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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樯阵马,沉着痛快米芾书法美学赏析

 lj0279 2018-06-05

图一 米芾 《蜀素帖》 29.7cm×284.3cm 墨迹绢本

中国书法以一条浮游的墨线穿破历史长河而通向茫茫宇宙,并以此把握宇宙妙音、阐发人类心灵之美。在书法的墨色琼宇中,总有些闪耀才华之人无法被世人遗忘,米芾就是其中之一位。

米芾,北宋书画家,初名黻,字元章,时人号襄阳漫士、海岳外史,自号鹿门居士。遐迩闻名的宋四家(苏、黄、米、蔡)中的“米家”便是指米芾。米芾除了以极高水准的书法技艺扬名外,其书论也影响了其后书者。著有《书史》《海岳名言》《宝章待访录》《评字帖》等。米芾不仅用才华书写其不羁的一生,又有“米颠”“石痴”等诸多怪相,果不其然,艺如其人。

宋代丞相脱脱和阿鲁图先后主持修撰的《宋史》还原了真实的米芾:“米芾,字元章,吴人也。以母侍宣仁后藩邸旧恩,补洽光尉。历知雍丘县、涟水军,太常博士,知无为军,召为书画学博士,赐对便殿……” ①上文可知,米芾依靠的是“母侍宣仁后藩邸旧恩”步入仕途。而在官场上,米芾既缺乏过人的手腕,又没有可靠的后盾;在文人雅士中间,米芾文不及东坡,诗逊于山谷,心中不免自卑;在抑武扬文的宋代,出生于重武轻文家庭中的米芾,自然也是不畅快的。他既感到自卑,又不甘居于人下,为了引人注意,也只好故作“米颠”式的怪诞行径去弥补潜在于人性中的失衡空缺。

在历代书史中流传了不少米芾癫狂不羁之逸闻趣事。如为了得到谢安《八月五日帖》,使出欲跳水自尽、以死要挟的招数让蔡京忍痛割爱;使用调包计以自己临摹的赝品易别人手头的法书真迹;洗手不用巾拭,双手相拍至干的洁癖;回人书信时写下“芾再拜”后,规整襟端而拜;见怪异之巨石而具衣冠拜之,呼之为兄等。

从侧面看,这种个性化的行径表现在其书学方面便绚烂绽放开来。米芾曾自诩“善书者只有一笔,我独有四面”。即用正、侧、藏、露不同颖锋入纸,使整幅作品长短、轻重、仰偃、间距、起笔、收笔不主故常,各具姿态。这与后人所称赞米芾运笔的“八面出锋”意义相似,皆是针对其他书者的“一笔书”或“一面”而言的。

图二 米芾 《蜀素帖》之《拟古》一 (局部)

一、宋人书学的尚意之风

书法的发展如同个体生命的成长,伴随着字体与书风的发展而呼吸生长。从甲骨文、金文到隶书,再到魏晋时期的楷、行、草各种字体兼备,汉字的发展基本完成。仿佛一个生命个体发展完全以后,向更多的路径去延绵与尝试。

魏晋以后,书法的发展变现为多元书法风格的演变。魏晋时期玄学兴起,政局动荡不安,士大夫们追求宁静潇洒的生活态度,于是在书法上也就表现为“尚韵”的风气。至唐代,书法家们在追求魏晋风韵的同时,也在寻求别的出路,力求达到法度完美,于是唐朝“尚法”,到盛唐以后,唐“尚法”达到了顶峰时期。然而事物是发展的不是一成不变的,如果继续沿袭唐“尚法”就会使书法陷入泥沼。所以,宋代书家在沿袭唐“尚法”的同时,另辟蹊径。关于书法艺术的发展,中石先生认为:“书法艺术本身有它自身的发展规律,前辈的遗传只是它的一个方面,另一面离异的倾向也随之而生。前代的生机未尽,必然遵循古法,但越是到达极致,那么分离的趋势就会不期而至。唐‘尚法’己经接近完美,到达顶峰,向另一面寻求别的书法风格势在必然,追求与探索便成了宋代书法艺术发展的趋势。”所以,宋“尚意”迎合了历史潮流,自然而然就成了主导书风,“尚法”也就演变为书法主流之外的一个补充。

清人梁巘在其《评书贴》中对各代书法审美意识的概括历来被书家所认可:“晋尚韵,唐尚法,宋尚意,元明尚态。”②曹宝麟先生曾言:“宋代的文化趋势,也基本上与其积弱积贫的国力对应,尽管宋朝的文化有其自身发展的某些特点,文化巨匠也层出不穷,唐宋古文八大家,宋朝即占六人,但是从整体的格局和气度而看,它终究难以和强盛的唐朝所表现出的恢弘相比拟……以‘尚意’为特征的尺版书风,在唐人‘尚法’的丰碑巨制的映照下,只觉得像兰苔翡翠,而唐代,则无疑是碧海鲸鱼。”③可以看出,宋人“尚意”是与唐人“尚法”相对比而言的,在宋文人领袖欧阳修的呼吁下,宋文人的文化自觉逐渐被唤醒,何为“尚意”?宋文人的“尚意”观是苏东坡“我书意造本无法,点画信手烦推求”④的自娱之趣;是黄庭坚“书初无意于佳乃佳”的平淡天成;是米芾“裴休率意写碑,乃有真趣,不陷丑怪”⑤中的自然率真……“尚意”成为一种文人风尚,成为宋代书学的辨识标签。

图三 米芾 《蜀素帖》之《拟古》二(局部)

二、锋芒与谦卑:米芾对话苏轼

后人对宋文人,特别是对苏、黄、米、蔡宋四家的品评不计其数,各家有其风格特点。水采田在《宋代书论》中提及:“所谓‘尚意’就是重视书法表现审美情趣或情意……如欧阳修主张‘学书为乐’,作书‘自适’;苏轼主张作书要随意所适,自然‘天放’;朱长文以人论书,以人品评书品;黄庭坚要求作书去‘俗气’,要以韵胜;米芾主张作书‘率意’而为,要有‘真趣’……” ⑥四家中,苏轼与黄庭坚是师承有序的师友关系,苏轼与米芾虽未密切交游,却是书画互通的知己之交,米芾未列苏门,但苏、黄、米三家皆崇“尚意”之风,与“尚法”的蔡襄风格明显有别。作为宋代“尚意”书风的两位杰出代表,苏轼与米芾书学思想既有趋同性,又显各家之风。

在中国传统文人观中,历代都把苏轼列为宋四家之首,米芾置后,但是从书法造诣的角度看,两者不分伯仲。

从书法研习的角度看,虽然苏家书法淳古道劲,米家书风灵动飞扬,但是二者都不薄古人、大胆创新。黄庭坚曾有叙述:“东坡少时规摹徐会稽( 浩)……中年喜临写颜尚书( 真卿)……晚乃喜李北海( 邕)。”(黄庭坚《山谷题跋》)今观苏轼书风,此数家的痕迹相当明显,尤其是颜真卿书法深刻影响了苏轼。苏轼在青年时代,对古人的学习用功甚勤,并以晋人为自己赶超的榜样,曾写下“笔成冢,墨成池,不及羲之即献之;笔秃千管,墨磨万挺,不作张芝作索靖” ⑦的豪言壮语。在书法的风格养成上,米芾曾记苏轼画竹:“苏轼子瞻作墨竹,从地一直起至顶。余问:‘何不逐节分?’曰:‘竹生时,何尝逐节生?’”⑧此事所记苏轼画竹不拘成法的创新精神,被艺坛传为佳话。

来源:爱尚美术杂志

① 《宋史》,《列传·第二百三》,《文苑·六》,北京:北京图书馆出版社,第444页。

② 陈方既、雷志熊:《中国书法美学史》,郑州:河南美术出版社,1994年,第552页。

③ 曹宝麟:《中国书法史·宋辽金卷》,南京:江苏教育出版社,1999年,第2页。

④ 杨抱朴:《〈苏东坡集〉诠释与解读》,北京:中国少年儿童出版社,2003年,第47页。

⑤ 水采田:《宋代书论》,长沙:湖南美术出版社,1999 年,第175页。

⑥ 同上,第358页。

⑦ 米芾:《宝晋英光集(卷三)》,《中国书画全书(第1 册)》,上海:上海书画出版社,1999年,第225页。

⑧ 米芾:《画史》,《中国书画全书(第1 册)》,上海:上海书画出版社,1999年,第16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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