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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马大骙 陈子庄画不工，极见本色，前人中有迹可寻，也无迹可见。 中国画皆以表现其心灵，展露胸襟见识，摇荡心情机趣，触景而发，自感咏叹，如词章家夏承焘先生题陈子庄画为“无声诗”要样，是惊天动地，感鬼神之作。 后诗云：“太古无法，太朴不散，太朴一散，而法立矣。”故初无一定之矩，去声病而兴诗道，除八法（永字八法）而相书学，废虚伪、倡真实而艺术便自神诣。子庄先生登堂入室之后，走出书本，不拘于现成的方法，一定要在生活中另辟蹊径，主张格调高、思想意识高，人格高，要知画是灵魂、生命力、人格之表现。在谈到设色时，他认为“人画鸡以色，我画鸡以墨，墨即是色，色即是墨。”在哲学上的参悟，对万事万物的真爱，真正达到与大自然的统一合谐，其诗文题跋也要求画自己的感情，难的是真情，真情才动人的高叹！ “数峰天外横苍翠”的真画师，虽花开得太迟，却是一位“惊世骇俗，不同凡想，有绝代才华的卓越大家。”然几经艰难，不夹时俗流弊的，描写大自然性格的，有“简淡孤洁”风貌的子庄之画出焉！ 陈子庄作品 子庄先生的画最成熟期是在“动乱”的艰难年代里，作为一位有良知的卓越大家，在几乎断绝了一切个人期望，背负着个民族的使命，牵引民族思想。用饱醮着觉悟的笔描绘了他渴望安谥平和的生活。正是因为此段特殊历史时期，一切名利思想的幻灭，使子庄先生深刻了，“宗教解决人的归宿问题，艺术解决人的现实享受问题，所起的作用不同，是两种不同的东西。与宗教相比，艺术对于现实人生将发生更大的作用，因此，对于艺术，宗教利用它，政治也利用它。”这样子庄先生的艺事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峰，比肩于青虅、八大、昌硕、白石之列而毫无愧怍。 先生常告诉学生们“戒早遇、戒名利思想、戒好大喜功。”认为“一幅画只要有思想，有创意，品格高，能感人，不无病呻吟，故意作姿态的。不论是大小，即是好画。”又说：“有的人没什么本事，画大画来吓人，这是博取名利的手段。”“大画不过是一种体力劳动，没什么了不起。”不过先生并不排斥大画，相反只要画得好也赞赏备致，先生的大画也非常人所及的，如现存于四川新都宝光寺庙内（距成都17公里）丈二匹整纸的立轴荷花，乐山（距成都约170公里）凌云寺（俗名大佛寺）六尺双鸡立轴等作品即从历史的高度来讲也是出类不群的，而前无古人光耀百代的。 陈子庄作品 现存先生小幅画多的原因如下：1、经济上的窘困；2、晚年心脏病的困扰；3、“文革”中被“革命派”抄没烧毁及散失，（如六尺幛堂幅天险腊子口，苍山好海等山水画，现存乐山之腊子口是画得差的一张，原作四张）；4、先生确实对小幅画情有所钟。但是不管先生的巨尺幅，只要是其力作皆超凡入圣，精妙伦的！中国古代小品且不谈，那佳作不胜枚举，即以外国为例，有英国人的水彩画其尺寸亦不过巴掌大，然其色彩之精绝，包容量之大，绝不在一些大幅油画之下。然而并未因其小而不能列入世界画坛上之奇葩载入史册。凡高之《向日葵》、《自画像》、马内的《在浴室里》、莫奈的《阿尔让特伊的塞船》、《韦特依教堂》、毕沙罗《红屋顶》、德加《早晨的梳妆》等等。 以中国画之尺寸衡量不过是斗方而已，然而却赫然地列于世界名著之内！“是以意授于思，言受于意，密则无际，疏则千里；或理在方寸，而求之域表；或义在咫尺，而思隔山河……人之禀才，迟速异分；文之制体，大小殊功。……”《文心雕龙》神思第廿六。我们在评论作品和作家时千万不要以作品的大小而作为标准。反观时下我们一些画家，动则数十米长，高一、二米之长卷，大则大矣，仔细观之无惊世骇俗之笔，多贪大图名之竽。一个造型，一种姿态，雷同之面目作无谓的重复。观一尺而知百丈，虽大而实小，徒增洛阳纸贵。画贵小中见大（相对的），以适当之纸（尺、寸）表现适当之物象为好，齐白石也深感纸大好画松矣。如都德千余字之《最后一课》与鸿篇巨制之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同以写普法战争为背景，而大小悬远甚矣，如左思杨雄虽有巨文，亦思之缓也。子建、仲宣虽有短篇，亦思之速也。孰优孰劣能简单地划分吗？总之片面强调画幅的大小都是不客观的，大小决不是衡量作品优劣的标准，更不是观察一个画家水准的唯一标准。而子庄先生在掌握画幅尺寸以表现客观物象方面决非在历代画坛诸贤之下。不管你承认与否，子庄先生是千年中国画坛历代大家的巍巍山岳中，继起的一座高入云表的奇峰！ 陈子庄作品 今观子庄先生的画，可以窥见他的胸襟见识感情兴趣之宏旨，他认为学习传统只是入门的手段，写生是创作的主要来源，同时要坚持读书和对其他姊妹艺术的学习，以广其阅历，从而坚实根基，拓展胸臆，达到从文学、书法、哲学、历史学等各方面全面提高。先生不但请到刘静生、谢慕沙、胡瑞昌、胡瑞祥诸先生为其弟子长期讲解诗词、文章、哲学、历史，同时子庄先生亦在侧旁听，足见其虚怀大度，好学精进之风范！于书法、金石则对殷周铜器、秦权量、诏版、汉砖石瓦当文字皆宜究心取法，使之一破藩篱，天衢通畅，神思远而绝尘俗矣。 先生特别强调学生学画要有思想性，推崇历史上向前看的艺术家，其作品应不“旧”而有时代气息。他认为好诗，好画是一首无声的神圣交响乐，是通神明之德，类万物之情的美学思想的体现。 习画之始，要知前人用笔用墨之法，要学到手，最后要用自己的方法代替旧法，先生曾幽默的说：“善学者应将别人的东西，变为自己的，从而创造自己的风格。假若我的学生全和我的一样，我岂不要哭了。”子庄先生又强调说：“艺术不等于技术，艺术乃人类的思想之体现，故绘画的创新，主要是思想的创新。”因此学画可根据个人情况而定，可以从工笔入手，亦可以不从工笔入手，或可从书法入手（如吴昌硕）。总之，开初画内功夫多，成熟期画外功夫多，故陈子庄说：“绘画最可贵的是艺术思想，学画最重要的是培养自己的艺术思想。” 陈子庄作品 子庄先生过早地逝去，带走了许多的遗憾！留下了他的诗、书、画、金石及独到的美学思想。而那些曾从师于他的学生们呢？他们守师道，只默默地耕耘着，大多鲜为人知，他们是否辜负了子庄先生当年的教导，抑或能使逝者稍安于地下！他们是抱残守缺呢？还是有了棵棵新绿！他们若有所成将充实子庄艺术思想体系，拓展子庄绘画艺术疆域，在中国的艺坛百花园中开出一片绚烂夺目的花来。然而路茫茫其修远兮，在险阻塞道，他们在艰难的条件下跋涉着，他们良莠不齐，妍媸自现，由人们去评阅吧！ “内实则感真，发之自然故美也。”这是子庄先生的大声疾呼，真是感慨万千！万千感慨！他呼唤着我们朝前走，步入艺术殿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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