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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个世纪80年代看电影的琐事

 云中公子 2018-06-22
  前几天和朋友在一起聊电影,不知道怎么就聊到了儿时,于是大家都开始津津有味比赛似的回忆,这样很多琐碎的看电影的片段就开始一点点变得清晰起来,在如今这个再也不用蹭票看电影的年代,那段想方设法处心积虑不花钱还能看电影的历史经过共鸣之后,就开始变得活灵活现起来。

    上世纪70年代大庆油田没什么像样的电影院,一般都是露天电影,到了80年代,社会变得进步文明了,各个二级单位都建起了气势辉煌的大礼堂,可以开表彰大会,也可以放电影,于是露天电影反而开始变得稀缺,当然即使偶尔有露天电影,那也都是老掉牙的片子,于是买票看新拍摄的电影成了改革开放步入文明社会的一个小特征。

    那时候电影票一般一毛钱一张,看起来好像不贵,但同时代的工人工资一个月才几十元钱,按照物价对比来看,也和现在的十元钱差不了多少。

    在我眼里,电影固然十分吸引人,但是一毛钱可以买两根冰棍的吸引力更强大,所以我那时候看电影,基本就没买过票。

    1982年冬季寒假上映的《少林寺》第一次让我领略到什么叫万人空巷,人潮如织。我们采油厂能够容纳近两千人的电影院竟然一天之内联映七场,而且场场爆满。一场电影大概100分钟,加上进场清场的时间,一直从早上九点放到了晚上十点多。

    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大家,这七场电影,我一场没落下,并且一分钱没花,享受了一天的饕餮盛宴。
混进电影院的方法五花八门,手段也是层出不穷。当时这七场具体怎么混进去的,具体哪场用了什么手段,我肯定是记不清了,但是大体的办法是记得的,因为在这之后的五六年里,我依旧乐此不疲使用着。

    首先第一点,趁着人多混进去,人越多越好混,毕竟那时候才八九岁,人也长得精瘦,宛如一条泥鳅似的。而且我们都不是单兵作战,往往都有三五个志同道合臭味相投的好友,有的是约着一起来来的,有的是在电影院门口邂逅的,总之精彩时刻从来不孤单寂寞。
小伙伴们一个个眼珠子滴溜溜乱转,看什么时候有一帮成年买票者聚在一起,于是胆子大的赶紧夹进去,这样门口两三个检票大叔必然顾此失彼,于是我们就可以趁机钻了进去。

    检票大叔当时在我眼里都属于高干的范畴,也就是我没钱,但凡有钱我都希望逢年过节拎着点心匣子去和他们套套近乎。为了混个好印象,之后没事在大街上遇到,也都毕恭毕敬叫人家一声叔叔,整的检票大叔都好奇这么有礼貌有教养的孩子到底是谁家的。不过和我一样有心眼的孩子不老少,且检票大叔也明白自己手里握着实惠的大权,因此一般人是不进他们法眼的,所以这种打招呼的方式其实并没给我带来什么多余的福利。

    检票大叔的孩子有和我们班对班大的,也有大一些的,这些孩子也是我仰慕的对象,既然送不了礼,那就寄希望和高/干/子/女勾搭一下,哪怕没事搭个讪,在他父亲面前美言两句,那没准也能蹭一次两次免费电影可以看呢。然而这些高/干/子/女往往都很避嫌,或许是父亲威严地警告过,因此从来不见他们在电影院门口游手好闲蹭票,所以我们即使经常献媚也没沾过什么光。

    看来溜须拍马屁也得找到正主,否则肯定浪费了感情。

    看电影的人如果不多,那是最被动的,不过也不妨碍我们继续浑水摸鱼,看哪个叔叔不注意,我们就去假装他儿子,牵着他衣角,大人领着孩子往往可以不用买儿童票,尤其这个叔叔再凶神恶煞一点,检票大叔往往也会真以为后面的小混蛋就是这个老混蛋的真儿子。

    第二个办法:有个别家庭体面且胆子巨大的伙伴买了票,进去后,再往外递票——只要票没被撕掉一角,就可以重复使用。当然这一招还包括使用以前的旧票,这绝对需要胆大心细,充分利用检票大叔的疏忽心理,昂首阔步进去,不能有丝毫猥琐,有时候竟然也可以蒙混过关,即使混不过去,无非就是屁股上挨一脚,伴着一声恨铁不成钢的咒骂。

    往外递票也是一技术活,要装的若无其事,心无旁骛,还要眼疾手快,趁检票大叔没留神,飞快地从门缝里塞出去,给外面心急如焚的接头队员。这样也有失手的时候,不过孩子小,脸皮厚,还没等检票大叔伸出大长腿,我们已经迈着小短腿飞也似的钻进人流里去了。

    当然我周围体面家庭的孩子真不多,很少有自己买票的,但这也没事,毕竟已经进去看电影的人里面还有不少伙伴,当然这些伙伴岁数要大许多,属于社会上的朋友,向他要票,用完之后还给他,也不是什么大事,他如果不给,那反而会被我们认为不江湖,消息传递出去,倒显得他不仁义似的。

    第三个招数其实简单,看《少林寺》时,清场不出去,躲到大屏幕后面巨大的幕布中,检票大叔有经验,事无巨细地清查,但往往顾此失彼,抓住了张三,就可能放过了李四,和我一样鬼心眼的小孩子没有100,也有80,所以轮到我倒霉的次数并不多。

    看其他电影时,晚上七点开演,六点半开始检票,我们则下午四点多就去,也顾不上吃晚饭,这时候戒备不严,往往可以抽冷子进去,然后埋伏起来,等开演的时候,我们坐在幕布后面或者堂而皇之走出来,在没卖出票的偏僻座位上坐下,一样可以看到精彩的电影。

    第四个办法有些铤而走险,一般就都是走偏门了。例如这个大电影院虽然门口戒备森严,但是后面防备虚弱。即使被钉了铁栏杆和纱窗,依旧不能阻挡我们追求真理的脚步。

    不少革命先辈将栏杆掰断,甚至用锯条锯断,然后撕破纱窗,留下个可以进人的小豁口,检票大叔在巡查时发现,但是没资金马上焊接,只能简单绑上,等缺口多的不能再多时,上级才会派出足够资金来修缮。

    这些小缺陷不是一般人可以轻易发现的,所以这时候往往就有一个消息灵通的小伙伴偷偷伏在我耳边,让我决策。作为革命接班人的我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契机,于是招呼上关系亲密的好盆友,一行人宛如游击队一般偷偷溜到后院,观察一下前后无人,然后使出吃奶的劲头,将肚子缩起,或者爬,或者钻,总之美好未来就在前方,于是前仆后继悄无声息地进入,那种刺激兴奋,现在想起来都激动无比。

    印象最深的一次是这个缺口在厕所位置,窗户很高,但是已经有一批大孩子先行进入了,我们这些小孩子赶过去时,电影已经开演,大家着急啊——但是窗户太高,而且中间还有一道粪沟,岁数大的可以助跑一下,扒住窗户口,然后利用自己可以当体操运动员以及职业小偷的潜质一点点爬上去,即使裤子被磨破也在所不惜。然而我们实力不够啊!不过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的大庆精神始终激励着我们这些油二代。我马上组织小伙伴们去临近人家找梯子,结果很幸运,几个身强体壮的小伙伴不一会就扛着梯子在夜色中呼哧呼哧小跑而来。

    梯子架上去,我们就像当年的董存瑞黄继光那样,一个个奋不顾身鱼贯而入,同时为了阻拦后面那些眼巴巴妄想不劳而获的其他团伙成员,我们团队中的最后一个人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将梯子推进粪坑里——社会主义墙角就挖到这里吧,我们不能让其他坏分子有机可乘。
还有一次进入最惊险:竟然要从电影院房顶进入——这个电影院叫大礼堂,可见有多大。它的顶部足有五六层楼那么高,两侧稍微低一些,也有三层楼那么高,为了修缮楼顶,都有一些扶梯把手可以攀爬上去,但是也为了防止有人擅自上去,所以最下面的几个把手都被锯掉了,只能坐在车上,或者有其他梯子才可能上去。

    也不知道是那个小盆友发现了这个商机,总之可以顺着两米高的围墙绕过去,然后外墙上有一个窗棱一般的设置,可以小心把着,大概行进十余米就能接触到那些离地面有三米多高的把手梯子。

    围墙上没有铁丝网,但是有玻璃碴子,就是在涂抹水泥时,将玻璃碴子嵌在水泥里,水泥一干,玻璃就牢固了。所以如果有人想走这条路,无异于与虎谋皮。

    不过我们没有气馁——毕竟里面《霹雳情》的电影太吸引人了。80年代的电视只有两三个频道,大部分都是播放的电视连续剧,好看时可以暂时阻挡我们冒险的脚步,但电视不好看时,不安分的孩子们肯定就不约而同扎堆跑到电影院了。

    小伙伴中身手最好的几个负责打前站,轮班踩着同班的肩膀,拿着个石头把围墙上的玻璃碴都干掉,便于下脚。之后再你拉我拽上去,最后一个个儿如草上飞、水上漂一般伸开双手保持平衡,在十几公分宽的围墙上走个十几米,接着再小心翼翼踩着窗棱,身子紧贴着墙壁,利用一切可以固定自己的东西,用手指头扣住,最后到了扶梯把手处,鱼贯向上爬。爬到最顶端时,风很大,感觉随时能被吹飞一般。把我吓得,五体投地都不敢站起来。不惧高的伙伴得意地招呼我起来,我也就是身边没有石头,要是有石头,我肯定蹦起来砸他脑袋。
我一点点爬到通风口处,发现这里其实早就被革命前辈破坏了,我们大家互相搀扶着,爬进去,然后辗转到了二楼,将门撬开,欢呼着跑进去,包场一般观看,不过下次我可再不敢从这里进入了。

    那时候的电影拍摄技巧整体上是粗糙的,不过剧情逻辑性还要比现在强许多,至少不过分故弄玄虚,当然这也跟我们当时的审美水平低下有关。港台片能进电影院的不多,记得看过《白发魔女传》《通天临记》,这两部电影里都有鲍起静方平两口子,当然还有后来经常出演琼瑶电影的刘雪华,当时觉得扮演白发魔女的鲍起静好美啊!后来才发现当时这两部片子的出品方长城公司是带有赤色背景的,在香港属于很不入主流的公司。
看港台电影一般要进入录像厅,那时候在我们采油厂的交通车站附近开了一家,一个板房里放上一个电视一台录像机就可以营业了。当时有生意头脑的人家不多,干个体的更是少之又少。录像厅老板家以前宛如路人的子女顿时也成了高/干/子/弟,若不是他家女儿长得不标致,我和我那些小伙伴入赘的心都有。

    1987年后,我上了初中,厂里开始给家家户户安装闭路电视,每天晚上都会放一部港台电影,大部分都是武打片,偶尔出错,也放过三/级片,第二天小伙伴们遇到时兴奋的眉飞色舞,眼珠子变蓝倒没什么,吹牛时门牙都差点飞出去。那个时候美国欧洲离大家还很遥远,但是香港台湾那就是仿佛近在咫尺的天堂,很是让人仰慕。如今随着时代进步,港台和内陆的差距越来越小,我们现在的生活状况比港台80年代是要富足许多。前些天看文章,说东南亚那些穷国,例如柬埔寨老挝,以及非洲那些黑兄弟,天天也听大陆流行歌曲,也看大陆脑残电视连续剧。甚至大陆人民的旧衣服经过挑选大批量发到非洲,成为抢手时髦货——这个景象让我想起来上个世纪90年代前后,小日本的旧衣服也被国内摩登青年如此追捧。

    我长出一口气,看来中国人确实一点点站起来了,但是中国电影却始终还趴在原地,甚至更灰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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