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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东坡《单同年求德兴俞氏聚远楼诗三首》，其中一首写道： 云山烟水苦难亲，野草幽花各自春。 赖有高楼能聚远，一时收拾与闲人。 胡仔《苕溪渔隐丛话》评曰：“作语不可太熟，亦须令生。东坡作《聚远楼》诗，本合用‘青山绿水’对‘野草闲花’，以此太熟，故易以‘云山烟水’，此深知诗病者。然后知宁拙毋巧，宁朴毋华，宁粗毋弱，宁僻毋俗之语为可信。” 胡的评语很有道理，不单作诗，作文同样如此，此即所谓“陌生化”。但具体到东坡诗，却又不单是陌生化的问题，重点还在立意。“青山绿水”对“野草闲（幽）花”不独过熟，而且还不通。因为首句后有三个字：“苦难亲”。何谓“难亲”？揣其意思，是说山水虽在眼前，却难与之亲近，一则过于朦胧，二则山水自有性灵，与人无干。即曰朦胧，当然得下“云山烟水”四字，山如云，水如烟，正是朦胧之状，也是难于亲近之态。而“青山绿水”太过明丽，分明是“亲近”之后的认识，如何反说“苦难亲”？所以从立意看，只能用“云山烟水”，而不能用“青山绿水”，与“生”“熟”无关。 细品东坡此诗，全从“聚远楼”三字立意。何谓“聚远楼”，其意大概是说楼高可以将周围风光收聚于一楼，故曰“聚远楼”。也许“聚远”还有神思远翥之意（或用了什么典，未查，不敢妄议）。东坡的意思，山水虽然不能相亲，花草也各自成春（不关人事），但因为有此一楼，山水花草都能收拾过来，使人愉悦。故知东坡虽然深谙作诗用字之道，但要之还在立意。语言是为立意服务的，或者说语言的新异造成了立意的奇僻，二者相辅相成，实难分剖。 但胡氏的理论绝对是正确的，也是所有为文之人应该努力的方向。 （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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