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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虚构故事】时光带走当初的少年,送来一个渣男

 汐钰文艺范 2018-06-06

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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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三十年未见的南札突然加我的QQ,并且热切地表达对我的思念时,我很意外,但并没有欣喜若狂。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童年、少年、青年时代的一些粉红色的小秘密,早已被岁月掩埋。南扎的出现,就算偶尔翻出一两页记忆,也该是风过无痕吧。

 

可是,当南札准确无误地说出十岁那年,我们第一次相见也是唯一一次相见时的情景,我震惊了。天啊!原来他还没忘记,原来他竟然记得那么清楚!我的思绪忍不住飘回了从前。

 

那个落后的年代,边远山村的孩子,很少有人认识什么是课外书的。我不一样,我有个教书的父亲,他会给我买连环画。父亲的同事也喜欢把他们家小孩的连环画借给我看。

 

其中有个和蔼可亲的南伯伯,他的连环画最多。而且每本连环画的封面,都会歪歪扭扭地写着两个字:南札,南伯伯告诉我,这是他儿子自己写的名字。他还说每次儿子一拿到连环画,会满心欢喜地写上自己的名字,然后赶紧看完,因为他知道他父亲去上班时要带给我看。

 

或许是那些连环画的影响,又矮又瘦的我似乎有些思想早熟。我莫名地有些喜欢这个没见过面的南札了。我有时会摸着连环画上的那个名字,想象着他拿这本连环画时的姿势。甚至每次吃到那个年代堪称“美味佳肴”的面条时,我都会想着如果能送一点给南札吃就好了。

 

后来,父亲调离了那个山村小学,我就再也无法看到南伯伯的连环画了,但我却意外地见到了南伯伯的儿子南札本人。

 

那是三年级时的一次学区语文知识竞赛,我和孪生姐姐代表我们学校出战。感觉自己发挥得不错,一出考场我便哼着歌往父亲的房间跑,因为考场就设在父亲工作的中学里。

 

刚到门口,我遇到了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他顶着个西瓜头,穿着深蓝裤子和海军条纹衫,戴着红领巾。还没等我仔细打量,父亲惊喜的声音传来了:“南札!你也来比赛吗?”他是南札!我觉得自己仿佛是在做梦。

 

这个瘦瘦高高的少年,红着脸低着头说,他父亲交代他,比赛完后,要过来向我父亲问声好。不巧的是,我父亲正好要去开会,他便叮嘱我和姐姐:“你们自己煮饭,叫南札一起吃。”

 

父亲走了,南札坐在房间里一句话也不说。我觉得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但又什么也说不出来。姐姐也没说什么话。我们俩便只顾忙着煮玉米粥和苦麻菜了。南札静静地坐在椅子上,脑子里大概只能回忆着连环画里的故事打发时间吧。

 

饭菜煮好后,姐姐说了句“吃饭”,三人便端着碗喝起粥来。南札羞红着脸,菜也不敢夹,快速地把两碗粥喝光就走了。他一走,我就陷入了深深的后悔中。唉,我怎么忘了问他,现在南伯伯还买连环画吗?他最喜欢看的是哪一本呢?刚才的知识竞赛,他考得好吗?怎么这一连串的问题现在才想到呀?我懊恼得想捶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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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初中上不同的学校,我再没机会见到那个害羞的少年,我以为自己从此再也没了他的消息。可是,很多事情总会在你快要完全忘记的时候,不偏不倚就那么巧地,用你完全想不到的方式,轻轻地敲你一下,让你的记忆瞬间又苏醒。

 

南札竟然成了我姐姐的高中同学!这让同样考上高中却听命于父母选择复读考中专的我万分后悔。差点就可以和南扎成为同学了呀。

  

每个周末姐姐从县城回来,都会跟我讲我高中同学的事。奇怪的是她从没讲到南札,仿佛这个同学根本不存在。

 

直到有一个周末,姐姐问我: “你知道我今天是坐什么车回来的吗?”我不假思索地说:“三轮车呗! ”那时候从县城到乡下,最方便的交通工具就是三轮车了。没想到姐姐却笑着摇摇头,有些神秘地说:“单车,坐南札的单车! ”我的心咯噔一下,微微皱一下眉,小声嘟囔: “那么远,坐什么单车!

 

下一秒,我的眉头又舒展了,因为姐姐很不屑地说: “这种人,简直不可理喻!两个小时的路程,不主动说半个字,问什么也只会嗯嗯嗯,下次我可不搭这种木头人的车了! ”我心中欣喜,原来那个少年没变,他还是当年腼腆害羞的样子。

 

此后,我依然在每个周未能听到姐姐讲的有关我高中同学的故事,只是,再也没有一星半点关于南札的了。我觉得这样更好,因为这些故事里总是有那些互相喜欢或者单相思的男女主角。南札没有故事,大概是在用心学习吧。

 

一年后,我考上了中专。此时的我,心中已有了另外一个更清晰的影子。是该告别童年时那个青涩而朦胧的梦了。我选择了一个特别的方法。我把当时学校发下来的饭票,节约出一部分,兑换成人民币,然后买了两本高中复习资料。

 

因为怕包裹单上的邮戳泄密,我不敢在当地邮寄,我向来是个聪明人。放暑假回家,我把这两本书偷偷藏在我的一箱旧书里,直到快回校时,才敢按姐姐学校的地址,从家乡的邮局把书寄了过去。包裹收件人写的是南札,寄件人我没写名字。此时,高中已经开学了。

 

我走出邮政局,用手抹了一下湿湿的双眼,摇了摇头,似乎藏在脑袋里的什么东西真的被甩掉了。从此,阳光灿烂,岁月静好,我似乎完全忘却了那个腼腆少年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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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后来,关于南札,一切只是听说。听说他考上大专,听说他下海经商,听说他娶了个特别高的老婆,听说他的第一个孩子四岁时因为高烧走了。时间真是一只无形的巨手,它总会把你心中的一些折皱抚平。对于这些有关南札的“听说”,我的心海再也没有一点点波澜。

 

直到上个月,远嫁的姐姐回来。有一个晚上她跟高中同学出去玩,回来后跟我说起南札,说他变了,再也没有当年纯朴羞涩的模样了。还说南札告诉她,他一直珍藏着两本高中复习资料,搬过几次家也没舍得丢。他还问姐姐,当年是不是她偷偷寄给他的。姐姐当时明确否认了,南札似乎想到什么,交代姐姐回来后一定把这事跟我说一说。姐姐说了,我也承认是我寄的书了。可那又如何呢?我暗自微微摇头。

 

就在这个夜晚,南札从我姐姐的空间里找到了我,加了我的QQ。南札的头像是他的证件照,还是一副英俊潇洒的模样。但这并不能让我激动万分,因为和我一起生活半辈子的,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帅哥,比南札帅多了。

 

但是就在这一刻,我却被南札对少年时代的回忆打动了。一个人要对另一个人有多念念不忘,才能记清楚三十多年前,唯一的那一次见面,对方穿的是什么衣服。我的眼眶不由得湿了,不敢再跟南扎多聊下去了,赶紧关了手机。

 

(四)

早上一上Q,我收到了南札发送过来的很多条信息,“我爸又发病了”“你在吗?我急需帮助?“我先忙着去筹钱了,筹够钱才能送爸爸去医院。”……南扎的父亲南伯伯曾经患过脑血栓,这事我听姐姐说过。可是,脑病患者不是应该及时送医吗?我的心莫名地一紧。要不是那个慈祥的南伯伯给我看那么多连环画,我今天怎么能当上语文老师呢?

 

我一直心神不宁,时不时又拿起手机看看。中午,我觉得不能再等了,便发去询问信息。南札回复说,打算送父亲去市里的大医院,还差两三千块钱,还在想办法。我毫不犹豫地冲进房间,从衣柜角落里抓出一个信封,里面是我省吃俭用很久才攒下的三千元私房钱。

 

我决定把这钱全部送去救急,因为南伯伯,也因为南札。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南伯伯有危险,也不想让南札因筹不到钱着急无助。一问南札家庭住址,才知道原来两家所在的小区相隔不过几百米。我不由得感叹,真是无缘对面不相逢呀。明明两个人离得那么近,明明上班都要通过同一个十字路口。这么多年却没有过一次偶遇,这不是无缘吗?

 

匆匆骑车到南札小区门口,匆匆地把钱交到南札手里,我连头都不敢抬,转身就返回了。身后飘来南札的声音:“谢谢你,你真是雪中送炭啊! ”我无暇回味,我心里知道,自己这样做,得冒多大的风险。

 

后来,南札再也没在Q上露面了。大概他忙着照顾父亲吧,我想着。也不知南伯伯病情怎样了?犹豫再三,我在Q上给南札留言:伯父的身体好点了吗?过了两天,终于等来消息,南伯伯抢救过来了,病情稳定。我又留言:请原谅我不方便去看望老人,请你帮我从中取出五百元,包个红包给南伯伯,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其余的钱等你什么时候有了再还。南札毫不客气地回了个“好”字,就再也无声息了。

 

过了几天,姐姐突然在深夜打我手机,语气里满是焦急:“还记得南札吗?他找过你吗?”我老实回答:“他联系我了。”“他还没问你借钱吧?他欠了一屁股赌债,他现在逢人就问借钱呢,我怕你上当。”姐姐的话仿佛一记闷棍,我被击懵了。我无力地说: “可是他说南伯伯病了……”,姐姐听到了,骂起来: “傻瓜!南伯伯是中风过,但现在一直好好的!南札就是以他父亲病发住院为由骗人借钱的。渣男!

 

南札,渣男?我听见了梦碎的声音。时光啊,原来你早已带走了当初那个腼腆的少年!原来,少年时简单的相遇,少年时幼稚的喜欢,只适合珍藏于记忆的箱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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