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忠王府游记

太史慈子义

近日，笔者有机会参观了太平天国忠王府，其位于江苏省苏州市东北街，与苏州博物馆、拙政园相邻，是太平天国忠王李秀成的王府，是当年太平天国留存下来的最完整的建筑物，1961年被国务院公布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对于太平天国，我一直是一种非常复杂的心情看待的，对于冯云山、杨秀清、陈玉成、李秀成等人却有一种莫名的欣赏，我们往往囿于成王败寇的传统观念，不能客观地分析第一个历史人物这样做有失公允。从始至终，我是带着和参观杭州岳王庙一样的心情来参观忠王府的。

一、忠王府的由来

清咸丰十年（1860年）5月15日，数万太平军在忠王李秀成的统领下自天京出发开始东征；一路摧枯拉朽、势如破竹！6月2日即抵苏州城下，杀江苏巡抚徐有壬、署按察使朱钧等数人，收降清军五六万，缴获大批洋枪洋炮，全面占领苏州。入城后，李秀成住进拙政园，并将之改名为忠王府。

忠王府作为新设立的苏福省的政治中心，其重要性不言而喻。李秀成在忠王府居住了三年多时间，也是太平天国诸王中在藩邸居住时间最长的，所以他有足够的时间对自己的王府进行精心雕琢布置。李鸿章称赞忠王府：“忠王府琼楼玉宇，曲栏洞房，真如神仙窟宅”。

二、李秀成简介

李秀成（1823－1864），广西藤县大黎里新旺村人。他出身于一个贫苦农民家庭，幼年和父母一起“寻食度日”，生活十分艰难。在金田起义参加太平军后，他作战机智勇敢，很快从一名普通的士兵晋升为青年将领。天京事变后，他与陈玉成、李世贤等力撑危局，取得了二破江北大营、三河大捷、二破江南大营等军事上的胜利，并建立苏福省，中兴了太平天国。天王洪秀全封李秀成为忠王，1864年6月，湘军攻陷天京（南京），李秀成被俘后在狱中写下数万字的自述，追述自己的经历和太平天国的历史，后被曾国藩杀害，年仅42岁。

三、忠王府的陈列展品

先普及一下太平天国后期的爵位制度，天京事变后，天王洪秀全初不欲再封异姓为王，故在侯爵之上，设义、安、福、燕、豫（后改为预）五爵，共成六等之封，以待功臣。其后愈封愈多，几乎到了举朝外皆义皆安的地步，当时所封六等爵的众多可以想见。到了1861年因安庆失守，洪秀全开始大封诸王，至1864年太平天国灭亡，期间共封了2700多个王。诸王之间地位平等，所以忠王李秀成想调动其他诸王已经是不太现实的事情了。

1、忠王谆谕

这是1861年忠王李秀成颁发给下属杰天义赖文光的文书，文书大体内容是联合捻军张洛行（张乐行）一起作战。

2、济天义知照

这是1861年太平军济天义黄和锦颁发给无锡县、金匮县（简称锡金，清雍正时将无锡分为两县）税务局的通知文书。

3、求天义商凭

这是1861年太平军后军主持求天义陈坤书等发给金匮县荡口黄兴和头绳花布铺的“商凭”，相当于今天的营业执照。

4、田凭

这是1862年忠王李秀成发给金匮县花户朱振声的“田凭”，相当于今天的土地证（不动产权证）。

四、忠王府的建筑风格

1、军事会议厅

这是忠王府的正殿，也是议政议事的地方。众多决策都源于于此。英国人呤利《太平天国革命亲历记》有一幅忠王主临军事会议图,绘的正是李秀成在苏州忠王府正殿主临军事会议。

2、古戏台

在忠王府正殿东侧戏厅内，还保留了一座大型的室内戏台，是清咸丰十年（1860年）李秀成攻克苏州后所建。会馆是同乡人聚会之所，更是商贾贸易洽谈之地，往往建有戏台。是目前国内保存完好的室内古典戏台之一。

3、苏式彩绘

忠王府的苏式彩绘亦堪称一绝。不仅数量多，而且艺术水平高，为全国所罕见。其中3/4为山水、花鸟、走兽及绚丽的锦纹，取材大多寓意福禄寿、吉庆有余、百事如意、锦上添花等，如钱蝠（全福）、柏鹿（百禄）、蝠磐（福庆）、蜂猴（封侯）等。其中反映太平天国艺术特征的主要是龙凤艺术，如大门、仪门的额枋和正殿的额枋、步桁、脊桁绘有“双龙戏珠”、“祥云团龙”、“丹凤朝阳”、“凤穿牡丹”，可惜早已被涂刷，仅有正殿东西次间脊桁上的两方“凤穿牡丹”幸存。如今，彩绘完整留存的共343方，其中323方是太平天国时期的原作，其余是后来涂改的。苏式彩绘以精雅秀丽著称，忠王府彩绘可谓现存清代苏式彩绘的代表作。

五、忠王府遗漏补阙

1、李秀成投降真伪

李秀成为后人诟病的是他的后来曲意投降曾国藩，详见他被捕后的《自述》，为此，罗尔纲大声疾呼说李秀成是学姜维诈降。关于这事，我并不想评论太多，其实李秀成投降很正常，人一旦理想信念坍塌，生存下去成为最本能的反应。李秀成曾经在苏浙战场大胜时优待被俘清官，优恤死节清官，遵循“两方交兵，各扶其主。生与其为敌，死不与其为仇”的理念。所以，在李秀成身上，作为道德的个人的闪光点比比皆是。但是，在混乱年代，到处是卑污的人，到处是自私自利的欲望之心，这注定了李秀成必然是悲剧结局。

2、太平天国文字

太平天国的文字有其特殊性，比如你在太平天国中找不到一个姓王的，这是怎么一回事呢？出于避讳天王的考虑，所有姓王的改姓黄，所以今天两广地区不少黄姓是由王姓所改。另外天也不能出现在名字中，如蒙得恩天原名蒙上升，因犯上帝讳，改名蒙得天，又因犯天王讳，再改名蒙得恩。另外太平天国的国名中有两个字今天是写不出来的，一个是天，一个是国，天字两横上长下短，寓意天为最大；国的繁体字中是一个“或”（读yù），但太平天国的是今简化国字缺点，寓意此中居王。所以忠王府太平天国照壁上的天字是错的，国字是对的，不知算不算是错误？

3、李秀成治理苏州成果

清军诬蔑太平军为长毛，所以苏南听到长毛来了都纷纷抵抗，初期的李秀成也遇到了这样的问题。清政府对于苏南的压榨是史无前例的，太湖流域一直是以赋税重而命名，赋税率占全国的1/3，当地的老百姓负担特别重。为防激化矛盾，清政府将苏南大部分县分成若干个小县，提高征收的效果（详见《“永不加赋”的真相》一文）。苏州就分成元和县、吴县、长洲县三县，这在历代是非常少见的，上文所说的家常州府武进分出阳湖县，无锡就分出金匮县，宜兴分出荆溪县，松江府华亭县分出娄县（今上海市松江区，明清均属江苏省）。

李秀成的做法非常简单，降低赋税率，实施“着佃交粮”的政策，田赋税仅为清朝的一半，又发给田凭，保护佃农取得逃亡地主的土地所有权。他在苏南极力发展工商业，减轻各卡关税，使工商业的流通更加畅行。苏州成为“百货云屯”的商业中心，每天苏州城乡交流的盛况是：“船来日多，售亦日盛，乡民过午，满载而归，奚止利市三倍”。正是因为大部分利于群众的优惠政策，所以取得这些地区群众的拥护。

4、李秀成生平年表

关于李秀成的生平，他在给曾国藩的《自述》中有多处描述是不准确的，可能是长期作战记忆模糊，结合《自述》及其他资料，我将李秀成的生平整理如下：

清道光三年（1823年），李秀成出生于广西藤县大黎新旺村一个贫苦雇农家庭，初名李以文。

清道光十年－十一年（1830年－1831年），师从身为师塾先生的舅父读书两年。《东周列国志》、《三国演义》两书对他影响至深。

清道光十二年－二十九年（1832年－1849年），在家务农，主要是给乡里雇工从事农活。

清道光二十九年（1849年），李秀成和弟弟李明成一起加入拜上帝会，时年27岁，其弟年龄不详。

太平天国辛开元年（清咸丰元年，1851年）8月，太平军路过藤县，李秀成兄弟入伍，成为最低级的圣兵，时年29岁。

太平天国癸好三年（清咸丰三年，1853年）2月，太平军攻占南京，改称天京，李秀成在春官正丞相胡以晃手下理事。7月，被保举为右后四军帅，把守天京太平门外新营。8月，调任后四监军，在天京仪凤门外高桥驻守。9月，随翼王石达开到安徽安庆巡视民务。时年31岁。

太平天国甲寅四年（清咸丰四年，1854年）春，太平军克复庐州，李秀成奉命镇守，升二十指挥。本年秋至次年，驻守安徽太平府、和州一带，升殿右二十二检点。

太平天国丙辰六年（清咸丰六年，1856年）2月，升地官副丞相，奉调随燕王秦日纲解救天京。4月，参加一破江北大营之役。6月，参加一破江南大营之役。9月，天京内讧，东王杨秀清被杀。冬，困守安徽桐城。时年34岁。

太平天国丁巳七年（清咸丰七年，1857年）1－2月，会合前来救援的陈玉成部，大破桐城围敌，连克舒城、六安、霍邱；与张洛行部捻军联合。以功升地官正丞相，进封合天侯。夏，受封为副掌率（蒙得恩为正掌率，陈玉成为又正掌率）。11－12月，镇江失守，李秀成救出吴如孝军回天京。年底或次年初，上疏提出“依古制而惠四方”的纲领，罢黜安、福王（均洪秀全兄），起用翼王石达开，遭到痛斥，撤职革爵；不久复爵，在天京协助蒙得恩工作。时年35岁。

太平天国戊午八年（清咸丰八年，1858年）4－6月，奏准出京调度军务，占领滁州，在江浦大刘村（即大刘庄）被清军打败。7—8月，召集枞阳会议，确定解救天京方略。受封为后军主将，进爵合天义。9—10月，会同陈玉成部再破江北大营并占领扬州。11月，配合陈玉成部围歼湘军李续宾部于三河镇并乘胜连克舒城、桐城、潜山、太湖。时年36岁。

太平天国己未九年（清咸丰九年，1859年），以滁州守将李昭寿、江浦守将薛之元先后降清，天京北路又困，与陈玉成部转战江浦、浦口一带。8月，晋封忠王，并获天王赐名秀成。时年37岁。

太平天国庚申十年（清咸丰十年，1860年）初，商定以“围魏救赵”方略解救天京之围。2月，在芜湖召集诸将，誓师进军。3月19日，率所部攻破浙江杭州，并于6天后疾驰北返。4月8日，于安徽建平召集各路将领，商定回救天京的作战计划。5月6日，再次攻破江南大营。5—6月，率部东征苏州、常州、浙江嘉兴，开疆拓土，建忠王府，建立苏福省。7—8月，第一次进军上海。10月，自天京出发，走商路，参加第二次西征。时年38岁。

太平天国辛酉十一年（清咸丰十一年，1861年）1月，李秀成军自江西玉山入浙江。4月，南路西征军在李秀成率领下，占江西樟树镇。6—7月，进抵湖北南部武昌外围，因江北陈玉成部回救安庆，遂放弃“合取湖北”计划，取道原路东返。8月5日，安庆失守。9月16日，李秀成在江西铅山县河口镇会合石达开旧部约二十万人（称扶朝大军）。9一12月，进军浙江，并于12月29日再克杭州。时年39岁。

太平天国壬戌十二年（清同治元年，1862年）1月，率大军自杭州出发，开始第二次进攻上海。6月，以湘军进扎天京雨花台外，天王洪秀全下诏回救，自松江撤兵回苏州商讨对策。10月，率“十三王”之兵回救天京，与湘军苦战45日，未能取胜而退。时年40岁。

太平天国癸开十三年（清同治二年，1863年）2—5月，率部遂行“进北攻南”计划，至安徽六安折返。6月，自江北南渡时，遭湘军水陆师合击，太平军被击毙饿毙不计其数。李秀成回归天京，封真忠军师。9一12月，组织指挥苏州保卫战。12月4日，苏州失守，返回天京。12月，向洪秀全提出“让城别走”建议，被拒绝。时年41岁。

太平天国甲子十四年（清同治三年，1864年）3月2日 湘军合围天京。李秀成负责全城防守事宜。6月1日，洪秀全病逝。6日，幼主洪天贵福即位。7月19日 天京陷落。当晚，扶幼主突围出天京，不久离散。22日 在方山被俘。不久，被囚入木笼，连日赶写《自述》。8月7日，在南京就义。时年42岁。

参考资料：

1、罗尔纲《太平天国史》

2、陈舜臣《太平天国兴亡录》

3、盛巽昌《李秀成大传》

4、张笑天《太平天国》

5、邹兆辰《英雄的悲剧——李秀成心理分析》

6、赫连勃勃大王《极乐诱惑·太平天国的兴亡》

7、《另论忠王李秀成叛变》

PS：最后感谢一下福建漳州邱姓小友，部分图片资料由其拍摄提供。

2018年7月1日星期日