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火燃旺时人们正在乘凉。德才叔从凉板上一跃而起去野游,就见村西上空升腾起一团红绒。揉揉眼角看仔细了,立时惊呼:“哎呀糟了!---哪家的房子烧了!”村西的人家炸了窝。 村东这边的人们就都从凉板上跃起,性急的连鞋子都没笼,冲屋里抓水桶去了。女人们就都催自个儿的男人:“快过去帮一把,也不知是哪户挨了!”“好像是斗才家。” “斗才家?看准了?”人们顿时冷了心窝,纷纷停下脚步,伸长颈子细看,认准了。认准了人们就都放下水桶之类家什,迟疑着重新坐上凉板。村西有女人绝望的尖叫声,听出是斗才那新潮娘们儿的声儿,接着一个气魄的男声:“凡参加救火的,一人送五十块!”斗才的声音。 “都啥时候了,妈的还是讲钱!”德才骂一句:“你钱多没有老子的瞌睡多!”德才的话音刚落,人们就都嚷嚷开了。“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下你斗才找人推吧!”“你有小楼,你有彩电,你有摩托,你有吧,这下要人了?认着咱姚湾人了!”“这几年他哪趟布匹生意不是大把大把的钱塞满腰包,进夜总会搂娘们儿千儿八百的不当回事,湾子里的人给他借钱还要给脸色,这不,报应了吧!”……姚湾人议论了一阵,各自早早收了凉板回屋困觉。搂了娘们儿极有兴头。 一夜兴奋。 天放亮时,村东村西的老少爷们儿顾过来去望一回光景:斗才的独立院焦黑一片,青烟缕缕,残墙断壁堆里,掺杂着高档家具和电器的残体断肢……斗才蹲在园子前,垂了头石佛一般。斗才女人散乱的头抵在男人的肩膀上,凄惨地哭着,西服统裙下雪白的大腿染了花花点点的烟灰,左腿肚正渗着血滴……那个惨呐!姚湾人顿时黑了脸,埋了头贼般走了。姚湾人哑了一般,无声无息,人们不言语,心里吊了石块般沉。入夜,斗才园子里时不时闪过人影。园子里便暗暗被人放了席子、衣服、碗筷之类生活用品。 日子不像日子。 第三天上午,村西传来叫骂声,极凶的样子。村东村西的人都呼啦赶去,只一会儿工夫,姚湾人二百多口子全聚拢了。就见斗才园子里有几个新潮男女,支了几辆摩托,个个脸上浮起凶色。姚湾人弄清是来追斗才要货款的。 德才叔挤了进去,一脸雷火色:“喂,我说你们几个,还让人活不?---要钱,明年来!”几个新潮男女白他一眼:“关你屁事,你一边去!”斗才和他娘们儿感激地看了德才叔和乡亲一眼,慌忙向那群人说好话求情。 德才叔火了:“你们走不走?”那群人怔了怔:“不走又咋的?”“不走就办你们扰乱社会治安!”姚湾人立时炸了,少有的齐心,人人吃了枪药一般:“要钱?---锤子吊在面前!”“哪里来的野物?给老子们滚!”“少废话,看老子们姚湾的人毛你狗日的一顿!”……几个新潮男女骇然地望望四周激怒的姚湾人,终不明究竟,吐一口驾了摩托一溜烟跑了。 姚湾人又都黑了脸,埋了头慢慢四散走了,斗才心里略略好受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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