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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夜思》的“思”字 丁启阵 随便问了一些人，李白《静夜思》的“思”字什么意思，不是对我提出这个问题表示奇怪——奇怪于我竟然提出如此小儿科的问题——就是或漫不经心或斩钉截铁地答以“思念”、“想念”。大概，今天的绝大多数读诗人都是认为《静夜思》的“思”就是“思念”、“想念”意思的吧。 我认为，这个“思”字，与其理解成“思念”、“想念”，不如理解成“忧”、“愁”、“悲”、“哀”，更贴近诗意。 古汉语中，“思”除了思考、思慕之外，还常用于表示忧愁悲哀的意思。 《诗经·大序》：“亡国之音哀以思，其民困。”《文选》卷19张华《励志》诗“吉士思秋”，李善的注释是：“思，悲也。”《淮南子·缪称》：“春女思，秋士悲。”思、悲对文。可见思跟悲是同义词。 《文选》卷18成公绥《啸赋》：“情既思而能反，心虽哀而不伤。”思、哀对文。可见，思跟哀是同义词。 陈子昂《宿空舲峡青树村浦》：“客思浩方乱，洲浦寂无喧。”思一作愁（《全唐诗》第二册912页，中华书局1960年版）。张说《南中别陈七李十》：“画鷁愁南海，离驹思北风。”（《全唐诗》第二册952页）愁、思对文。李群玉《长沙紫极宫雨夜愁坐》：“春灯含思静相伴，雨夜愁滴更向深。”思、愁对文。可见思跟愁是同义词。 李白《天马歌》：“愿逢田子方，恻然为我悲。”悲一作思（《全唐诗》第三册1684页）。可见思有悲义。 《洛阳伽蓝记》卷一引北魏庄帝五言诗：“思鸟吟青衿，哀风吹白杨。”思、哀对文。可见思跟哀是同义词。 因此，著名训诂学家郭在贻先生认为，白居易《琵琶行》：“弦弦掩抑声声思，似诉平生不得意。”其中的“思”也应该解释为“悲哀”，而不是“情思”。（郭在贻《训诂学》19-20页，中华书局2005年版）。 我把郭在贻先生的意见稍加推广，提出：《静夜思》的“思”也是忧愁悲哀的意思，而不是“思念”、“想念”的意思。 清代大学者俞樾认为，李白的《静夜思》跟王昌龄的《闺怨》（闺中少妇不知愁）诗意相似（原话是“意实相准”，见其《湖楼笔谈》卷六）。俞樾所言甚是。所不同者，身份景物而已，触景生情的情节是一样的：一个是看见原野中杨柳枝头的绿色而想起了自己在边塞从军的丈夫，哀怨顿起；一个是看见窗前月光而起了乡愁，惆怅满怀。王昌龄诗题用“怨”字，李白诗题用“思”字，其实也是同义词，都是忧愁悲哀的意思。 把《静夜思》的“思”字解作“思念”、“想念”，似乎也讲得通，但是，比起忧愁悲哀来，就不免太轻描淡写了一点，犹如隔靴搔痒，尚未读到诗人李白的内心深处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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