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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丁十臣记之一 序 关于武丁的臣子，在史书里记载的只有甘盘和傅说两个人，但是甘盘见于卜辞，称作“师般”，傅说则不见于卜辞。自从殷墟卜辞出土以后，关于武丁的臣子的名字和事迹就丰富起来，而且名目繁多，根据陈梦家的统计，卜辞中记载的臣正就是20个名目，武官有17个名目，史官有24个名目（陈梦家《殷墟卜辞综述》 520页，中华书局1988年1月），卜辞里或通称之为“多臣”、“我多臣”和“多辟臣”。目前对武丁时期诸臣作系统的研究和介绍的作品不是太多，鉴于此，这里就选取武丁时期的十位事迹较多的大臣略作考订和介绍，商代诸臣正的司职和活动情况，从中可以窥见一斑。 首先要说明的是，卜辞中没有“大臣”这个词，只有“小臣”，这个“小臣”就相当于后来的大臣，地位相当高，比如商汤的相伊尹，官职是保衡，也被称为“小臣”。 因为有好多甲骨文字打不出来，只好用语言描述，例如某字是上下结构，就用◎来代替，说明“上某下某”；如果是左右结构就用【】将两部分放在一起，算是一个字，比如【网戈】这个字就是从戈网声；所引用的卜辞中有缺文的，能补出的用［］表示；一些一些残缺或无法释读的字就用□来代替。 本文介绍武丁诸臣的事迹，主要是依据卜辞，但是到目前为止，对一些甲骨文字的释读和对卜辞的解释仍然存在许多分歧，同一个文字会有许多不同的释读，对同一条卜辞也会有许多不同的解释，所以本文对一些甲骨文字的释读和对卜辞的解释也只是笔者的一家之言，不是定论。故而在论述的时候尽量把所引用的卜辞原文录出，不能全文引用的也尽量注明出处，以便广大读者见仁见智。 师 般 记
卜辞中有“师般”（“师”字卜辞中仅有“師”的左边的部分，下同），郭沫若说：“师般乃人名，它辞习见。”［1］陈梦家说：“武丁卜辞的师般乃武丁当时之人，董作宾以为即甘盘，是很可能的。”［2］古籍中“般”和“盘”是经常通假的，这样的例子很多，比如《君奭》中说“有若甘盘”，《史记·燕世家》中就作“有若甘般”，可见甘盘古书也写作甘般。卜辞中有甘地，武丁时期的卜辞中有“王往于甘”（《合集》8001正）、“王往出于甘”（《合集》8002）的记录，这个甘很可能就是师般的封地，所以师般也叫甘般或甘盘。 “师”和“帅”古为一字，本来是指包在头上的佩巾，甲骨文和金文的“师”都是佩巾的象形，因为佩巾是包在头上的，居于人体最上方，所以才有头领、帅领之意，卜辞中所说的“某师”就是某人率领的军队，故后来又用为军队的建制。所以“师”本来是一种武职，就是军队的统帅，而不是老师的意思。 武丁时期的卜辞中关于师般的记载很多，武丁常“令”师般，也就是“命”，就是给师般以王命去办事。如： 贞：令般。《合集》4252 令师般眔蟌。《怀》1649 王令师般。《合集》32900 □未卜，宾贞：令般。《合集》4253 贞：叀（惟）般令。《合集》4254、4255 贞：叀令般。《合集》4256 勿令般。《合集》4257 其有令般。《合集》6477反 “眔”后来读音沓，实际上是“涕”的初文，象眼目中流泪之形，卜辞中用为“暨”字，同及。“令师般眔（曁）蟌”就是命令师般及蟌共同去办事，蟌也是武丁的重要大臣，后面还要介绍他。可见武丁对师般十分的信任，所以常常命令他去办事，或者和某位大臣共同去办事，比如： 壬午卜，令般比侯告。《合集》22299、32812 癸未卜，令般比侯告。《合集》32812 乎般比◎（此字上才下立）佐。勿乎般比◎佐。《合集》《合集》371反 癸亥卜，内贞：乎般比【网戈】？勿乎般比【网戈】？《合集》13675正 还有上引的“令师般眔蟌”条，就是说武丁命令命令或召唤般和蟌、侯告、◎佐和【网戈】共同为王办事。 根据卜辞里的记载，师般的工作主要是“取”： 辛酉卜，宾贞：乎（呼）师般取朋，不……屯。《合集》826 乎师般取，往自敦。《合集》839 贞：勿令师般取……于彭、龙。《合集》8283 乎师般取。《合集》8724（两见），又8840、8841 戊辰卜，宾贞：乎师般取于夫。不玄黾。《合集》8837正 贞：勿乎师般取。《合集》8839 贞叀般乎取。《合集》14410 乙亥卜，般取多臣……。《合集》622 己酉卜殻［贞］：……令般取龙。《合集》6590 贞：乎取般獣（狩）□。《合集》10934 贞：今般取于尻，王用若。《合集》376正 贞：叀般令取氐。《合集》9078 关于“取”的问题很复杂，有的用为取得之意，如“取鱼”、“取牛”、“取羊”；还有用为“娶”的，如“取女”（实际上古文中取和娶通用，“娶女”也就是“取女”）；有用为“带领”的意思，实际上就是假借为“趣”或“趋”，如“取雀”、“取我”，就是带领着雀、带领着我的意思；有的是用为祭名，就是后来的“焣”，赵诚认为“焣，后代又借为槱，槱为燔烧木柴之祭。”［3］《说文》：“槱，积木燎之也。《诗》曰：‘薪之槱之’。《周礼》以槱燎祠司中、司命。” 其中“乎取般獣（狩）□”和“般取多臣”的“取”应该是带领之意，就是带领着般在某地狩猎和般带领多臣，这里“取”大概是用为“趣”或“趋”。其他的“取”疑都是取得之意，应当是师般到这些地方去收取贡赋，古代称赋敛为“取”，《荀子·富国》：“其于货财取与计数也”，注：“取，谓赋敛也”。其中敦、夫、龙、尻等都是地名或国名。取于某地大概就是到某地去收取赋税或者贡物，所以说“叀般令取氐”，“取氐”即“取致”，就是取得东西并且送回来了。其中的“取朋”应该是取得朋贝之意。 师般还经常“来人”或“氐（致）人”，这些人大概都是从外地召集起来的民众。如卜辞说： 贞：师般来人于厐。《合集》1035 叀师般氐人。《合集》32273，又《屯》340 师般氐人于北奠次。《合集》32277、32278 “来人”就是带来人，“氐人”就是召集并且带来的意思，第一条说师般从厐地带来了人，第三条说师般召集并且带着人来到“北奠次”，“奠”是地名，就是后来的郑，“次”是军队驻扎的地方，“北奠次”应该是在奠以北的军队驻扎地，卜辞中还有一条说“师般在戋乎次之奠”（《合集》7364），是说师般在戋这个地方召唤民众到奠这个地方驻扎。师般带人来大概是补充兵源或换防。 师般还参加战争，但是这方面的卜辞不多，如： 贞：乎般［伐］贡方。《合集》8553 贞：叀师般乎伐……《英》686 第一条是说王命令般伐贡方，贡方是殷商的主要敌对方国，就是后来的玁狁。第二条残缺了，不知道是伐什么方国。商代征伐前常有“爯（称）册”的惯例，比如有卜辞说“乙卯卜，争贞：沚瞂爯册，王比伐土方，受有又（佑）。”（《续》3.10.2）赵诚解释说：“说的是商王朝的大将沚瞂称举简册，作为商王的前导去征伐土方，一定会受到上天的保佑。周代天子征伐有罪的诸侯一定严辞指责，古人称之为‘奉辞伐罪’。商王朝的爯册以伐土方，可能与此相近。”［4］而师般也有“爯册”之事，如： 贞：……师般……商称册……《合集》7417 这可能是师般为了某次征伐爯册，只可惜卜辞残缺了，不能知道详情。 师般也参加田猎活动，如： 叀般令田于并。《合集》10958 叀般乎田于并。《合集》10959 般狩栗。《合集》10934 不过，师般参加的田猎活动似乎也不是很多。 同时，师般还向大商进贡，如： 庚戌卜，贞：般家氐。《合集》6062 贞：般家氐。《合集》9063、9064、9065正 “家”是屋圈中饲养豕之形，“家氐”应该是师般进贡饲养的豕（猪）。 □□卜，宾贞：何（上从日）克般工示，蟌取有（侑）…… 工即贡，示也是进献的意思，这是说般进贡的祭品，蟌拿来侑祭某人。另外师般还向大商贡占卜用的甲骨： 般入四。《合集》9504反 般入十。争。《合集》6478反 贞：令入廿。衝、师般。十二月。《合集》428 这是师般向大商进贡占卜用的甲骨，当时接收的卜官（贞人）把进贡之人和数量记录在其中的甲骨上。第二条中的“争”就是武丁时期著名的卜官，这条是说师般贡入十个龟甲，由卜官争接收，所以最后刻署了个“争”字，就是卜官争的签名。第三条是贞问让衝和师般进贡二十个甲骨的事情。 根据以上的卜辞可以知道，师般的司职的确很多，参加的活动很多，为商王奔走办事，是商王武丁的近臣，胡厚宣说：“所以知般为近臣者，般即师般，它辞或贞师般之祸福，或贞师般之行纵，或贞呼师般，或贞令师般，或令师般祭祀，或令师般游田，或令师般出师，师般疑即《书·君奭》‘在武丁时则有若甘盘’之甘盘，旧藉所称为殷代六贤臣之一。《书》伪《说命》‘台小子旧学于甘盘’，《汉书·古今人表》甘盘，师古曰：‘武丁师也。’以其为武丁之师，故又称师盘也。”［5］在商王武丁的心目中他的地位很重要，所以对他也十分关心，武丁时期常见占卜师般是不是“亡冎（无祸）”或者“其有冎”的卜辞： 辛巳卜，丙贞：般往来亡冎？般其有冎？《合集》152正 戊午卜，古贞：般往来亡冎？贞：般往来其有冎？《合集》4259正 贞：般往来其有冎？《合集》 戊午卜，古贞：般其有冎？戊午卜，古贞：般亡冎？二告。《合集》4264正 “冎”是骨头的象形，读为“祸”。还有贞问般“亡不若”的，若是顺的意思，亡不若就是无不顺。如： □寅卜，殻贞：般亡不若，不桎苟（狗）。贞：般亡不若，不桎苟（狗）。《合集》506正 “桎”字的写法是上面一个“止”下面一个“幸”，止就是脚，幸是一种刑具，戴在手上的叫“梏”，戴在脚上的叫“桎”，这个字象脚上带幸，就是“桎”的本字。在这里“桎”应当是阻碍的意思，《集韵》：“桎，碍也”，用的就是这个意思；“苟”是狗的初文，这里似乎应该读为“梏”，“不桎苟”即不桎梏，也就是没有什么碍手碍脚的困难，很顺利的意思。 另外，还为师般的妻子祈福，卜辞中有“壬申卜，贞：御（禦）师般妇”（《合集》9478）的记载，“御（禦）”是一种祭名，即为某人祈福而祭，“御（禦）师般妇”即为师般的妻子祈福。 武丁时期的卜辞中有“贞：今般死”（《佚》525）的记载，是占卜师般死不死的事情，但是师般好像没有死，因为直到武乙、文丁时期（第四期卜辞）还有卜辞记录说“令师般眔（曁）蟌”（《怀》1649）的记载，可见师般到了武乙、文丁时期师般还活着。不过这个师般和蟌很疑心不是武丁时期的师般和蟌，因为师般是武丁的老师，他的年龄要比武丁大许多，武丁在位59年，活了100岁，师般如果活到武乙、文丁时期的话，得将近200岁了，从年龄上来看不合理。 在卜辞中称“师”人不多，卜辞中只有两个人称“师”，一个是师般，一个是师貯，两个人都是武丁时期的人，不过在武丁时期的卜辞中貯不称“师”，卜辞里说“令貯比侯告”（《合集》20060），只称“貯”，在廪辛、康丁时期的卜辞中始称“师貯”，卜辞记载他向大商进贡赤马（《合集》38195）。 师般（甘盘），是唯一一个既见于卜辞又见于文献记载的武丁大臣。 注释： ［1］《郭沫若全集》考古编2《卜辞通纂》 422页 科学出版社1983年6月 ［2］陈梦家《殷墟卜辞综述》 366页 中华书局1988年1月 ［3］赵诚《甲骨文简明词典——卜辞分类读本》 236页 中华书局1988年1月 ［4］同上 219页 ［5］胡厚宣《甲骨学商史论丛初集》 513页 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年11月 【原发布于智识学术网2006年05月10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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