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法官说史之唐太宗的救赎（一）

作者：张宗磊（河南高院）

隋朝末年，天下暴乱。群雄蜂起，逐鹿中原。李渊二郎，随父揭竿。晋阳起兵，身经百战。先平关中，又定中原。纵横驰骋，功勋卓然。奈何功高，反遭妒嫌。建成元吉，携手发难。喋血玄武，手足相残。纵得帝位，于心何安？但为此故，颇有愧感。何以释怀？惴惴难安。励精图治，卧薪尝胆。与民生息，以隋为鉴。任贤用能，虚心纳谏。内安万民，王者典范。外服四夷，誉天可汗。盛世伟业，千载罕见。及至晚年，骄傲自满。刚愎自用，渐恶直言。日趋奢靡，广扩宫殿。育儿无方，诸子相残。东征高丽，无功而返。误食丹药，溘然宾天……想不想知道真实的玄武门之变？想不想知道李世民如何缔造盛世贞观？想不想探秘李世民鲜为人知的一面……接下来，笔者就结合《旧唐书》、《新唐书》、《贞观政要》、《资治通鉴》、《大唐创业起居注》等史料记载带你走近李世民。

一、功勋卓著的李二公子

诚如先贤所云：“君好静而民自正，君好动而民怨腾”，志向高远且自负多欲的隋炀帝由于精力过于旺盛，还特别喜欢折腾，乍继皇位便不消停：不停地纵情巡幸，不停地大兴工程，不停地对外用兵……结果搞得天怒人怨、民不聊生，于是乎，不堪其扰的劳苦大众甚至勋贵豪强纷纷起兵，一时间涌现出了王博、翟让、李密、李轨、薛举、萧铣、刘武周、王世充、窦建德、刘黑闼、梁师都、徐圆朗、杜伏威、辅公祏等一大批割据称霸的乱世枭雄。

隋失其鹿，天下纷争。自大业七年齐郡人王博率先革命，韬光养晦的关陇勋贵李渊一直扮演着坐观群雄鹬蚌相争的淡定渔翁。直到大业十三年，眼看革命形势风起云涌，隋帝国已被折腾得大厦将倾，老谋深算的李家父子才断然起兵，而且很快便直取关中。正当李渊发愁背负弑君篡位千古骂名，隋炀帝在江都被贴身禁卫军夺去了性命，宇文化及帮李渊干了想干但又不好意思干的事情。自正式起兵不到一年光景，福星高照的李渊就圆了皇帝美梦，随后又通过征伐和招抚等手段将一股又一股的割据势力成功摆平，最终缔造了大唐这个统一、富强、开放、包容的盛世朝廷。

晋阳起兵推进如此迅猛，大唐统一进展如此成功，很大程度上得益于一个战神级人物——李世民的倾情加盟。这个一出生便富有传奇色彩的李二公子非但机敏聪明、颇具贤能，而且弓马娴熟、盖世武功，可谓文韬武略样样都行。更为难得的是，这样一个让人羡慕嫉妒恨的高富帅居然没有半点纨绔子弟作风，为人低调谦恭，很能折节下士广揽各路英雄。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有这么个精明强干的儿子一路伴行，李渊革命事业才能披荆斩棘、砥砺前行。

明确了战略方向，备好了器械粮饷，募足了兵勇精壮，铲除了掣肘力量，稳住了突厥邻邦……李渊父子雄赳赳、气昂昂，率领三万义军直扑隋帝国心脏。面对已然成燎原之势的造反力量，隋帝国的官兵早已人心惶惶，仅有霍邑的宋老生和河东的屈突通据守城池负隅顽抗。

如果顿兵于坚固城防，势必会对三军士气造成影响；如果令士卒冒死攀上，又势必造成大量伤亡。无论时间拖得太长，还是士兵大量伤亡，都会让刚刚凝聚的人心产生迷惘，加之阴雨连绵的天气造成粮草补给不畅，李渊为此一度动了退兵的念想。是进是退关系生死存亡，危难时刻，年仅十八岁的李世民表现得血气方刚，他将进退的利弊得失分析得透彻敞亮：跟开“弓没有回头箭”的道理一样，造反事业也是“不成功，便成仁”的行当，最终，李世民力劝父亲改变了不切实际的幻想。

既然坚定了目标方向，那就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拿下霍邑城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宋老生引出城防。为了诱惑对方，更是为了激怒对方，针对有勇无谋的宋老生，足智多谋的李世民佯装十分张狂，仅带极少数随从来到城下挑衅对方：“宋老生，你听好了，我乃大唐右领军大都督李世民是也，有本事就别跟缩头乌龟一样，咱们出城较量较量，信不信本都督一个回合就送你见阎王”！见城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如此猖狂，人格尊严受到莫大侮辱的宋老生是怒火满腔，当即纵马出城要教训一下这个乳臭未干的李家二郎。脱离了坚固城防，失去理智的宋老生与起义军经过一番殊死较量，最终落得个被斩于马下的下场，李世民赢得了出师以来的第一场硬仗。

赢得了胜仗，也就赢得了声望，加之纪律严明的义军非但不烧杀掠抢，还为百姓开仓放粮。在暴政中饱受苦难煎熬的隋帝国子民对义军的到来充满了渴望，关中父老无不期盼李渊这位救世主能给他们迷惘的人生指明新的方向，于是乎，李唐军队所到的地方，隋朝守军是望风而降，三秦百姓是箪食壶浆，就连周边大大小小的草头王也纷纷归附李唐。起义军声势越来越旺，而隋王朝已然病入膏肓，纵然屈突通是百战名将，纵然阴世师是热血满腔，然而屈指可数的忠臣良将终难挽回民心尽失的隋帝国覆亡。

屈突通坚守的城池固若金汤，兵贵神速的古训让李渊下达了兵分挺进的军令状：一路由刘文静等率领屯兵永丰仓，兼守潼关，密切关注监视屈突通的动向；一路由李渊亲率主力直扑帝国心脏。都城长安守军在义军的强大攻势下很快放弃了抵抗，进城后的李渊拥立代王杨侑为傀儡皇上，遥尊杨广为太上皇，自任大丞相，并进封唐王，成为无冕之王。数月后，哗变的禁卫军弑杀了杨广，李渊胁迫杨侑将帝位禅让，成为了实至名归的皇上，一个崭新的盛世王朝由此正式开创。

如果说李世民在晋阳起兵中所扮演的角色还仅仅是坚定出色执行者，那么在接下来李唐统一天下的过程中，李世民所承担的角色无疑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开拓者。对于仅仅用了不到一年光景就建立起来的新生帝国，虽说生机勃勃，但还相对脆弱，充其量算是雄踞关中一隅的割据王国，其生存环境还相当险恶：非但逐鹿天下的各方割据势力对日渐壮大的李唐政权眼热，就连北方的强大游牧民族也不希望农耕民族能够缔造出一个团结统一的强盛帝国，李唐政权的巩固和发展要面临的挑战还很多。

武德元年，刚刚登基才两个月时间，还沉浸在称帝喜悦中的李渊就开始愁容满面。因为一直雄踞陇右的西秦霸王薛举率领十几万大军气势汹汹直逼长安，仓促间，李渊派遣李世民挂帅迎战，谁料想李世民却征途患病身体欠安，不得不将军事指挥权暂委刘文静和殷开山，此二人因违背李世民“深沟高垒不与之战”之诫言，耀兵于高墌西南，结果因疏于防范被薛举的骑兵从背后突袭而死伤过半，唐军败讯传至长安，举朝震撼，眼看薛举要携新胜之余威兴兵进犯，幸亏天佑李渊，敌帅薛举因病溘然归天，西秦军队对李唐的军事威胁暂时得以释缓，李渊抓住有利条件，同时采用外交手段和军事手段：一方面命安兴贵联络与薛举父子有怨隙的李轨构筑统一战线；另一方面派康复后的李世民再次挂帅与西秦大军对峙浅水原。李世民深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军事格言，针对敌方粮草不济急于速战的特点，避其锋芒坚守不战六十余天，待彼锐气耗完，李世民亲率大军以雷霆压顶之势彻底铲除了薛氏集团这一肘腋之患，为李唐立国赢得了奠基之战。

一波刚息，一波又起，刚刚平定西秦薛举、薛仁杲父子势力，武德二年，依附突厥的刘武周、宋金刚集团举兵南下进犯李唐的隆兴之地，一路势如破竹无人能敌，镇守太原的齐王李元吉，以及从长安赶来救急的李渊心腹尚书右仆射裴寂和李渊堂弟永安王李孝基等各路援兵均被打得一败涂地，很快整个河东地区就仅剩晋西南一隅之地。丢了王业根基，关中震骇不已，李渊无奈敕曰：“贼势如此，难与争锋，宜弃河东之地，谨守关西而已”。面对燃眉之急，李世民力排众议，并自荐领兵收复失地。受命于危难之际，李世民率军履冰渡河，不久，以救亡扶危的悲壮勇气，其部下殷开山、秦叔宝取得了美良川战役的胜利，久违的胜利极大地鼓舞了唐军士气，随后两军深沟壁垒相持于柏壁，待宋金刚所部因粮草不足师劳兵疲退兵之际，李世民抓住有利战机，骑着“昭陵六骏”之一的“特勒骠”闪电出击，取得了一日八战，八战八捷的卓越战绩，其“静如处子，动如兔脱”的战略战术再次体现的淋漓尽致，非但收复并、汾失地，还收获了一代名将——尉迟敬德辅佐自己。

在后杨广时代，无所忌讳的各路枭雄肆无忌惮地角逐这场弱肉强食的逐鹿游戏，武德三年，历经一系列混战兼并，薛举、薛仁杲、李密、李轨、刘武周、宋金刚、宇文化及等一大批乱世枭雄纷纷被淘汰出局。此时的李唐王朝已然雄踞关中，南吞巴蜀，西拥陇右，北据河东，成为当时天下实力最强的割据势力，能与之抗衡的也仅剩下河南的王世充、河北窦建德和江南箫铣三大劲敌。

自古得中原者的天下，武德三年七月，雄心勃勃的李渊再次派李世民挂帅东征，这一次李唐的战略目标是东都洛阳，这是个曾让杨玄感、李密、宇文化及几十万大军折戟沉沙的坚城堡垒，这是个曾让李建成、李世民兄弟七万大军望而却步的四战之地，这一次李世民是否还能再创佳绩？

战斗一开始就进入白热化，身先士卒的李世民险些被王世充麾下猛将单雄信一枪挑于马下，其坐骑“召陵六骏”中就有“青椎”、“飒露紫”、“什伐赤”三骏阵亡。经过一番厮杀较量，眼看野战不是李世民对手，王世充便龟缩于洛阳城里据险死守，因恐唇亡齿寒的窦建德也应了王世充派兵援救的请求，待王世充和李世民杀得筋疲力尽的时候，窦建德亲率十几万生力军杀奔而来。李世民腹背受敌，随时可能被被内外夹击，萧瑀、屈突通、封德彝等纷纷规劝李世民暂时退避，而深谋远虑而又勇猛无比的李世民再次力排众议，一方面将围困洛阳的任务委托齐王李元吉，一方面亲率最精锐的三千五百名玄甲军前往虎牢关御敌。向来不按套路出牌的李世民与窦建德大军相持二十余日，瞅准敌军阵久卒饥之机，凭借其非凡的忍耐力和惊人的爆发力全线反击，惊魂未定的窦建德做梦也没想到仅有三千余众的唐军不据守险关，反而敢向自己的十余万大军发动反击，猝不及防的窦建德溃逃三十余里，受伤后落在了车骑将军白士让、杨武威手里。

惊闻窦建德被生擒的消息，彻底绝望的王世充再也没有了抵抗的勇气。李世民虎牢关一战消灭了王世充、窦建德两大割据势力（后续：窦建德部将刘黑闼借为窦建德复仇之名举兵，结果洺水一战被李世民击溃，之后又死灰复燃，最终被李建成剿灭），为其辉煌的军事生涯又增添了最为惊艳的一笔，也为李唐统一天下奠定了坚实的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