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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金钱养女儿，是娇养； 用见识养女儿，才是富养
有一年寒假，陪我母亲和孩子回老家，顺道和几个朋友一起转道上海，与上海的一群朋友会晤。我母亲也同行，晚上自然就和我一起就餐。席间，有医院和高校的高层、资深律师、成功企业家等等，唯独只有我母亲是个普通的农妇。然而大家都很有礼节的问候她，向她敬酒。母亲带着几分局促，又很感慨地说：“和你们坐在一起，我以前想也不敢想啊。” 其实她在深圳帮我带孩子这些年，也算开了不少眼界，但她始终对那一餐饭印象特别深刻。事后很久，她仍对我感叹：“那天一桌吃饭，听你们谈天说地，我觉得像在电视里看的一样。” 其实那晚的人，真的没有如我母亲感慨的那么高大上，毕竟没有什么社会名流、超级富豪，然而在我母亲的视野里，已经是另一层级的人生，是难得的际遇了。 我想我得承认，社会层级是客观存在的。在我母亲的世界里，一直接触最多的，是引壶卖浆者之流。我无意于贬损任何职业，这些劳动人民也有着他们的质朴美德。但是我母亲的视野，毕竟长期被圄于村庄、家庭、菜场、接送孩子的路途上，所持有的文化知识也很有限，因而世界在她面前能展现的精彩便被云遮雾绕着，难得开启一点缝隙让她偶尔惊艳一把。
上个周末，和家人一起到中心公园去散步。中间路过一处小河流，落差稍大，水声潺潺，间有步行石底下的罅隙经流水冲击发出吞咽般的“咕噜”声，很有野趣。女儿和我牵着手一起一块块都走过小河流中间的步行石，一面说着：“这声音真好听呀！”我母亲立即提醒说：“哎呀，不就是流水声，和我们新洲河那里不一样吗？小心看路吧！” 我不帮腔我母亲，也不打断我女儿的倾听，带她在一处石头上站定，静静听一会儿，问她：“好听吗？”她眯起眼，在春日的风里作陶醉状，快乐地点着头，答：“嗯，特别好听！” 等我们走到对岸，她甩脱我的手，向外婆跑去，原来是去拿外婆口袋里的平日给她在用的手机，然后又往回走，说：“我要用我自己的手机去把流水声录下来！”我母亲赶紧跟上她，陪着她去录流水声。而我继续往前走，看不远处的一丛黄花风铃木，黄得明艳不可方物，心里暖暖想着：我的孩子已经获得了远远超越我父母辈的美感，这真好。 女儿将满8岁，初步接触过京剧，会走着台步捏着嗓子唱花旦；已经学了一年多的小提琴，目前能照着五线谱拉《第二号小步舞曲》《第三号小步舞曲》之类相对简单的曲子，这样乐器我希望她能一直学下去；去年下半年开始每周上一次声乐课，已经能登台落落大方地演唱。这些音乐方面的学习，使得她对声音的敏感性和欣赏力逐渐提升。有时临睡前，她会要求我给她找一首小提琴名曲听 ，有时会对街头偶尔听到的乐曲很感兴趣，我告诉她要带她去听音乐演奏会，她会非常兴奋。 有天，我父亲在阳台晾衣服，我女儿架着小提琴在阳台练习，我看着这一幕特别感慨，对女儿说：“你看，外公这一代是抡斧头的（木工），妈妈是第一代进城的，我们要到第三代，才能有一个像你这样架着小提琴的。”我父辈堪堪解决了温饱，能养得起两个女儿的书包；我这代如今是家庭的中流砥柱，在城市站稳了脚跟，在上有老下有小的负重前行中偶尔想想诗和远方；而我女儿这一代，从小在城市长大，有着相对富足的物质条件，除开读书应试以寻求上升通道外，还能有大量机会提升美感修养，懂得了欣赏生活中事物除却功用外的美好。开阔的视野、良好的教育，这是我女儿这一辈能享受到的时代红利。
我常常想，一个女孩一生中最重要的教育是什么？我以为，当是见识。 红拂女的故事很多人都知道，她与李靖、虬髯客并称为隋唐的“风尘三侠”。她最著名的事迹，也是她人生中的最大转折点，便是民间故事里人们口口相传的“红拂夜奔”。这一场夜奔，改写了她身份卑下的歌舞伎生涯，最后成为“一品夫人”。仿佛这种际遇只是偶然，因为一眼看去，她的故事和《红楼梦》中丫环娇杏多看了贾雨村两眼因而从丫环成为官员正妻的“侥幸”际遇类似。但是红拂夜奔的可贵处，在于这是她主动选择的人生，这是她对自身命运的准确把握。夜奔，在“聘则为妻奔为妾”的年代，展现了她惊人的眼光；面对李靖怕得罪权贵的犹豫，她的一句“彼尸居余气，不足畏也”，打消了李靖顾虑，展现了她过人的胆识；不但不得罪仰慕她美色闯入居处的虬髯客不得罪，反而在委婉拒绝的同时，非常自然地认为结拜兄长，使其成为丈夫李靖的一大助力，又展现了她卓绝的社交能力。她不是简单的一个被命运垂青的“侥幸者”，她是自己命运的主宰者，在人海中准确找到了能和她一起走向人生巅峰的男人，将一手烂牌打成了王炸。一度郁郁不得志的李靖，是在接纳了红拂夜奔之后，开始了人生的开挂模式。她是成就他的幕后推手、红尘伴侣，他的位高权重也给了她封妻荫子的荣光。这样的结合，始于一见钟情，成于彼此成就。 后世人往往感慨红拂的智慧、果敢与好命，却忽略了促使她做出这一巨大回报的选择背后的支撑，是她难得的见识：“妾侍杨司空久，阅天下人多矣，无如公者。丝罗非独生，愿托乔木，故来奔尔。”（唐传奇《虬髯客传》）她是站在权贵杨素身边手执红拂的侍女，虽是卑下的身份，却有了见识各路豪杰的机缘。她显然没有安于做一个权贵侍女、跟着吃香喝辣、随时得见风云人物的机缘，她把这机缘，转化为了一种难得的阅历与智慧，在日积月累的察人识人中，为自己更开阔的人生画卷做着铺垫。因而，这侍女的身份，对她的价值远胜于财富与地位，使得她能从人海中，找出真正的英才，成就了传奇故事里夜奔的壮举。 红拂所见的世界，远远大于、高于同时代藏于闺阁的众女。但彼时，站在杨素身边的侍女却又岂止红拂一人。同样的看世界的机会，若没有走心，只如追星般作作日后谈资，红拂便是见了再多风流人物也是徒然。
相比红拂所处时代，女性无论怎样强大怎样有见识有胆魄有气度，始终需要“托乔木”而生。如今的女性，显然拥有了更开阔更自由的人生机会。因而说红拂女的故事，自然不是要我的女儿去到某个权贵门下做个红拂女，去进行夜奔的孤注一掷。但我确实感慨于见识对一个女子的塑造之功、选择对于一个人人生际遇的影响之大。我们让孩子接受好的教育，是让他们通过知识的吸纳，完成古今中外人类智慧与知识结晶的传承；我们让他们出门旅行，是让他们通过看世界，完成对多元文明、丰盛风物的见识与感悟；我们让他们交朋友、参与社交，是让他们通过与人交往，懂得对他人的包容与尊重、把握与人交往的尺度与分寸……说到底，就是为了他们的见识。光是埋头题海的孩子，是很难获得广博的见识从而拥有开阔的人生的。 我活到不惑之年，仍觉自己的见识面远远不足，但是却不得不在我的孩子面前充当引路人与指导者。我努力为她搭建平台，希望她接受良好教育、获得良好资源、有机会看到更开阔的世界。如今的女孩子，打开眼界，自然绝不仅仅只是如红拂女一般为着选对男人，更重要，是要选对人生方向。因为，眼界决定境界，选择高于努力！ 杨澜曾经说，她小时候，舅舅经常带她到上海有名的“红房子”去吃西餐，“我相信环境对于人的影响，小时候的眼见和见识对于人的影响是潜伏而深远的，有的东西深入骨髓后在后天是无法改变的。”我想单把去高档场所吃饭当作对女孩子富养的方式也是片面的理解，但是让一个女孩尽可能多地接触高尚的层次、多接触成功的圈层，从而拥有更开阔的视野、树立更远大的人生目标，这是富养女孩的真正意义。 我希望我的女儿能懂得，人生中有很多次选择的机会，这些选择都非常重要。 有天，她终究需要独自去面对人生的诸多选择，不会有父母长辈帮助她决策，而怎么选，每一步，都至关重要：选择正确的结婚对象，要懂得好的婚姻，是为了互相成就、互为依仗；选择适合自己的好的职业，要有利于实现价值、提升层次；选择良好的社交圈，应当能有利于拓展人脉、扩大视野；选择知己好友，要能够相互提点、彼此信赖……如果一开始选择是错误的，那么后面的努力，往往如同与一个负数相乘，努力系数越大，所得结果越小。 而做出正确选择的眼力劲儿，需要多阅读多欣赏、多接触世界，但又不仅仅是多阅读多走走就能简单实现的。还需要尽可能站到更高的平台去看更广阔的世界，将见识转化为内在的气度、格局，从而拥有更开阔的胸襟、去展望更雄阔的未来。越有卓越见识的人越能打破框架与局限，走出一番人生新天地。 用财富堆砌养女儿是娇养，用见识阅历养女儿才是真正的富养。一个灵魂丰盈、精神丰沛、思维开阔的女孩，才会有底气在人生的一次次岔道口前选择最适合自己的道路，也才会有胆识突破自己的资源局限去拓宽自己的前程。 世界那么大，我们要去看看，更要站在一定的文明智慧的高处，用尽可能拓展的深度和广度、尽可能深沉的眼光、尽可能包容的心态去看。我期待着一面武装钱包和头脑，一面陪着孩子长大，带她去精彩的世界里看看，一起去收获一份辽阔丰盈的人生。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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