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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新编:阿Q的胜利

 nudter983 2018-06-07




阿Q没有家,住在未庄的土谷祠里。也没有固定的职业,只给赵太爷做短工,割麦便割麦,舂米便舂米,撑船便撑船。工作略长久时,他也或住在赵家外面的院子里,但一完就走了。不过随着年纪越来越大,力气也渐渐不如年轻的王胡,请阿Q做工的机会,眼见是越来越少了。

 

这年麦熟之季,阿Q隐隐听说,那个赵家的穷本家——赵白眼做了赵太爷的管家了。阿Q自觉与赵白眼还算熟络,经常在赌场里输给他的,就寻了过去,想谋个割麦的活计。不料刚一开口,赵白眼先一个白眼飞了过来:你这虫虱!怕割的还没有偷的多吧?滚出去!

 

阿Q就很认真地替自己辩解:哪里会?毕竟,我都给赵太爷打了这么多年工了!怎么说,也算是赵家的人了吧!

 

赵白眼暴起眼珠来,就是一顿骂:你也配是赵家的人?以为给赵家打过工就了不起了?就是好人了?就是能人了?是能人早到城里举人老爷家干活儿去了,还跑到这里找我来干什么?吓!说着,喉咙里“咕咚”一声,一口浓痰就要射到阿Q脸上!

 

却不料,从赵白眼身后蹿出一匹很肥大的黑狗,竟比赵白眼痰箭的速度还要快!像黑色闪电一般无声无息扑到阿Q身前,一口咬住了他的裤角!

 

“哎呀!”阿Q大叫一声,一边努力挣脱着,一边转身就跑!那黑狗却很凶狠、执着,口里呜呜着不放,这一挣一拽,竟至于把阿Q的裤子也撕脱了,露出大半个白屁股和木棍一般的腿来。“哎呀!妈呀!”阿Q鬼叫着逃命去了,剩下赵白眼在原地里前仰后合地笑:“哈哈哈,乡下曲辫子!把自己当什么人了!再来,还咬!咬得就是你!”

 

阿Q奔命而去,逃回到土谷祠里。王胡和小D正躺在那里捉虱子,见阿Q光着半边屁股的狼狈模样,忍不住又笑,仿佛看了一场活生生的社戏。

 

阿Q忍住讥笑,低头检视自己的腿,发现并没有皮破血流,这才稍安。而又瞅着王胡和小D,嘿嘿地冷笑了起来,脸上现出鄙夷的神色。王胡不明就里,大怒:“你这虫虱,笑老子么?”

 

阿Q收了笑,学着假洋鬼子给邹七婶讲述城里革命故事的腔调说道:“你却有所不知,那黑狗今天咬了我,明天怕是要咬你呢!”王胡又惊又怒:“我又不去得罪赵太爷,咬我做什么?”

 

“狗又不识得人,只识衣服的!它看我头顶这破毡帽,还有跟你身上一样的那条蓝土裤,才上来咬的!你去赵太爷家,若想不被狗咬,除非穿得像假洋鬼子那样!”阿Q看王胡与小D半信半疑,继续说道:“而且让狗咬人的,是那忘八蛋的赵白眼!你猜他放狗咬的时候说什么?”“说什么?”王胡小D齐声道。

 

“他说,你们以为给赵家打过工,就是赵家的人了?咬得就是你们这些乡下曲辫子!”阿Q一边说着,一边把背在脑后的辫子又盘回了头项上,眼见王胡小D同时摸了摸脑后。

 

“这个赵白眼,他还以为自己是什么人了!”王胡终于愤愤不平了。

 

“敢骂我们?我们都不去做工,赵太爷家的麦子找谁收去?”就连一向唯唯诺诺的小D也激动得发声了。

 

阿Q受到了鼓励,也为自己刚才一番说法暗暗得意,大声说道:“对!我们都不去做工了!看看赵太爷到底是要我们,还是要他家的狗!”

 

一番合计之下,他们打算再去联系更多的长工短工,决计要以此相挟,收拾掉赵家的狗。

 

阿Q当掉了自己一件半新的短衫,换了一坛烧酒,还有大盘的茴香豆,请那些联络来的工友们飨宴了一顿,大家听说自己在赵太爷眼里竟不如一只狗了,都愤愤不平,纷纷嚷嚷着不上工了。不过也有人说:“没有用的,我们斗得过赵太爷?最后不还得求着他给碗饭吃?”众人驳斥他道:“赵太爷也得用工!我们这么多人,都不给他做,怕的是他!”

 

为了扩大声势,大家甚至还怂恿阿Q再当掉自己那顶毡帽,请了因为与赵白眼竞争管家败下阵来、一直耿耿于怀的赵秀才,写下一张“人与狗孰贵”的声明告示,贴在了咸亨酒店的大门上。许多工友们,还在下面画上了大大小小、有圆有方的圈圈,想引人来看。不过那些前来打酒沽菜的婆姨们,却少有兴致观看,要么是不识字,要么是觉得他们闲透了。

 

这一招却果然奏效,两三日过去,熟透的麦子越来越沉,而天气似乎也开始变得不好,赵太爷这下是真慌了。刚好新娶的姨太去过咸亨酒店,说道:“倒是听说,他们有人被家里的黑狗咬了,要罢工呢!”

 

赵太爷马上叫来管家赵白眼,问道:“那些打工扛活的,平日里撵都撵不走,今下真用人了,倒跑哪里去了?”赵白眼支支吾吾,说什么工钱、钱太爷家也用人等等,赵太爷就怒了:“睁眼胡说!明明是你纵狗行凶,把人咬了!阿Q联合他们要闹事哩!”赵白眼也慌了,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小子无能,小子该死!全凭太爷安排发落!”

 

赵太爷沉吟片刻,吩咐道:“你亲自跑一趟,去把地保叫来!”……

 


一天之后。未庄的地保敲着锣,把未庄的闲人们都招到了土谷祠对面的戏台前。地保扯着嗓子喊:“大家都听着,现在都在搞‘咸与维新’啦,城里在革命,我们未庄也不能落后,经过与赵太爷商议,打算在未庄成立一个‘工友权益维持会’,由我呢,暂时先当这个会长……”

 

众人七嘴八舌打断他:“别说什么会长了,先说这个维持会,是干啥的?”

 

地保赶紧声明:“就是专为列位工友们准备的,对,用新话讲,叫服务!比如说,赵太爷家麦子要割啦,把消息及时告诉大家,工钱大家不好意思开口,维持会可以替大家去讲啦,保证让大家满意!”

 

“这不就是让我们去干活儿的吗?跟赵家的管家一样的嘛!”有人提出了质疑。

 

地保擦了一把脸上的汗,继续说道:“当然不只是干活啦!还比如,有的工友被欺负了,受了冤屈,维持会也能出面,帮他做主啦!”

 

阿Q混在人群里,听到这里,终于按捺不住,梗着脖子喊了一句:“我被赵家的狗咬了,这事儿怎么办?维持会管吗?”

 

等的就是这句话!地保胸有成竹,拍着胸脯大声说道:“管啊!怎么不管?赵太爷专门说了,在未庄,谁欺负工友,谁就是跟赵太爷过不去!不管他是什么人,是谁家的狗!”

 

“那,那,那条咬人的狗怎么处置呢?不处置的话,再咬别人怎么办?”阿Q仍然梗着脖子,不过声音已经没有刚才那么大了。“对对,咬人的狗怎么办?赵太爷必须给个说法!”众人也附和道。

 

“你们一定要相信赵太爷!他一定会给大家一个说法的!现在,该说说割麦的事儿了!赵太爷说了,每个工,一天给半两角银!日结现结!都谁愿去?”地保变得满面红光了。

 

“我去,我去!”王胡抢先应道。“我也去!”小D也应道。“大家同去,一同去!”“对,一同去!”“还是赵太爷仁义!”

 

阿Q嗫嚅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说一声“我也去”的时候,却早已被蜂拥上前的人们挤到了后面,声音也淹没在人潮之中。

 

第二天就是开工日,王胡小D们拿着自己的工具,乌泱泱聚齐在赵家门口的场院前,阿Q也在其中。

 

赵太爷却并没有出面,地保也不见了踪影。却见管家赵白眼牵着一只黄狗出现在大家面前,大声说道:“赵太爷说话算话,那条咬人的黑狗,已经处置掉了!现在,工友们大可以放心去割麦啦!走吧走吧,晚上回来,赵太爷管一顿饱饭!”

 

众人欢喜地发一声喊,就扛起农具从赵白眼跟前的长桌经过,去领一块赵家颁发的“白手帕”,这是可以为赵家割麦的许可证,也可以擦汗,还是回来之后的“食饭证”。不想等到阿Q去领的时候,赵白眼却翻着白眼,从鼻孔里说道:“没有你的份!”“为什么没有我的份?这又是为何?”阿Q顿时急了!

 

“赵太爷的吩咐,有胆你问他去!”赵白眼很不耐烦:“让开,下一个!”

 

“这是为何?被你家狗咬的不是他们,是我呀!”阿Q既慌且怒,绕过赵白眼就想往赵家院子里面闯。不想那条黄狗即时挡在了前面,不动声色却凶狠地盯着他。阿Q这才发现,这只黄狗,比那条黑狗更高大,更威猛。阿Q吃这一吓,再也不敢向前了。

 

未庄的这桩风波,就这样波澜不惊地化解了。王胡和小D等人拼了几天命,终于赶在雨水来临之前把赵家的麦子收割完毕,也真的得到了几两碎银,吃了几天饱饭。不过去咸亨酒店喝过几回酒,又下了几次赌场,这些银子很快也就花光了,重新陷入了困顿之中。而阿Q,由于得罪了赵太爷,就连同庄的钱太爷也不好再用他了,只好饿着肚子混进城里,据说先是四处混饭吃,后来竟是当盗贼去了。

 

又过了些时日,众人发现,赵家的院子把墙加高了,门口还多了两个穿黑衣服的,手背在后面站岗,想见赵太爷一面,是越发不容易了。就连那工友们经常聚众议事的咸亨酒店,也被地保请来城里的衙役,贴上了“莫谈国事”的大字。到了冬天,工友们的生活愈发困顿,为了求赵太爷赏碗饭吃,他们已经连工钱都不奢望要了。

 

赵秀才也并没有因为替阿Q们写大字报而招致报复,赵太爷开恩,让他学着城里,办了一个“未庄新生活报”,也小小发济了一把。至于那条被处置的黑狗,有人说被赵太爷杀掉吃了,也有人说在城里举人老爷的家里见过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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