女儿或是娶新娘的时候,要穿最豪华的衣服,从里到外必须有十二层。这时我就想,父亲当年不就是穿的“十二单”吗?因此,父亲常常对我们说,如果不知道“饥寒”二字,是不会成人的。



傅抱石(1904-1965),一代国画大师。出身于南昌的一户赤贫人家,其父一直靠补伞谋生。


傅抱石幼时跟随他的父亲在伞铺学习修伞,11岁在瓷器店学徒,自学书法篆刻和绘画。新中国成立后,傅抱石曾任中国美术家协会副主席。1952年傅抱石担任南京师范学院美术系教授,1957年担任江苏省中国画院院长。


傅抱石和家人


下面是傅抱石先生二女儿傅益璇讲述的《傅家记事》


我的爷爷叫傅得贵,一直靠补伞谋生,是南昌的一户赤贫人家。在父亲八九岁的时候,爷爷就去世了。


爷爷在乡下时,跟地主的儿子吵架,结果被地主的儿子用钉耙凿在背上,打成肺裂,不得已流落到南昌城谋生治病。在城里,爷爷遇到了他的恩人。恩人叫何立堂,以走街串巷补伞为生,收了爷爷做徒弟。


爷爷很能干,会做绒花、耳环,还学会了修理洋伞。当时的土伞是纸伞,洋伞是进口的布面伞。何立堂死后,把摊子留给了爷爷,爷爷便做起了小生意,取名“傅得泰修伞铺”。


傅抱石 故居


我奶奶姓徐,江西新建县人氏,原是一户人家的丫头,据说因为被老爷看上了,太太大动肝火,便把我奶奶嫁了出去,说是不要财礼,只要找个穷的,这样就找到了我爷爷。


其时,我爷爷已经三十多岁,比奶奶大十多岁。奶奶是个能干的女人,性格开朗豪爽,待人接物有男子气概,在所住的那条街上有相当的权威,街坊邻居出了什么事情,都来找她说事、评理。


傅抱石在作画


爷爷祖辈单传,因此为父亲取名长生。父亲小时候出麻疹,把爷爷吓坏了,怕父亲的手乱抓,如果抓到脸上就会破相无疑。


这时出嫁的姐姐回来,姐夫问他想要什么才能不抓脸,父亲说要一本《康熙字典》,姐夫就去买了一本满足了父亲。父亲把这本《康熙字典》一直抱着,一动不动,终于熬了过来。父亲的脸长得还是很清秀的,梅兰芳后来曾经开玩笑地对父亲说:你演花旦一定很好看。


傅抱石年轻时照片


父亲祖籍江西新喻,这地方位于袁水中游,老家罗坊镇章塘村是个穷乡僻壤,母亲在抗战期间曾随父亲从南昌逃难回过老家,几十年后回忆起这段往事,印象还是那么清晰,说得活灵活现,把我们笑坏了。


母亲是第一次到父亲的老家,老家到底有多穷,父亲不敢先对母亲说。那时他们是坐船去的,船在行进中,前面出现了一个村庄,有一片房屋,母亲就问是不是到了?父亲回答说,没有这么好。过了一会,看到不少茅屋,妈妈又问是不是到了?父亲说,也没有这么好。


过了好久,总算到了,果真是最穷的地方,那时候雨过天晴已经三天,父亲老家门口还是一片泥泞;那里只有一座祠堂还有点样子,除此别无长物;父亲和村里人就坐在长板凳上喝山芋酒;晚上睡觉时,蚊子多得人不敢脱衣服……


爷爷家在南昌“臬台后墙”的贫民棚户区内,剃头的,修脚的,摆摊的……各色人等杂住在一起,艰难生存。“傅得泰修伞铺”的左边是家刻字店,右边是家裱画铺。裱画铺的墙上挂了许多字画,父亲常去串门,久而久之,竟对这些字画产生了浓厚兴趣。


傅抱石年轻时照片


七八岁的时候,父亲在私塾旁听,识了不少字,后来奶奶让他去瓷器店当学徒。学徒三年,不仅要给老板娘抱孩子,每天还要上门板下门板。门板是江西特产樟木制成,很笨重,左右各十二块,每天一装一卸,举重四十八次,父亲人小无力就拱着背使劲,时间一长,就落下轻微的驼背,一个肩膀高一个肩膀低。母亲和父亲结婚时,有客人还问,你们新姑爷怎么是卖布的呀?当时卖布的小贩,就是整天扛着布走街串巷,一肩高,一肩低。


每次看到父亲驼着背站在画桌边画画,我就觉得父亲一生的艰辛都在里边了。


因为超强度干活,父亲小小年纪就开始吐血,老板娘害怕了,便把父亲退了回来。我现在为什么要到景德镇去画瓷器,这也是一个原因。


傅抱石作品 不辨泉声抑雨声


父亲十三岁时进江西省立第一师范附属小学读书,学校老师为他取了个学名叫傅瑞麟。父亲十七岁时以第一名的成绩高小毕业,被保送进第一师范学校读书。但入学读书需要交纳一定数额的保证金,万般无奈之下,想到了乡下还有祖传下来的几分薄田。


于是父亲就从南昌步行到三百多里外的老家去借钱,结果隔房叔叔竟然不让父亲进门,说穷人家的孩子还读什么书,连顿饭也不给吃,最后还是婶婶包了两个山芋给父亲……


傅抱石作品 万竿烟雨


父亲后来在一位张姓老师的资助下解决了保证金问题,到学校一看,却发现榜上没有自己的名字。门房问他,你是不是姓孙呀?用“名落孙山”的故事来讥讽他,让父亲伤心欲绝。正在这时,恰好校长路过,告诉父亲是被保送的,所以榜上无名,父亲这才破涕为笑。


父亲除了上学,课余就在家帮助大人做绒花、耳勺子。父亲很聪明,手很巧,有时候爷爷敲耳勺敲不正,父亲放学归来帮忙敲,铁丝放在窝塘里,一锤子下去,敲得又准又圆又深,就是一个成品。每逢这时,奶奶就会哭着感慨说:我是不是要死了?我的儿子已经这么成人了。


傅抱石作品 风雨归牧


父亲有个姐姐,比父亲大好几岁,嫁给了当地人称“头把刀”的一位厨子。厨子在店里做完菜之后,就会把鱼架子带回来煮汤给家人喝。


后来我们家里吃鱼丸、鱼片,父亲往往就会不由自主地问:鱼架子呢?母亲有时候和父亲开玩笑,也会说,你不就是个吃鱼架子的吗?父亲一直喜欢吃江西的腌肉,而不喜欢吃鱼,也许就是因为小时候吃了太多的鱼架子的缘故。


傅抱石作品 潇潇暮雨


父亲小时候真的很苦,上了学也没有什么衣服穿,冬天冷,就把姐姐、妈妈的花褂子一件件地套在里边,最外面罩一件灰布大褂。后来我到日本留学,知道日本皇族有一个传统,就是天皇嫁女儿或是娶新娘的时候,要穿最豪华的衣服,从里到外必须有十二层。这时我就想,父亲当年不就是穿的“十二单”吗?因此,父亲常常对我们说,如果不知道“饥寒”二字,是不会成人的。


傅抱石夫妇与儿女合影


同时,他还告诉我们要发奋有为,他不止一次对我们讲过小时候的一个经历:


那还是父亲在上小学的时候,一次随祖母去她的干姊妹家吃生日喜酒,同桌的一位妇人,听祖母讲父亲认真读书的事,一脸的鄙夷不屑,说:“老鼠爬上秤钩钩了……”(南昌土话,意思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祖母脸色发青,站在一旁端着饭碗的父亲气得双手发抖,觉得这是奇耻大辱,心里发誓一定好好读书,发奋有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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