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0年的“庚子事件”,不仅改变了二十世纪中国历史的走向,也改变了丁二仲的一生。八国联军入侵北京时,取道通州,丁二仲的父亲和兄弟殁于此役。就此,家道中落,遂随母南迁至金陵舅舅处。金陵不同于京城,没有一众喜好鼻烟的清廷遗老遗少。彼时,卷烟已流行于市,鼻烟壶少了市场。丁二仲此后虽偶作内画鼻烟壶,大都是应嘱之作,转而以治印赖以生计。 丁二仲的篆刻生涯,始于清末,现可以查证的最早的篆刻作品为1891年作的一方“杨鼎桢印”,作于南迁之前。1897年,时任温州府知府的清朝名仕王琛,出过一本丁二仲和浙江永嘉叶墨卿合辑的印谱《半舫印存》,叶氏较二仲稍小,他是早期的西冷印社社员,也是方节庵表兄(西冷印社历史上有兄弟亲戚一家五人皆为西冷印社社员:方节庵、方介堪、方去疾、谢磊明(方节庵岳丈))。王琛将丁叶二位之印合辑,足见丁二仲寓居京城时,所印水准不在叶氏之左。 △《半舫印存》(清 王琛辑) 民国以降至六十五岁以前,是丁二仲篆刻的高峰期。有别于同时期的很多印人,篆刻是丁二仲的主要收入来源,所印大多是应嘱而治,常常没有太多自由发挥的空间。故而,我们所见丁氏所印,呈现出多种风貌。南京博物院研究员胡舜庆先生在其评论丁二仲的撰文《但开风气不为师》中提到:
丁二仲良好的书画功底,对其篆刻的影响是毋庸置疑的,正如笔者在上篇《“业余”玩主 却成大家》一文中提及的,这一影响甚至及其内画。另一方面,二仲喜好周钟鼎彝器铭文,所书基本也不出左右,为其篆刻作品风格的形成奠定了基础。审视其作品,丁二仲的篆刻,取法自秦汉,以古为师。早期,趋于浙派印风,亦有比较经典的汉印,辨识度比较高。中后期,更有赵之谦的余绪,但入印文字发生很大变化,丁二仲创造性的把钟鼎彝器铭文入印,并常常使用古文异字,善加改造,借助于秦汉印章法布局,融合自己和对“烂铜印”理解,形成“近古”“复古”视觉效果,其创作早期,就已经表现出,1898年王琛的丁二仲与叶墨卿合辑印谱《半舫印存》中,由于并没有对所辑丁叶二人的印加以注明,故在序文中提示云“不复注刻之孰为叶孰为丁,叶趋时,丁近古”。可见彼时,二仲已经呈现出“近古”的风格。 △张謇季直之印(丁二仲刻) 印学宿老孙洵先生在《秦淮夜谈 第四辑 》<金石家 丁二仲="">一文中道:金石家>
△江阴何震彝印(丁二仲刻) 当代著名篆刻艺术家苏金海先生在其编著的《齐白石 丁二仲 经亨颐 简经纶 来楚生印風》<序>文中,评价:序>
民国初期,金陵是官宦大儒汇集之地,不乏饱学之士。丁二仲的印作得到这些人士的肯定和喜爱。据笔者考察,丁二仲的印在彼时之金陵,堪称翘楚,民国著名学者卢冀野在《冶城旧话》<丁二仲金石>中载:丁二仲金石>
△谭延闿印(丁二仲) △吴树本印(丁二仲刻) 与丁二仲缘印而交的有徐世昌、张謇、徐树崢、谭延闿、叶恭绰、奚侗、赵桐珊、何震彝、王雷夏、王伯沆、王东培、杨复明、柳诒徵、余井塘、蒋国耪、陈方恪、郦承铨、吴笠仙等等,或为官宦政要,或商贾巨富,或乡贤名儒。可见,丁氏不仅仅是名气大,其篆刻作品也是经得起文人雅士推敲的,并非“工匠”之作。邓散木先生在其一九五九年所撰《丁二仲和齐白石》一文中将丁二仲与齐白石对比时写道:
粪翁对丁公评价是极高的,将其与同时代的齐璜老人相提并论,并谓之二人为“一时瑜亮”,后世不少印学研究者将二位并称为“北齐南丁”。 △筠盦借读一过(丁二仲刻) △伯沆(丁二仲刻) △陈方恪印(丁二仲刻) 不可否认,作为鬻印为生的印人,迫于生计,免不了有应“嘱”之作,不能跟随自己的性情,甚至不乏“应付”“应酬”之作。故而,审视丁二仲的篆刻作品,正如胡舜庆先生所言,“面貌多姿多彩”,尽管有“自家面目”,却为“多姿多彩”的面貌所没,也使得篆刻界对其认知不够,乃至于民国以后几为遗忘。然纵观丁二仲的篆刻艺术,其独特的个人风格跃然纸上。其篆刻作品融钟鼎彝器铭文与秦汉印式为一炉并以“烂铜印”的视觉效果形成的“复古”“近古”的面貌,鹤立于民国印坛,别开风气。 作者:刘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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